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极富感染力,让许久不知开心为何物的他也不自觉扬起唇角。
忽地,一个片段从他脑海闪过,快得他来不及抓住,只听见一句话
你笑,我就笑;你开心,我也开心。
又是那个想不起模样的女声,最近这声音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可他就是记不起她是谁。
你笑,我就笑;你开心,我也开心。听起来多么甜蜜的一句话,她对他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但他为什么不见她出现过?!
她到底是谁?只是再单纯不过的朋友?!还是见不得光的情妇?!
错过、遗忘、失落、懊恼,种种情绪在他胸间翻搅,尚熙爵又深深看了安若轩一眼,倏然转身。
“如果有一片花园,你想种什么花?”
“我不要花。”小女人可爱的皱皱鼻尖,灿亮美眸眨也不眨地回望他温柔的黑眸。
“不要花?那你想种什么?”
“种南瓜,我最喜欢南瓜了,不是那种吃的南瓜,而是万圣节的时候可以做成灯笼的超级大南瓜喔!”
“傻瓜,哪有人在花园里种南瓜的?”大手溺爱地把她搂进怀里,他笑问。
“就是我呀!”她撒娇地在他胸前磨蹭,幸福的吸进属于他的气味。“不管,我就是要种满满的大南瓜。”
记忆好清晰,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安若轩缓缓走过花园小径,纳入眼帘的是失去人照顾的枯萎小黄花,几颗勉强成型的小南瓜孤独的窝在园地一角,仿彿在哀悼她逝去的爱情。
这南瓜种子是托人从日本北海道想办法带回来的,当初两人一起亲手栽种,携手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小南瓜一天天长大,只可惜这份亲密已成不堪回首的往事。
心在,南瓜园里欣欣向荣;心不在,南瓜园也枯萎凋零。
为何不挑浓郁富满香气的保加利亚玫瑰,单单喜欢圆润的南瓜?因为对她而言,南瓜是幸福的象征呀!
当辛杜瑞拉前往城堡参加王子的舞会,乘坐的就是由仙女变成的南瓜马车,而她的幸福,她也希望有南瓜的祝福,因为尚熙爵就像王子一样,而她就像灰姑娘,对于他特别的宠爱感到幸福无比。
眼眶热热的,不知何时不争气的泪水再次凝聚,模糊她眼前的视线。安若轩用力眨眨眼,硬是将泪水眨回,她蹲下身拍去小南瓜上的土,眼神顿时显得空洞迷蒙。
不在了、不爱了,记忆虽然清晰,却早已不存在。她深深爱著的男人,已经不要她了!
艳阳高高悬在空中,炙热的温度温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静静站在那里,好久好久
那女人对南瓜有特殊癖好吗?
坐在窗边,尚熙爵的视线正好能看见蹲在南瓜园里的娇小身影,她一个人蹲在那里很久了,小嘴里咕咕哝哝仿彿在和南瓜说话,真是奇怪的女人!
而他也不懂自己失忆前到底哪根筋没揍好,好好一座花园变菜园,啥不种偏偏种了满地南瓜,怎么不干脆种莴苣,最起码还可以当生菜沙拉,这种巨型南瓜连入菜都不行。
心里咕哝归咕哝,他的目光不曾离开过安若轩。她的背影瞧上去如此单薄无助,和她平时冷静高傲的态度有著天地之别,害他不禁怀疑她有双重性格。
想专心阅读手中的书,眸光不由自主的又往她的方向飘去,身体不配合大脑行动,他的心另有主张。
他不喜欢她接近他,偏偏自己又不由自主的注意她,这种矛盾逼得他几近发狂。他对她的感觉在喜欢和厌恶之间游走,他都快被自己给弄疯了。
他也不明白为何只要一面对安若轩,他的情绪总是轻易的被挑起。严格论起来,她的脾气算好,对他的刁难也不生气,总是心平气和的回应;白白净净、秀秀气气的小脸蛋虽然略显朴素,但也挺对他的眼,比那些浓装艳裹、擦粉像拿油漆涂墙壁的女人好太多,只是
只要她出现在他身边,他就是无法平心静气,胸臆间就是隐隐有股无名怒火驱使自己去欺负她。
忽地,南瓜园里出现不寻常的动静,吸走他的注意。安若轩摇摇晃晃的站起,然后无预警的坠地
见到此景的尚熙爵黑眸倏然一缩,想也不想的丢开手中的书,直奔下楼。
那个笨看护在搞什么?!
头好沉,喉咙干哑灼热得像要烧起来。安若轩浓密的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美眸,好不容易看清楚眼前的世界,她有些无法反应地瞪著熟悉的床顶。
她在作梦吗?所以她才会又躺在这里
“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打算这样睡到天荒地老。”略带嘲讽的男音自身旁传来,尚熙爵合起手中的书,漂亮的眼瞳瞬也不瞬地锁住她苍白的脸庞。“若是连看护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我不禁要为我的生命安危感到忧心。”
他尖锐的话唤醒她,迅速地将她拉回现实。
“我”喉咙好干,她连说话都有困难。
“你在南瓜园里晕倒了,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干嘛老爱选在中午日照正盛的时候去逛南瓜园”没好气的碎碎念、碎碎念,忽地,话在舌尖猛然顿住,尚熙爵惊愕的黑眸迎上她的。
听听他方才说了什么?
他说她身体不好,又质问她为何老爱选在中午时分逛南瓜园?这样的话语,彷彿这情形并非第一次,早在从前就已发生过。
难不成他们从前就认识?
听见他的话,震惊的人不只尚熙爵,还有安若轩。只见她紧张的翻身坐起,原本就显苍白的小脸如今更是惨白如纸,一颗心惶惶不安,小手沁出冷汗。
他想起来了吗?想起她是谁?
偷觑他神色难辨的俊颜,脑中混乱一片的安若轩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人比她更加矛盾吧?希望他恢复记忆,又不希望他想起她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好半晌,尚熙爵终于打破沉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手紧张地抓著薄被,安若轩努力维持平静的语气,就是不敢迎上他探询的目光。
“对于我刚才的话,我想你应该有些感觉吧?”他墨黑色的眼瞳紧紧锁住她的,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尚先生,时间不早,我要先下去了。”安若轩掀开薄被,直觉想要逃开。
“等等!”尚熙爵大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皓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明白尚先生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好回答的。”她微微蹙眉,欲逃。
“我问你,对于我刚才说过的话,你的想法是什么?”尚熙爵一字一字缓慢说道,让她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我没什么想法。”安若轩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深怕他看透自己的心,更害怕看见他眼底的情绪是
厌恶。
“你说谎。”她仓皇的反应比她说的话更诚实,他轻柔的反驳,黑眸里慢慢凝聚风暴。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敢承认?这名小看护到底隐瞒了他什么?他不相信他们之间毫无瓜葛,否则他不会在看见她晕厥时感到如此的心慌,急急的冲下楼去救她。
他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让她如此难以说出口?!
茫然无力的感觉狠狠束缚住他的胸口,他不自觉加重手中的力道
“熙尚先生,你抓痛我了。”咬紧牙,腕间传来的剧痛让她不禁低呼。他这才回过神,放开她的手腕。
他的追问几乎要击溃安若轩的心墙,她扬睫睇他,眸中的情绪好复杂,有无奈、有愤怒,更多的是
悲伤。
事到如今,他要她回答什么?!他又何苦执著逼问她?难道非要她亲口说出她曾是他最深爱的人,也是他最痛恨的人,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的人,他才甘心吗?!
“尚先生,相信我,我们真的从不曾见过面。”安若轩看着他,悬在眼眶的泪仿彿就要落下。
因为爱他,所以她很听话。
当他说再也不想看见她,她便默默离开,到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独自疗伤。
也因为爱他,如今她不敢承认自己的身分,深怕有天他恢复记忆后,会用鄙夷的眼神看她。
看见她的泪,尚熙爵沉默下来,薄唇紧抿成一直线。
她哭了!一向高傲倔强的小看护竟然哭了?
以往无论他如何挑剔,她总能平静以对,而如今她竟为了他再简单不过的一个问题落下泪来。好多好多的疑问在他心里翻搅,他却无法问出一个结果。
他们之间肯定没有这么单纯。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只不过他必须自己找出答案。
“别哭了。”他听见自己说。“我不是存心要惹你哭的。”看见她的泪,让他莫名心痛不舍。
他难得的温柔更令安若轩感到难过,她没吭声,仅是默默下床走到门边。
“尚先生,我还欠你一句谢谢。”语落,她头也不回地关上房门。
叫她别哭?!她怎能不哭呢?
无论他的态度冷淡或是温柔,对她而言就像是在结痂的伤口上抹盐。是谁曾经说过,她的回来就像飞蛾扑火般自寻死路?
单薄的背紧贴着冰凉的房门,安若轩不断深呼吸,平缓自己激动的情绪。
一切会慢慢好转的。她轻声安慰自己。等到他恢复记忆的那天,她会立即离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