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自己跟江山比呢……
辜七不敢想,这是他筹谋了许多年的东西,就好比是沈括一直追寻的权势。她的存在威胁到了沈括的权势,所以,他看着她死而无动于衷。如果她的存在,阻碍了裴池得江山呢?
他会为了她……不要江山吗?
——
到了翌日清早,辜七便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她走很急,仿佛多留一刻都是从内到外的煎熬。
这些日子被关着,只有拂玉一个丫鬟在她这,也唯有拂玉知道她就要走了。“小姐,带奴婢一起走吧。”拂玉也是整宿没睡的,只等看见辜七从屋子当中出来,便直接迎了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身上背着包裹,就挡在台阶前,神色很坚决。
辜七摇了摇头,“你不必跟着我走。”
拂玉跪着上前抱着辜七的腿,“外头世道乱,还是叫奴婢跟着小姐一道去吧。奴婢打小就是伺候小姐的,奴婢也离不开小姐。”她的的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一般,说的都是真心话。
辜七是知道她跟方杭的事,也想成全了他们。所以,拂玉不能跟着她走,她们又各自不同的人生,总不能一直在一起。“你留在府里,替我好好照顾宵儿……”
说到她的小团子,辜七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抬头看了一下远处,这时候天还未大亮,灰蒙蒙的一片,“替我好好照顾宵儿。”说完,她便将身后斗篷的风帽盖在了自己头上,将整个人都掩在里头。
府里悄无声息,好似除了此刻送她出去的人之外,整个韶王府都空了。府中各处还悬挂着白幡和素灯笼,入眼都是白森森的一片,他终归还是依照着她的话,什么都没拆下来。
在世人眼中,韶王妃死了,死于难产。
那些因着她跟沈括的恩怨而起的那些谣言,终于可以消散了。
辜七迈出府门,好似扣在身上的枷锁一下子松了下来。因着那些谣言,她在这儿好似每一日都是罪恶的。现在好了,她都还清楚了,再不用背着那样的污名站在他的身边。
将来……他也不用为了那些的流言蜚语而不知如何安置她了。
辜七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既是轻松,又是难受。
裴池——
辜七在心里头默念着他的名字,他没来送自己,这是最好的。
府外早就停了马车,车夫端下脚凳好让她踩着上车,辜七一只脚踏上去的时候,便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人和事,都同她无关了。
车帘被放下,辜七轻声道:“走吧——”
车辕滚动了起来,终是离那座王府越来越远了。
去哪里,辜七早在之前就打算好了。早在前几日,她就同她爹娘有过了书信往来,他二人此时正在同雍州相邻的碧州。之前是她求了曲堂山帮自己,那时候也安排好了退路。出了雍州城,城郊十里地的地方就有人接应自己。不是旁个,正是当日在京城里,辜七求他爹给弄来的两个小护卫,李珏和王衾。
这两人是当初辜七特地嘱咐了要跟着一道来雍州王府的,当时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正巧今日用上了。之前在韶王府,出入都是有裴池的侍卫跟着,她倒是一直没叫这两人跟在身边。而这两少年也并不在意,每日自己琢磨武功招数,也跟韶王府的侍卫过招。
马车在十里亭处停下。
外头有人问:“是王妃……?”
那另一人便当即怼他:“什么王妃!韶王妃已经死了!”
辜七在马车中不由苦笑,这两人还跟以前一般,她掀开帘子:“是我——”目光在那两人身上一扫,忍不住叹这两人短短一年功夫,真是长大了不少。在韶王府时,她的锦照堂在后宅,而李珏王衾两人是住在前宅的。所以说起来,还真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过面了。
等思绪收回,辜七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这不经意的时候,竟又是想起了在王府的事。她拧了拧眉,弯腰从马车中出来,因着有些恍惚,没留心裙摆让自己的鞋子给踩住了。连累她身子朝着倾倒,险些从马车上直接跌落了下来。好在她身边的车夫眼明手快,立即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才免去了她一番惊险。
辜七朝着他点头,“多谢。”
那车夫却带着斗笠低垂头没说话,他的整张脸都被遮了大半,只露出下半部分的花白须髯。
辜七心中闪过一丝讶然,又转过了去看了那马车夫一眼,却见他正弯腰将脚凳重新拿回了车上。他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再没有分神在辜七这儿。
辜七也就收回了目光,重新上了另一辆马车。这回是李珏和王衾在前头驾车,马车不一会就飞快的跑了起来。车窗帘子被震得上下翻飞。辜七还是忍不住趴在窗口朝着后面看了一眼,只见之前那辆马车依旧是停在那,驾车将她从韶王府送到这儿的车夫依旧站在那,好似凝着目光看向这边。
一起都在飞快的后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再看不清楚。
——
雍州王府,雾隐榭。
当日韶王不顾众将士阻拦回了雍城,虽飞虹军一役到底还是拿下了阳泽,可雍军伤亡惨重,结局并不尽如人意。此战之后,沈括便又向庆州调派了兵马,这更是让阳泽兵防吃力。
逼不得已,只得张歧和傅老两个亲自回来请韶王回去坐阵。
韶王妃去世的事情,他二人都是知道了,此刻见韶王神色惨淡,只好苦劝:“王爷!沈括狼子野心,这趟将小皇子都搬去了昌平行宫,只怕是已经是彻底有了灭平关军的心思。有平关王的牵制,咱们更应当趁机一举拿下庆州才是。”
这也正是当日韶王殿下的计策,要不然福安公主裴瑰也不会一路平安的从京城逃到秦州。傅老痛心疾首,只怕韶王此刻因王妃之死而意志消沉错失此等良机。若是平关军此番被沈括平了,那后头朝廷之兵力就全都是来对付他雍军了。
“平关王昨日送来了一份信。”一直不动神色的裴池忽然出声,将一直搁在手底下的那封信递了出去。张歧过来取了信,打开之后同傅老两人一道看了起来。等两人看完了,神色几乎是一致的愠怒。
“那个平关王也真是太异想天开了!”傅老被气得胡子上扬。
张歧更是道:“如今沈括已经带兵驻在珮州,他想要同殿下求助,却还要这般恩赐似得的口气!信中竟还提及咱们在阳泽兵马折损惨重,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有那样大的本事能抵挡得了既然沈括的飞虹军。”
这信,的确是平关王写了来向裴池商议联合的,信中提及阳泽一役,直言雍军折损精锐,若想保全必须同他的平关军联手。裴池斟酌了两日,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已经回信应了此事。”
在场的两位幕僚,皆是大惊失色。他二人虽说是谋士,可在谋略上韶王殿下比他们是丝毫不差的,更甚至是才智计谋远胜于他们。只是这会张歧和傅许生怎么都想不明白,韶王殿下如何会答应这事。
按照平关王信中之意,既是联手,此番就要韶王带兵入秦州助他一臂之力。同沈括这一仗,本就是他的事情,此番联手雍军前去助阵,必有折损。可若是打赢了,那平关王必是要当即侵吞前来相助的雍军,届时,他倒成了最后得益之人。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消多想都是不能答应。
傅老看着裴池,甚至张歧也是那般同样神情的看着裴池——目光皆是带着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些许怀疑,怀疑……韶王是不是因为王妃之死而心智失常了。
“王爷!这事答应不得!平关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般前往是羊落虎口啊!”傅老急了起来。
裴池泰然,“这次沈括亲自督军,他不会不尽全力。这或许……正是联手一举歼灭沈括的好时机。”
“……”
“王爷,这……这太过冒险了!”傅老止不住的摇头。
就连张歧也情绪激动的阻止:“王爷,这万万不可。不如咱们等那两方交手过再决断。何况,沈括在庆州增持兵力,显然就是为了拖住王爷的。王爷分了兵力去秦州,阳泽这必然就守不住。王爷万万不该涉险去同平关王联手。”
裴池心意已决,再不是旁人能说动的了。这两日,他也做了一些规划,已有七八分的把握。依照原先计划,他同沈括一战只怕要在一到两年后。
太久了,他现在已经没有那样久的耐心了。
“庆州的兵力不变,从并州抽五千兵马。”
傅老一怔,此刻雍军的精锐都在阳泽,而此时在并州戍防的虽也是雍军,可却并非精锐。“王爷三思!”
裴池沉声:“两日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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