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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玉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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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纠趴在硬榻上脸色惨白的透明,额头上全是虚汗,虽然整个人昏死过去但是仍然在不停的哆嗦着。

    医官用小刀将吴纠伤口旁边的衣服撕开然后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番,只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了几下,吴纠就已经疼的醒过来一次,嗓子里发出“啊”的一声,身子猛地弹跳了一下。

    齐侯听到了吴纠沙哑的喊声感觉手脚冰凉的,立刻抢到榻边,召忽也想过去,不过没有齐侯动作快榻边都是医官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根本再也站不下人了。

    齐侯站在那里紧紧握着吴纠的手见他疼的有些清醒了连忙安慰说:“二哥没事儿,只是疼一下,马上便好了,忍一忍。”

    吴纠满脸都是虚汗,嘴唇哆嗦着,甚至都没有力气咬住自己的嘴唇缓解疼痛,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齐侯,过了一会儿,才气息微弱的说:“我还没死么”

    吴纠的声音让齐侯心里当真不好受,连忙说:“二哥别说傻话。”

    那边医官给吴纠处理了伤口,这年代可完全没有麻药这种东西,全都要靠忍着,吴纠后背的冷箭是带勾刺的冷箭,必须要把伤口切开一些才可以拔剑,若是直接把剑,定要血肉模糊不可。

    齐侯正和吴纠说话的当口,一个医官小心翼翼的说:“大行人,拔箭之前先要将伤口切开,大行人忍一忍。”

    吴纠隐约听见有人在和自己说话,但是听不太清楚,只管点了点头,吴纠他自己看不见,齐侯就见一个医官拿起了一把小刀,清理之后走过来,一只手按在吴纠背后,另外一只手慢慢压下,小刀一瞬间割在吴纠的伤口上。

    “哎”

    吴纠一瞬间大喊了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只是喊了一声之后,顿时整个人都没了声音,一瞬间齐侯还以为他又昏死过去一样,连忙握紧吴纠的手,说:“二哥!快醒醒!”

    吴纠并没有昏死过去,但是也差不多了,他感觉自己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东西,疼的两眼昏花,不停的冒着金星,后背疼的刺骨,手心里却被什么温暖的东西握着,牢牢禁锢着。

    吴纠喜欢这种温度,能让他联想起好的东西,而不是冰冷的人心

    吴纠气息有些游离,但是并没有昏死过去,喊了一声之后,竟也没有再喊,仿佛是没有力气,又仿佛根本不在乎那种疼痛。

    其实在吴纠看来,疼痛都是小事儿,因为体肤上的疼痛,都是可以忍耐的,意识上的疼痛才是最痛苦,在面临亲生父亲要杀了自己的时候,吴纠就体会到了这种心境。

    吴纠咬着牙关,身体一直在抖动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地方,被人一下一下的划着,划了好几下之后,一个“嗡嗡”的声音,听不真切,说了一声:“启箭了!”

    吴纠虽然听清楚那声音,但是旁人都听得清楚,医官压住吴纠的伤口,另外一手卡住箭头。

    旁边的人忍不住都“嗬!”的发出一声抽气声,明明是夏日,却一口冷气倒灌进胸腔中,感觉凉飕飕的,让人遍体生寒,一股血猛地冒出来,“滋”一声,首先洒了距离最近的医官一身,然而又喷溅在齐侯的脸侧上,虽然喷溅的并不多,但是热乎乎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齐侯一愣,连忙握紧吴纠的手,那一刹那,他感觉到吴纠握着自己的手猛一用力,但是只是短暂的一瞬间,随即一下就松开了,吓得齐侯都是冷汗,低喊着:“二哥!!”

    吴纠眼睛一瞬有些翻白,一口气顶在胸口,没有上来,猛地就昏死了过去。

    别说是齐侯了,医官们也吓得忙碌起来,连忙给伤口止血、包扎,然后用灵丹妙药吊住吴纠的一口气。

    吴纠气息游离,不过竟然还有一口微弱的气息,只是暂时昏死过去。

    医官们猛然松了一口气,都出了一头的冷汗,连忙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几乎湿透了衣裳。

    吴纠感觉到一阵剧痛,然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一切混混沌沌的,他仿佛能听见旁边有人说话,但是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楚,耳朵里一直传来“嗡嗡”的声音,很遥远,越来越遥远,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吴纠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总之仿佛活了一辈子那么长,一直醒不过来,有的时候吴纠想着,自己睡的可能太久了,实在太久了,再不醒来恐怕就晚了,然而吴纠就是没有力气张开眼睛。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吴纠终于有那么一些体力了,他感觉有人在轻轻蹭着自己的额角,带着偏高的体温,手掌厚实宽大,掌心里略微有些茧子,并不细腻,却意外的很温柔,很温情,轻轻的抚摸着吴纠的脸颊

    吴纠浑浑噩噩的,又感觉到那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他渐渐有了些力气,用尽全力偏过头去,轻轻蹭了蹭那温暖的掌心。

    这一瞬间,那掌心莫名的停顿了一下,还有些打颤,随即有声音响在吴纠耳边,说:“二哥!二哥?你醒了么?”

    吴纠听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声音喊了多久,仿佛把吴纠从泥潭沼泽中一把拽了出来,“呼”一下,吴纠猛地喘了一口气,一下睁开了眼睛。

    “二哥?”

    吴纠迷茫的醒过来,眼前还有些发花,根本看不清楚,瞪着眼睛一会儿,又有些累,随即又慢慢闭起了眼睛,吴纠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体力慢慢的回来了,这才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

    吴纠睁开眼睛,就听到子清的声音,特别有穿透力,激动的喊着:“公子!公子你可醒了!?”

    吴纠睁着眼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原来没有听错,真的是子清,子清一喊,“踏踏踏”的声音就传进来了,召忽连忙也从外面冲进来,激动的说:“公子,你醒了!”

    吴纠还没缓过来,子清和召忽跪在榻前,都是一脸焦急又惊喜的盯着他,似乎要把吴纠盯出大窟窿一般。

    吴纠趴在榻上,后背有伤口,不能沾着床榻,感觉胸口也木木的,不知趴了多久,声音异常沙哑,想要说话,但是感觉嗓子一开什么也说不出来。

    子清连忙说:“公子先别说话,饮些水。”

    他说着,赶紧端来一碗水,召忽则是欠着身子,将吴纠慢慢从榻上扶起来,稍微一动,吴纠就疼的嘶了一口气,额头上落下汗来。

    召忽听他嘶气,一时间紧张的不行,差点将吴纠又摔回榻上,这时候正好东郭牙从外面进来,一看到这场景,连忙也跑过来,和召忽一起扶着吴纠。

    两个人托着就方便多了,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都互相能有个提醒,子清给吴纠小心仔细的喂水,吴纠喝了两大口,险些呛着。

    子清连忙说:“公子,小心些,慢慢的,别呛着自己。”

    吴纠喝罢了水,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仿佛喝下去的不是普普通通的水,而是什么灵泉似的,不过这灵泉味道有点苦。

    吴纠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不是莒国的驿馆,也不是山上曹刿的小木屋,原来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下了山,在山下的农舍里休息。

    召忽和东郭牙扶着吴纠喝了水,召忽说:“公子,再躺下歇一歇罢?”

    吴纠感觉自己好了一些,最主要是胸口发木,实在躺不下来,沙哑着声音说:“坐一会儿躺得全身都乏了。”

    召忽这会儿绝对不敢违逆吴纠的意思,连忙说好,但是吴纠自己又坐不住,只好让吴纠靠在召忽的肩膀上。

    众人忙了一阵,子清见到吴纠醒了,把水碗放下,顿时都要哭了,眼圈瞬间就红了,眼珠子也是红的,红丹丹的像只小兔子似的,鼻尖也是淡红色的,咬着嘴唇。

    子清年纪本身就小,才十二岁,身量也矮,身子单薄,还是个少年模样,这个样子本身就弱气,如今一哭更是弱气,可怜兮兮的样子。

    偏偏子清还不敢哭出声来,一个人低着头偷偷抹眼泪,咬着嘴唇哽咽。

    吴纠听见他的哽咽声,笑着说:“怎么了?子清”

    子清连忙摇头,蹭了蹭自己的眼泪,众人就这样扶着吴纠坐了一会儿,吴纠也累了,就躺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

    因着到了中午,召忽和东郭牙先出去用饭,等一会儿用了饭再回来伺候着吴纠,吴纠本让他们别来伺候了,反正自己也什么都不能干,这么多人围着怪紧张的,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

    不过那两个人只是答应了,很快就匆匆出去,答应的也没有什么诚意。

    吴纠等他们出去了,趴在榻上眯着眼睛,又听到旁边有哽咽的声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子清又在偷偷抹眼泪。

    吴纠不由得叹口气,子清正在偷偷抹眼泪,听到吴纠叹气,还以为他伤口疼,连忙跑过来说:“公子,怎么了?伤口疼么?”

    吴纠轻轻摇了摇手,伸手过去,招了招,示意子清过来,子清走到榻边跪下来,与趴在榻上的吴纠平视,吴纠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摸了摸子清的脸颊和眼皮,全是红的,眼睛肿的像小桃子。

    吴纠声音还有些沙哑,笑着说:“怎么了?哭的像桃子”

    子清被他这样一说,竟然“呜”一声就哭出来了,那叫一个涕泪横流,吴纠连忙搂着他的脖颈,将子清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子清也不敢使劲靠,只是哽咽的哭。

    吴纠连连拍着子清纤细的后背,说:“乖乖孩子,别哭了。”

    子清哽咽的说:“公子,你险些吓死子清了。”

    吴纠见他哭的凶,赶紧安慰说:“别哭,别哭真是,我最见不得旁人哭,眼睛都红了。”

    子清不敢碰吴纠,怕他伤口疼,听着吴纠的安慰声,哭的反而更凶了,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了,一个黑衣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子清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更是吓了一跳,连忙从吴纠怀中退出来,赶紧跪下来作礼。

    原来走进来的人正是齐侯,齐侯背着手,长身而立在门边,身后还跟着一个寺人,寺人手中捧着一碗饭,应该是吴纠的午饭。

    吴纠见到了齐侯,但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根本不能作礼,齐侯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

    子清连忙应了一声,赶紧走出房间,寺人将碗放在旁边的案上,就低头退了出去。

    很快房门还给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吴纠和齐侯两个人。

    吴纠趴在榻上,脸色还有些惨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说:“纠有伤在身,不能行礼,实在失态。”

    齐侯走过来,在榻边上坐下来,说:“二哥是孤的救命恩人,就算真有失态之举,也是无妨的事情,更别说二哥本无失态了。”

    吴纠有些虚弱的说:“谢君上。”

    齐侯摆了摆手,说:“你有伤在身,就别跟我顽这个虚的了。”

    吴纠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惨白无力。

    齐侯回身将案上的碗端过来,端的近了,吴纠一看,原来是一碗肉粥,肉糜非常烂,放在粥中,又好像是个大杂烩,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还有些菜叶子,实在

    卖相实在可怖。

    吴纠他们随行带着膳夫,虽然数量很有限,但是也的确带着,就算不是膳夫做的,农舍里的村民也一直是自给自足的煮饭,自然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饭食来。

    吴纠有些奇怪,但是齐侯都端过来了,吴纠又不能说不吃,齐侯将碗放在榻边上,然后轻轻扶起吴纠,他的臂力非常好,一手托着吴纠的腰,一手将他慢慢扶起来,让吴纠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倒是小心翼翼。

    吴纠靠好之后,齐侯就把碗再端起来,手臂端着碗,环着吴纠,让他靠在自己怀中,用小匕盛了一些肉粥,轻轻吹凉,这才侧着头,递到吴纠嘴边。

    吴纠看着齐侯这一连串的动作,顿时有些瞠目结舌,愣是瞪大了眼睛,忘了张嘴吃粥。

    齐侯侧头看他,说:“怎么?不饿么?”

    吴纠这才醒过梦来,咳嗽了一声,说:“没什么,是饿的。”

    吴纠的确饿的,一连昏了这么多天,现在的医学技术可没有吊瓶输液这一说,吴纠已经饿到极限了。

    肉粥有一股很难以说明的味道,有点土腥味,明明是肉糜,入口之后竟然是柴的,又柴又硬,几乎要刮嗓子,里面的菜叶子是苦涩的。

    吴纠这一口下肚,感觉幸亏自己是饿的要死,不然真的吃不下这东西,不过吴纠并不是什么讲究人,也就张口吃了。

    吴纠吃了,什么也没说,感觉是饿极了,齐侯一看,顿时嘴角有些笑意,连眉眼都笑起来了,齐侯经常笑,但不是假笑就是讥讽的冷笑,如此真切的笑意真是难见。

    不过吴纠背对着他靠在怀中,也看不见齐侯的笑容。

    吴纠吃着饭,一连吃了一大碗,这才觉得饱了,还有些撑,齐侯把碗放下来的时候,吴纠突然一瞥,发现齐侯的食指烫了一个大水泡,还红的,中指上有个切口,无名指上也不知受了什么伤

    吴纠一愣,说:“君上这手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侯连忙将粥碗放在一边,然后将自己的手缩回黑色的袖袍中,坐在床榻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拔笔直,笑眯眯的说:“二哥吃完了,那便跟你说件正经事儿。”

    吴纠以为他要说死士的事情,毕竟那些死士都是早有预谋的,不知是谁派来的。

    齐侯却没有提这个事儿,而是淡淡的说:“不知二哥记不记得,之前二哥说过,不喜欢欠别人,其实孤亦是如此。”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放在吴纠的榻上,淡淡的说:“这玉敦中有孤的一滴血,算是与二哥歃血为盟了,不管日后如何,这玉敦能救二哥一命,孤说到做到。”

    吴纠有些吃惊的看着榻上的玉敦。

    敦其实是一种食器,就好像豆一样,在这个时代,食器其实就是礼器,毕竟这个时代把吃饭看作是一种神圣的事情,进贡神明和祖先,就是用这些精美的食器。

    玉敦整体是圆形的,只有大拇指大小,算是个迷你的小玉敦,可以拧开,中间是个扣,做工非常精巧,玉敦上穿着线,可以佩戴在腰间。

    古时候歃血为盟所用的礼器,就是这种敦,将血滴在敦中,然后敬告天下,也算是一种誓言。

    齐侯说完,看着吴纠诧异的目光,似乎有些享受,颇为得意的笑了一声,说:“二哥好生养病,孤先走了。”

    他说着站起来,很快迈开大长腿,已经走出了房间,他一出去,久侯在门外的召忽和子清连忙就进来了。

    吴纠仍然久久盯着榻上的玉敦不能言语,自己救了齐侯一命,而齐侯给了自己一个“免死金牌”,说实话还是赚了的,只不过有些疼

    吴纠在榻上躺了几天,他身子本身弱,但是万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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