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傻样!我哪儿舍得真咬?”他转过头,指着桌上的快餐食盒,“给你选得鱼肉三明治和纯牛奶,趁热吃。”
“迪非哥哥,”她不禁莞尔,“在这个冰天雪地饮食单一的国家待久了,你也想吃新鲜蔬菜了是不是?”
他说:“没错!这鬼地方,除了牛油就是猪肥膘,吃得快得厌食症了。你回去之后,发挥想象力多设计三五个别具创意的菜谱出来,等我回去验收,怎样?”
她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说:“我知道伯父家的地下室有宝藏,宋姨储存了很多瓶过冬用的西红柿酱,不管是做炒鸡蛋还是打卤面,光是想着就流口水了。”
“就那点出息??”他故意逗她,“到了年根,刘振宇那儿肯定会有法国鹅肝和蜗牛,我请你吃……。”
“不不不——”她咽下塞得满口的食物,喝口牛奶润润嗓子,“咳咳,我这虚弱的脾胃,开不了洋荤!”
“唔,那我亲自下厨给你烹饪一道八仙过海!全是素菜,保准你吃完回味无穷。”
见何迪非踌躇满志,陆婴婴顿时好奇不已,“八仙过海?里面有吕洞宾、何仙姑、张果老、韩湘子?”
“是啊!八个神仙,缺一不可。”他说,“我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终于有一天实验成功了。不过……。”
她杏目圆睁,诧异道:“不过什么?”
他忽然拊掌大笑,“实验成功的代价是惨痛的,从那次以后,宋姨勒令我永远不能踏入厨房一步。干休所的五年安全无事故记录也被我打破了,光是119火警一天就来了两回。”
“你把厨房点着了?”
“没错,油烧得太热,放入材料时猛地就起火了,偏巧火星蹦到了墙纸和碗橱上,不出一分钟,厨房就变成了火灾现场。你说说装修这帮人干的豆腐渣工程,为什么不选用防火材料呐??”
他本想继续渲染一下当时危险的气氛,却察觉到她神色有异。
“婴婴,你怎么了?”
“你那样做真的太危险了!迪非哥哥,水火无情,只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才明白这个词的真谛。我爸爸还有我妈妈,他们……。”话未出口,她已然哽咽难言。
他沉默不语,将她揽入怀抱。
说来惭愧,关于她父母过世的消息,他还是从陈墨那里得知的——陈墨是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在校园里四处打探和调查得来的消息。
何迪非叹口气:不是他没想过亲口问她,而是不知如何开这个口。他承认自己是个笨嘴拙舌、耽于言敏于行的人,跟她相处时日越久,他越不知道用一种怎样的方式去询问她那些悲伤的过往。
一个层面,是担心她提及旧事而更加伤感。
另一个层面,他隐隐地期待她能够早日走出阴霾。
所以,自从得知陆婴婴的父母因火灾而不幸离世,在她面前,他便极少提到“火”这个字。今天也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就忘了这个禁忌,真是得意忘形地该打!
“我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结……。”她缩进他的臂弯瑟瑟发抖。
“什么?”
“这个猜测一直困扰着我。”
他收紧了手臂的力量,又将沙发扶手上的大衣围在了她身上,“说给我听听,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我怀疑爸爸妈妈的爱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痕,所以才酿成了悲剧。”她拭去眼角泪痕,轻声说,“妈妈当时卧病不起,爸爸却始终在冒死营救其他的人,最后……。”
笃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将何迪非的思绪迅速带回了现实。他先把陆婴婴的信折回千纸鹤放入上衣口袋,然后朗声说:“门没锁,进来吧!”
蒋琳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迪非,你怎么还不下楼吃早饭?我都让人热了两遍……。”
“广式早点,即使是包子也是甜的,我吃不惯。”
“摆架子——等我来请你是不是?”蒋琳说,“万克的提议你考虑地怎么样了?”
何迪非抬起手,彻底关严了窗户,“多给我一天的时间,就好。”
“也好。逼得太紧,不是我行事做人的风格。”
“这一仗,你们胜券在握。”何迪非笑笑,“我只是需要静下来想想清楚。”
说话间,蒋琳已经换好了连帽运动衫,“我出去跑步,帮你买油条和豆腐脑回来好吗?”
“不麻烦了,我这就走。”何迪非走到衣帽架前,取下自己的外套,“如果你和万克想和我商量合作的事情,咱们可以约在其他地方,咖啡馆或是酒吧都可以。”
蒋琳讪笑两声,“这座城堡一样的房子,是咱们当初准备结婚用的,恐怕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我没忘。”何迪非踱到了门边,回首望望,“这里的每个布置和装饰都是你的心血,所以我才拱手让给你。只是,我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
蒋琳故作一副惋惜的神情,“好吧……彻底忘掉过去,重新来过,可惜物是人非……。”
何迪非不为所动,转身即往楼梯方向走去。
“唉,迪非,你大概说个时间吧!”
“我先去疗养院探望我爸,估计会陪一整夜。明天中午你们可以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咱们约了地方再谈。”
说完,何迪非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去。
万克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目送着何迪非的背影渐行渐远,没有站起身,更没有说一句话。他深知,这件事从头至尾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就像一个鸟瞰大局成竹在胸的顶级厨师,不在于材料的选择,只在于火候是否运用得当。
所以,当蒋琳满面微笑地出现在身边时,万克并不意外,淡淡地说:“他已经答应了,就是心里还闹点小别扭而已。”
“迪非说明天中午和他取得联系。”
“行,那就给他一天时间。”万克掐灭烟蒂,环住了蒋琳的纤腰,“我总是在想,其实公开咱俩的关系有什么不好?关键是社会影响力的问题。我可不想凡事都输给姓何的!”
“反正都是作秀,你吃什么干醋?!”
“我们同为钻石王老五,差别在于名气大小。”万克浅啄一下蒋琳的颈窝,“昨晚我真担心你俩旧情复燃……。”
蒋琳使劲推开万克,“你就成天胡思乱想去吧!”她笑着跑到厨房喝水,一边问,“你愿不愿意换衣服陪我到海边锻炼?啤酒肚越来越明显了。”
万克也笑了,“好,我陪你一起去!”
老干部疗养院位于Q市的南郊。
Q市入冬以来,也下了几场雪。相比敖德萨的冰雪覆盖和低温,雪后的Q市非但不美,而且因气温回升导致积雪融化,道路上尽显泥泞。
疗养院建于解放初期,后经过五次重建和修葺,重新焕发了新生的光彩。
它位于海岸线不远的一片废弃的渔场旁边,曾经繁盛一时,如今周围没有一户居民住宅、人迹罕至,相对僻静安宁。隔着浓密的柏树林和橡树林,树木枝叶参天,绿苔遍布,俨然是一处避世的好去处。
何迪非缓缓地驾车前行。
从海边别墅出发至此,只需不到半小时的车程。到了疗养院的停车场,他并没有急于下车。而是将陆婴婴留下的信展开又研读了几遍,终于明白了她的期许。
果然是藏头诗的法子!
把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摘出来,就能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本意了——
迪非哥哥:
见到我这封信你千万不要着急。
我先回A市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稍候我会和你联系。
伯父家里的电话要保持畅通。
我对你得(的)爱永远不会变。
相信你也是一样。
祝好运早日降临。
——陆婴婴
这个聪明的小傻瓜!
他不禁莞尔,重又将信笺装回贴身衬衫的胸兜中。看来,探望过父亲之后,就得回家去守着电话了。
婴婴啊婴婴,你为何搞得如此神秘,像谍战戏里的地下工作一样?
他回拨她的号码,却发觉是关机状态。想必是在火车上没处充电吧……我只有等她给我打过来了。
何迪非微笑着摇摇头,下了车。
进入疗养院的三区,一眼就望见了半躺在长椅上衣衫单薄昏昏欲睡的程华章。
“嘿!醒醒!”何迪非重重地捶了程华章一拳,“在这儿睡觉不怕感冒么?!”
“嗷——”
程华章先是睁开眼睛惨叫一声,着实吓到了路过的小护士,只得不好意思地报以憨憨的一笑。直到护士推着滑轮车走远了,他才转头恶狠狠地瞪视何迪非。
“瞪我干嘛?”何迪非不以为然,“我是好心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