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走。
因为心情好的缘故,林荫道两旁的梧桐显得格外挺拔青翠。树上小鸟此起彼伏地欢唱,草坪上的太阳花争奇斗艳,仿佛这个绚烂的夏天永远不会过去一样。
悲剧发生之前,往往都是繁盛到极致的感觉。
越是走近西郊居民区,她越是觉得心跳加速。起初以为是自己跑得太快太猛,而后望见那一方已然灰暗的天空,她收住了脚步。与死亡的灰色相互呼应的,是消防车新生一般耀目的红。
警戒线,废墟,滚滚浓烟,爸爸的同事不停地忙碌……
她只记得,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那些眼泪,都属于之后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属于她还没开始盛放却悄然颓靡的花季年华。
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那些她曾经十分在意的年少时光,那些她以为永远迈不过去的伤痛的坎儿。终究还是会被时光冲淡,淡得如同鹭青山馥郁泉那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流趟过生命的沟壑,不留一丝痕迹。
冯妈妈的办公室位于主楼一层的最东面。
陆婴婴敲了三下门,即听见冯妈妈那略显低沉却始终温暖如初的嗓音在应答:“进来吧。”
“冯妈妈,我来了。”
一进门,她就看到除了办公桌旁的冯妈妈,窗脚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位身穿藏青色制服的年轻女性。
“婴婴!”冯妈妈一把就揽住陆婴婴的肩,“孩子,你可让我担心坏了!”
“冯……妈妈……。”
陆婴婴心怀愧疚,垂首而立,声音不由得哽咽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冯妈妈一边帮她抹去眼泪,一边说,“来,我给你介绍。”
两位年轻女性站起身,笑着迎上前。
冯妈妈说:“她们是小徐和小王,是嘉苑路银行分理处的工作人员,主要负责保险箱业务。”
“什么保险箱?我没用过这项业务……。”陆婴婴很是纳闷。
“不是你本人,是你的母亲苏悦之女士。”小徐解释道,“苏女士托管的合同到期日是11月30日,而我们一直不知道她已经过世的消息,误认为是过期无人领取。直到打了苏女士以前工作过的设计院的电话才得知具体情况,然后正巧赶上我们年终清算的时间,鉴于这笔业务的特殊性,我们几经周折,终于查到了苏女士的女儿——也就是你在福利院的登记记录。”
“她从来没提起过。”陆婴婴如坠五里雾中,愈发迷惑。
小徐说:“我们是通过民政局和派出所才找到了你。”
陆婴婴缓缓醒过神,问:“我妈妈在你们那里托管了东西??”
小王接过了话茬,“是的,这笔业务截至上个月月底满了五年,所以已经到了解除托管的时间。你是苏悦之女士的惟一法定继承人,持户籍证明、身份证明和苏女士的死亡证明就可以到银行来办理相关事宜。”
陆婴婴点点头,旋即想到了最关键的事情,“可是,我们家所有东西都在大火里付之一炬,保管箱的钥匙可能也在其中。”
小徐一副了然的表情,“这种情况我们已经料到。特殊时候是可以申请专业人士凿开锁再取出物品的,。至于过期的滞纳金和开锁的费用,需要由你自行承担。
冯妈妈冷笑一声,“你们确实是公事公办啊!”
小王年轻气盛,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小徐却仍然心平气和地说:“您放心,我们严格遵守工作程序,按照法律和规章办事,绝对不会出现欺瞒顾客而胡乱收费的现象。滞纳金的比例和金额仍然是按照五年前托管合同里写的来收取,低于现在的收费标准。还是挺划算的……。”
冯妈妈忍受不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呱噪,又见陆婴婴低头想事不吭声,只得替她做主,“那这样吧,婴婴下周一去你们银行取东西!你们说的那几份证明,开具起来也是需要三两天的。”
小徐和小王表示理解,同时递上了名片。
“好的。我们的工作时间是周一到周五的9点到16点,你们直接去或者提前打电话预约都行。”
“知道了。”
在冯妈妈和李坦的帮助下,陆婴婴很快即办妥了提取托管物品所需的各种证明文件。
周一上午。
冯萧萧不放心,便托同宿舍女生向班主任递了校医室开出的病假条,自告奋勇陪同陆婴婴前往嘉苑路银行分理处。她们赶到的时候,银行刚刚开始营业,大厅里的值班经理很热情地上前迎接。
“请问两位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陆婴婴说:“保险箱。”随即把上个星期小徐和小王留下的名片递了过去。
值班经理的眼光顿时透出了异样,显然这笔奇特的业务他也是有所耳闻及了解的,“请稍等,我去给她们打个电话。”说完转身进了经理室。
“我不喜欢他那么看你!”冯萧萧心直口快。
“怎么了?”陆婴婴淡淡地说,“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得劲。”
“唉呀,你让我怎么说呢?一时半会儿很难描述清楚的。”冯萧萧咂咂嘴,压低了声音,“那种眼神,特别像是某个位高权重的人不屑一顾地在看一个刑满释放的囚犯。”
陆婴婴笑了,“学姐,你制造幽默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老李的水准。”
冯萧萧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个家伙!我可是认认真真地告诉你我的感受,幽默不幽默倒是其次。其实,我还想说……。”
“呃?”陆婴婴愈发好奇了,“说说看——”
这时,徐王二人款款地走了出来,冯萧萧连忙收住了话头。
“你很准时。”小王赞道。
“应该的。这是基本的礼貌。”陆婴婴微微点头示意。
“难得,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像你这样年纪小却有涵养的了。”小徐仍是那副公式化的笑容可掬的模样,接过陆婴婴手中完备的几份证明,到里间快速地复印存了档,然后把原件又还了回来。
“请随我们进来吧!”
冯萧萧像个整装待发的护卫一样,站到了陆婴婴身侧,抢先一步迈开腿,同时吼道:“好。”
“学姐,你别搞得跟上刑场似的……。”
“别想来挖苦我,悄悄的!”冯萧萧瞪她一眼,“只需要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陆婴婴强忍大笑,表情痛苦地跟她们一起往里走。
过了两道门禁,才到了保险箱所在库房的外间。目光越过厚厚的防弹玻璃窗,陆婴婴忽然觉得里面像极了一个超大号的封闭密室,隔间内仍然落着隔间,每个储物柜都泛着金属独有的浅银灰色光泽,一切都显得煞有介事。
冯萧萧不忘适时地评价一句:“据说这里的门窗都是防爆的,超级坚固!”
陆婴婴也点头表示同意。
陪在身边的小王笑了笑,“没错。我们分行的这套系统非常安全,24小时警卫看守,戒备森严;大门防爆、防磁、防水,锁具十分坚固,而且室内配有恒温恒湿和消防系统,确保客户的财务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冯萧萧不禁生疑,“五年前就有这么先进的技术?”
“不,这是今年年初才引进的。”
陆婴婴心里咯噔一下,“那我妈妈托管的东西会不会受到影响?”
小王解释道:“请放心。所有物品的迁移过程都是在上级机构的监管下进行的,全程视频监控,不会让客户蒙受任何的损失。”
尽管这番解释听上去无懈可击,但陆婴婴却保留着内心的疑惑。
室内极其安静,她突然有点耳鸣了。很细微的嗡嗡声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中央空调开始工作,室温骤降,陆婴婴只觉浑身冰冷,手心不知不觉冒出了凉汗。
妈妈究竟留下了什么重要物品?
为什么妈妈从来没和自己提起这件事?
会是什么呢……
各种未知的猜测,让陆婴婴愈加忐忑不安。幸而冯萧萧一直紧握她的手,替她分担着焦虑。
“婴婴,你冷吗?要不要穿上我的外套?”
“不了,学姐。”
陆婴婴摇摇头,仍盯着一排排凛然而立的保险箱发怔。
小王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简单的对话之后,她请陆婴婴和冯萧萧在外稍等,也如小徐刚才一样走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长椅正上方的天花板离换气系统的排风口最远,冯萧萧就让陆婴婴坐过去休息。
“学姐,你也坐。”
“嗯。”冯萧萧挨着陆婴婴坐下,同时指着荷枪实弹的警卫悄声打趣,“小伙子挺英俊啊,赶上国旗护卫队的帅哥了!”
陆婴婴莞尔一笑,“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