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阵迎敌,焉能次次平安无事?
拂晓时分,北风渐渐止了,越发显得庭中寂静冷清,连簌簌落雪声都清晰可闻。
白檀左手支着头,眼帘微闭,似睡非睡,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站了起来,飘飘荡荡地来到一处极为陌生的地方,触目只见赤地千里,黄沙漫天,山脉起伏连绵。
正疑惑不解间,远处忽然腾起大片烟尘,乌压压、灰蒙蒙,随着某种动物的狂奔,快速移了过来。
铁蹄所踏之处,声若擂鼓,一时间,就连大地都震颤起来。
白檀抬手将刺目的阳光遮挡住,睁大眼睛望过去,霎时惊得头皮发麻,对面赫然是数以万计的高头大马,这些马肌肉遒劲,四蹄有力,带着不服驯的野性,奔跑时鼻端生火,逐日追风。
马背上坐着一群蓬头垢面,额低平而后倾,眉脊突起鼻子扁平的粗犷男人。他们穿着奇形怪状、极为简陋的衣服,凝目细看,分明是树皮草茎编制而成,也有少数身上胡乱系着花纹斑斓的兽皮。
白檀扬起手臂,又喊又跳:“喂!停下来,快点停下来!会死人的!”
对面众人置若未闻,仍然喧腾着继续前进,转瞬间就来到眼前。为首的一匹枣红马突然打了个响鼻,仰头嘶鸣一声,跃至半空,前蹄正踩在白檀头顶,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我命休矣!白檀惊恐地睁大眼睛,下意识以袖捂脸,不敢看自己血溅当场的惨状。
孰料,枣红马的前蹄穿过白檀,毫无停滞地落在地上,顿时踩出一个深深的蹄印,紧接着又风驰电掣般跑走了。
白檀一呆,再一抬头,成千上万的马匹奔过来,却又齐齐从他身体|内穿过去。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多看白檀一眼,仿佛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白檀舒了口气,站在原地竭力忍耐着,同时也期盼着马群早点过去——虽然伤不到他,但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委实不好受。
恰在此时,一支黑褐色羽箭破空而来,箭镞上缠着浸了火油的布条,直直对着白檀的眉心。
白檀瞳孔收缩,大惊失色,高声喊道:“——不!”
清脆嘹亮的啼哭声响起,彻底打破清晨的静谧,白檀从临窗的软榻上坐起身来,急促地喘着气,脸上尚有冷汗涔涔流下,眉宇间一片惊惶之色。
百岁推门进来,见他如此吓了一跳,急急追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可要婢子请个大夫过来。”
白檀下床穿好鞋,用温水洁了面,又把绞干净的帕子覆在脸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必了,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白檀走到床边,捏了捏小包子圆嘟嘟的脸颊,笑骂道:“小坏蛋,再不听话,哥哥要打你了哦。”
但是这光打雷不下雨的小包子显然是听不懂的,仍然哼哼唧唧地撒娇,白檀给他穿戴好,又忙着亲亲抱抱,举高高。
一整套动作下来,倒累出满脑门的汗。
白檀刚坐下准备用膳,程锐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急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檀儿,你怎么还吃得下去?”
白檀叹了口气,将已经夹起的豆腐皮包子又放回去,问道:“镇国将军的家眷已经安顿好了?”
“这是当然。”程锐爽朗一笑,表情略带得意,顿了顿,又急匆匆地说道:“今日是姜琸举行登基大典的日子,非比寻常。如今已经辰时三刻了,巳时左右就得进宫戍卫。以防万一,我从家里调来五十名死士,让他们护卫白府,你快随我去吧。”
白檀迟疑:“我也要同去吗?”去了就会见到那个人,有些事就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白檀又不是个傻的,姜琸一封封芙蓉笺送过来,上面的诗词也一次比一次大胆露骨,他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了。
只不过,断袖分桃本就为世人所不容,他又是白家唯一一点血脉,阮白氏生养之情,恩重如山,白檀怎能忍心看着白家香火断送在自己手里?
且白檀虽两人为人,在感情方面却依旧是白纸一张,此时尚不敢断定自己对姜琸究竟只是单纯的钦慕欣赏,还是早已暗生情愫而不自知,并不愿现在就同他见面。
程锐不知白檀为何面露挣扎,也不及深究,只态度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腕,劝说道:“前前后后筹谋了这么久,连我都日夜翘首期盼,更何况你,若不能亲眼看着那人坐上皇位,岂不抱憾终身?”
白檀无奈:“你有金吾卫朱雀司首领的职位在身,自然能出入宫门,我怕是不行的。”
程锐笑道:“这有何难算?你只管扮作金吾卫,混在人群里,跟着我就是了。莫忘了守门的郭怀是我大哥的人,定不会拦阻我们。”
白檀点头:“如此,你且稍等片刻,我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