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渡口混战之际,盛素娥见势不好,哪里还敢迎敌。
(黄河渡口之战请看拙著狂侠西门吹雪)
她左一避,右一闪,只顾避开混战的人群,落荒而走,虽也碰上一二红衣帮弟子截杀,却怎抵得住她一对绣鸾刀挥舞如飞,眨眼间被她闯了出去。
刚奔进一片青纱帐,忽见一匹失主的马正在那儿啃咬庄稼,心中不禁欢喜,腾身飞上马背,在马臀上猛击一掌,那马发声长嘶,疾蹿而去。
惶惶然如漏网之鱼,急不择路,战场既在东面,她便径直往西奔去。
一口气奔了三四十里,忽地,那马前蹄打了个蹶,一头栽倒地上,盛素娥一时不妨,被抛出数丈开外,摔得她昏头胀脑,全身疼痛。
她咬了咬牙,忍痛爬起身来,走过去看那马时,好端端一匹青鬃马居然已口吐白沫,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无可奈何,只得徒步向前走去。
晴朗朗的天空,她却象是沐浴着凄风苦雨。
忽然,她清晰地听到了一阵”咕咕”的叫声。初时,她还在诧异;稍顷,便清楚了,那是她自己的肚子在叫。
此刻已是红日西斜,她已将一整天粒米未进了,察觉到肚子在叫之后,更加令人难忍的是喉咙干得要命。
她想吞些涎液止渴,无奈,口腔硬是挤不出半滴水来。
眺望前后,也不见一个村镇;田野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她这位昔日养尊处优的盛大小姐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渴、饿的滋味。
喉咙里象是要冒烟,但如今之计已只能是快走,以便碰上路人、村庄忽地,她只觉眼前一亮——前面有一座小桥,桥下面肯定有水。
她紧行几步,赶到桥头,待往桥下望去,又不禁一阵恶心欲呕——天哪,这是什么样的水呀,水面上浮了层草屑什物,有几处垢物突出水面;只怕里面还会有死猫,死
这样的水能喝吗?
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满怀遗憾又往前走去。
但是,走出不远,脚底下又踯躅起来——力量来自象是要冒烟的喉咙——她呆立了片刻,又迟疑着折身回去。
她前后张望了两眼,作贼似地溜了过去,找了块较干净的地方,用手拨开污物,捧着水喝了起来。好凉,好甜!
只怕往日饮的冰糖水、莲子羹也没这般美的味道,她一口气不知喝子多少捧,只觉肚子已有些胀饱。
然而,水毕竟是不能饱人的,水饱之后,人更饿得厉害。
阵阵饭菜的香味把她迎进了这个小镇。
眼前便是家小酒店,店堂座南朝北。
从门外看去,昏暗的光线下,一张张污垢不堪的桌子泛着油光;地上胡乱扔了些食客们的弃物,有几只猫、狗在那儿肆意啃咬着,一些苍蝇在食物、家什间悠然地飞舞、穿绕,发出令人心烦的“哼哼’声。
这种地方,若在平时,盛素娥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就是倒找钱她也不会进去吃饭,然而现在,她却几乎想也没想就匆匆跨进门去。
盛素娥现在的这副样子可以说是狼狈透顶:她脸上又是土、又是汗,头发乱得象乌鸦窝;片刻前,她只顾伏在小河沟边咽水,不觉间,衣上溅了几处水渍,还有几块泥巴。她这身衣衫的质地虽好,但经过一天折腾,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何况还有几处破绽,肩头上的那处破绽最大,竟然露出一块带血的皮肉。形象全然象个私奔出逃的大户人家的奴婢。
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到,否则,真的怀疑她是不是有胆子到这镇上来。
小店里的生意还不错,几张桌面上坐了十几个客人,他们见进来这么一位女客,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瞧着她。
盛素娥捡了副临窗桌子坐下,伙计迟疑了一下,缓缓走了过来,脸上勉强挤出了点笑,道:“姑娘想吃馍吗?小店里的馍又大又喧。”
盛素娥没听出他语音里酸溜溜的味儿,道:“你这店里就没别的东西可吃吗?”
伙计淡淡笑道:“姑娘都想吃些什么饭菜?”
盛素娥寻常饮甘餍肥,只以为这小店一时筹措不到,梢一沉吟,道:“你给我来一盘熘肚片、一盘辣子鱼、一盘宫宝鸡丁、一盘熘肉片。我吃得不多,小盘的就行。再来一斤竹叶青。”
她叫的这些菜在她眼中看来.实在平常的很;但那几个食客听她叫了一大串菜,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店伙计更是眼睛睁得老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盛衰娥见那个伙计愣愕愕地站著不动,心里有气,呼地站起来,道:“怎么了,你店里难道连这几样菜都没有吗?”
那店伙计迟疑了一下,道:“菜倒是有,不过,小店里新添了个规矩”
“什么规矩?”
店伙淡淡一笑,道:“小店惨淡经营,本钱有限,经不起赊欠,凡是用饭的客官都得先付帐。”
盛素娥“哼’了声,道:“这没什么,我”
她说着话,手伸进衣袋,只是再也抽不出来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仓促间身上根本就没带银子——
寻常都是仆妇、丫鬟以及牡丹宫的弟子们前呼后拥地出外,做为大小姐的盛素娥几时用得着带沉甸甸的银子。
店伙计见她那样子,猜到她必是身上分文皆无,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姑娘的银子是不是太大了,不好往外拿?”
“”盛素娥窘得满腔通红,不知说什么好。
那几个食客竟然兴灾乐祸,哄堂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留着两撇髭须的猥琐汉子嘻嘻笑道:“喂,姑娘,到这桌上来一块儿吃吧;只要绐爷们唱两只小曲儿,爷们保准填鼓你的肚子,若是”
盛素娥只觉脑袋发大、“嗡嗡”作响,似乎很本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她只怪自己为什么不常带些银子在身边,为什么没早些发现身上没带银子,却又走进这鬼地方来;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显然已不便在这儿继续坐下去,但,若是这样狼狈地走出去,则更加丢人。
恰在这时,有个锦衣少年走进店来。
他向这边瞟了一眼,登时猜到了什么,暗暗一笑,便即大步走了过来,抱拳道:“表妹,原来你果然在这儿。”
他说着话,怀里取出个小包,摊在桌上,现出几片黄澄澄的金叶子、十几锭银元宝。
是锦豹子徐洪涛。
黄河岸边众寡悬殊,明辩时物的徐洪涛虽然在寻常时勇猛得象一只豹子,但在这种情势下却变得象只兔子,双方甫一接战,他便溜之大吉了。
远离战场之后,他正在道旁歇息,偶见盛素娥惶惶然奔逃而过,心思一转,便蹑踪跟了下来
此刻,他满腔堆笑,接着道:“姨丈知道表妹负气、走得匆忙,忘了带银子,让愚兄赶着送了点零用来。”
店伙惊呆了,食客们愣庄了。
最为惊异的还得数盛素娥——她猜不透对方为什么称自己作表妹,更想不透徐洪涛怎么会到了这儿?
那边的仗打完了吗,他究竟是
一切都象是场噩梦,糊里糊涂的难测端倪。
不过,只有一件很现实,她这顿饭可以安然吃下了。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颓然坐下,且只好任由徐洪涛在她桌对面坐了。
店队计竟似突兀间换了个人一样:他满脸堆笑,打拱怍揖,端茶送菜,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
徐洪涛更是殷勤倍至,又另叫了几道酒菜,陪着笑,一口一个“表抹”
盛素娥突然多了这么位“表哥”心里直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但对方在她最窘迫的时候,现身替她挣得面子,她总是应该感激的。
不过,她却始终没和徐洪涛说一句话。
饭吃完了,盛素娥大大方方地付了账,却仍没有再理睬徐洪涛,更没动桌上的金银,径直走出店去。
盛素娥在前面走,徐洪涛在后面跟着,也不多说话。
走了一会儿,盛素娥终于隐忍不住,冷冷道:“你、你还有事吗?”
徐洪涛陪笑道;“我只是怕小姐一个人走路不方便,只想随时为小姐效劳而已。”
盛素娥知道徐洪涛武功不凡,亦早知这位属下对自己有不臣之心。诚然,往日居多是许多人一起外出,她对他无须防范,然而,此刻则不同了但她又别无办法,只冷冷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办,不劳你费心,请自便吧。”
徐洪涛没再说话,仍是跟在后面。
而盛素娥虽然嘴硬,心却有些动了——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少,更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街尽头,前面黑乎乎一片,远远看去,只有几点灯火摇业,宛若鬼火。
盛素娥突兀间发觉自己的胆子似乎变小了,她心里有些怕,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徐洪涛一直没有出声——他当真走了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竞有些怕他走了。
她没停下脚步,却已在迟迟转过身来——徐洪涛仍是满腔微笑,在后面跟着。
她心里有底,也松了口气,但嘴里却大声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徐洪涛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小姐难道不想找个客栈休息吗?”
盛素娥咬着嘴唇,没说话。
她实在累了,听到“客栈”两宇,骨头就象散了架,再也走不动了。
徐洪涛心里乐开了花,却只淡淡笑道:“小姐就算不愿让属下跟着,至少也得让属下替姑娘定家客栈吧?”
盛素娥无话可说,只点了点头。
但是,等住进客房后,盛素娥便匆匆挂上了房门,冷冷道:“你现在可以走了,走得越远越好。”
徐洪涛居然很听话,说了声“告辞”就走开了。
盛素娥等了好大一会儿,听得门外再无动静,不禁长长吐了口气,躺倒在床上,转眼间便朦朦胧胧
昏暗中,似乎是花满楼轻轻走了过来,盛素娥心中不禁一阵欢喜,正想起身相迎,忽地想起自己仅穿了件亵衣,不由脸颊一红,忙又躺下。
“花满楼”走到床前,两眼火辣辣地盯着她,双手已在忙乱地脱着衣服——她感到一阵羞涩.连忙扯过被子盖了脸
盛素娥幸福地闭了眼睛,喃喃道:“楼哥,我想得你好苦”
她忽然睁眼一看,觉得有些不对——他的胸前什么时候长了许多浓毛!
她倏地又从梦乡里惊醒过来。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房来,虽不明亮,却也能分辨,赤身裸体这人并不是花满楼,而是徐洪涛!
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禁羞怒交加,右手扬起、呼的一掌掴去,却被对方抓住手腕,她情急大叫;“救命啊!”徐洪涛终究心虚,道:“小姐,别叫,是我!”
“滚,快来人”
徐洪涛只是一怔,用一只手抓了她一双柔夷,另一只手堵住她的嘴
但听得房门“嘭”的声被踹开,一人喝道:“何方淫贼,怎敢如此无礼!”
中气充沛,声音洪亮,显然来人内家功力颇有根基。
徐洪涛吓得魂飞天外,他慌忙松了盛素娥,抓过自己衣服,见房门被堵,双手护住脑门,直向窗格撞去“喀嚓”一响,穿窗破格,逃了出去。
盛素娥床边摸柄飞刀,抖腕掷出。
徐洪涛跳出去时早防暗器迫袭,听得暗器破风,双脚只在地上一点,随即跃向一旁,拼命逃去。
进房来的是个年逾四旬的精壮汉子,见贼人逃走,盛素娥衣衫不整,稍一迟疑,转身走去。但听盛素娥叫道:“这位可是‘镇关西’张叔叔吗?”
那人一怔,转过身来,道:“你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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