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池塘。
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那名行刺的宫女摔的可不轻,在池塘里扑腾着想要上岸逃跑。
但此处的动静很快惊动了花园处巡逻的侍卫,一队侍卫带刀小跑赶过来,不过须臾,那名化装成宫女的刺客就被带走。
柳尚惊魂未定,表情严肃,“宫里怎么会有刺客”
说着,他眼神凝重的看着剩余的宫女内监,面露警惕。
宫里怎么不能有刺客
只要有人想要另一人死,行凶杀人者,皆可称为刺客。
宫女里突然出现一人刺杀萧临渊,其余宫女和内监都吓坏了,此刻正满脸惊恐的跪在地上告罪,生怕自己也被当成刺客抓走。
这群人里还有没有想要自己死的,萧临渊也不在乎,或者说表现的并不关心,他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此时谁还能想起来要监视他的任务
跪着的宫女内监皆一幅劫后余生的模样,飞快的退远了,一个个的那是一点也不想和刺客沾上嫌疑。
萧临渊表情云淡风轻,未见前一秒还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儿的后怕,“你看,群体之中,一人有异,最先察觉的永远是身边人。”
此刻,柳尚才明白过来,萧临渊先前为何说施漫雨若背叛他,是不会成功的。
他足足盯了萧临渊好几秒,心头才慢慢升起一点儿怒气,他沉着声,但脸色比声音更沉,好似染了霜一样。
“殿下是否早知那人有行刺之心”
“是又怎样”
还怎样柳尚没忍住抬高音量,苦口婆心又声音严肃的劝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该早早的处理了那人才是怎么还能将人留在身边”
他想不通,甚至不敢想。
萧临渊就不怕死吗
万一呢万一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让刺客得逞了呢
下毒、行刺,要一个人命的方法有很多种,萧临渊真的能做到时时防范吗
柳尚真的不明白,他嗓子像吞了一把沙,看萧临渊的眼神也像看一个不懂事把自己惹怒的孩子,但这怒气他又不能直接冲着萧临渊发,因此声音压抑又隐忍。
“殿下,您知道自身的重要吗”
“是你们将我看的太重要。”
看来这不是柳尚安排的戏码,萧临渊气定神闲的坐回石凳上。
背后是柳尚。
他先前将后背露给刺客,此刻还敢将后背露给他人,是一点警惕心也没有吗
柳尚气的咬紧了后槽牙,只觉自己担着老师的身份,操着老父亲的心
但偏偏这个问题学生,他还不能随便骂。
柳尚
真是憋屈死我了jg
他坐不下去,站到萧临渊对面,义正言辞问他,“殿下此言何意”
萧临渊“我以为在出来前,我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甚至意思比先前还要直白。
“我不想当神昭大帝,也无意成为他。”
柳尚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在想要说什么,也是被萧临渊的话震住。
他知道,真实的萧临渊可能和后世之人认为的有所有同,但没想到,会这么直观。
他足足将萧临渊的一句话消化了几分钟,才再度找回理智,声音也恢复平静。
“那殿下以为,臣先前同您提起施女官是为何”
萧临渊心知肚明,此刻却不答。
柳尚也知道以萧临渊的聪慧,此刻该是早看出他用意。
“殿下,天地万物,人之一生何其短暂而渺小。我生于书香世家,也算一生顺遂,可人生于世间,就没有不愁苦的时候。”
饿民想要一顿饱饭,有田有地的人盼望着老天爷能风调雨顺,读书的才子期望自己平步青云,而入朝为官的人,他们则希望自己能再上一层楼;
“人若身怀其能却不施为,而漠视旁观,亦是不作为之怯懦”
柳尚从前亦是想过萧临渊可能不想担此大任的可能,但真正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不能保持住平常心的。
他问萧临渊“殿下看到了,施女官现在也是为官,但下者跟随的上者不同,下者的命运也不同。”
“臣有私欲不假,但臣难道不该向往成为光幕中那段历史的自己吗人往高处走,殿下认为,那施女官又是更在意现在,还是更想要追随于您呢”
见识过未来的自己能无限风光,能屹立人海之上,没有人可以再安分守己的做回此刻的普通寻常,再回到那熙熙攘攘的人堆儿里去。
只有萧临渊,他除外。
柳尚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对萧临渊说这些的,只是此时,他实在是忍不住。
他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仿若未闻神情未见丝毫变化的人,眼中有疲惫有无奈,他背过身去,索性不再看那人。
“万千洪流中,唯大浪主宰浮沉;群龙有首,方不致一盘散沙;马失伯乐,万军缺将,人少其主,不成风云也”
柳尚想劝萧临渊,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终只汇集成这么几句,最后,他轻声言道“世界之大,不是谁人都能成为照亮他人的一束光。”
他只看到若没有萧临渊,他们就不会有实现自身价值的一天。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萧临渊遇见施漫雨、没有萧临渊不拘一格选她为女状元、没有萧临渊为女子所做的一切,施漫雨又是谁
千古之后,谁还认得她谁还知道她
她会不会还在青楼里在青楼里待多久
如果无人赎她,她的一生都将泡在那里,如果她能走出青楼,她会独自一人渡过余生还是嫁人做一个普通妇人
一生啊,多长又多短。
几十年的时间罢了,可她的几十年时间过去了,世间就再没有施漫雨这个人了,也没有什么千古第一女文师的传奇
柳尚气息不均,说不出是愤怒是怨其不争,还是悲怆。
他不欲回头再看萧临渊,多看一眼内心的沉重便会多一分,失望也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