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柳秋莎在县城里蹲伏了两天,她摸清了叛徒的活动规律。她知道,那个叛徒住在离突击队不远的一个小平房里,白天,那个叛徒跟在日本人后面吆五喝六的,晚上便回家去睡觉。白天,她就潜进了那个叛徒的家里,叛徒找了个女人。
她进门的时候,那个女人看见了她的枪,吓得顿时尿了裤子,女人哆哆嗦嗦地说:我没有做坏事,你别杀我。
柳秋莎那时还不叫柳秋莎,叫柳芍药,她是在满山开满芍药的日子里出生的,父亲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芍药。柳芍药看着眼前的女人,真想一枪把她打死,不过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这个女人是无辜的,只狠狠地抽了女人两个耳光,就凭着女人跟一个叛徒生活在一起,便有理由抽她的耳光。然后柳芍药找来绳子结结实实地把女人给捆上了,又在她的嘴里塞上抹布,把女人扔到了炕柜里。接下来,柳芍药就安心等待仇人了。
天黑之后,叛徒一摇三晃地回来了,嘴里还哼着下流的小调,人没进门,柳芍药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叛徒一边开门一边说:大菊子咋不点灯,黑灯瞎火的,你想让我撞死呀。
他话还没有说完,柳芍药便用枪把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哼了一声倒下了。那一刻,她浑身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仇恨。她把枪口抵在了他的头上。叛徒这时醒过来了,他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此时他的样子连个娘们都不如,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里只发出哆哆的声音。
柳芍药说:你这个叛徒。
他说:唔唔——柳芍药说:你活到头了。
他说:别,别杀我。
枪响了,声音很闷“扑”的一声,那个叛徒便软软地躺在那里不动了。
柳芍药连夜出了城,她回到山里,找到抗联游击队时,天已经大亮了,她失踪了两天,急坏了抗联的人,山上山下他们已经找了她八个来回了。杨队长一看见她便什么都明白了,当下命人没收了她的枪。
她一句话也没说,她替父母报仇了,郁在心里那口气吐了出来。那一次,她遭到了同志们好一顿批评。
也就是在那年冬天,抗联游击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为了保住抗联的有生力量,上级决定,抽调一批人撤退到苏联境内休整。抽调这些人当中,就有柳芍药。到了苏联后,辗转着又被送到了莫斯科郊外的军事学院。这是一所国际共产组织学院,那里有很多学员,有古巴的,也有越南的,最多的当然还是中国去的学员。
教师自然是苏联人。那个教员拿着名册点名,当点到柳芍药时,便皱起了眉头。于是教员便自作主张,把柳芍药改成了柳秋莎,从此,她就成了柳秋莎。
莫斯科她只呆了三个月,他们这批学员便接到了延安的通知,让他们回国。就这样,柳秋莎来到了延安,成了军训队中的一名学员。
韩主任是早几年回国的,这些人的情况,韩主任自然是了如指掌的。所以他便亲切地称柳秋莎为师妹。
柳秋莎坐在那里望着韩主任。韩主任就那么一直微笑着,微笑着的韩主任就说:柳秋莎同志,学习还好吧。
一提起学习,她就想起了那两棵枣树,那两棵枣树差不多都让她靠歪了。她不说话,就那么望着韩主任。
韩主任似乎不知怎么开口,搓着手,很不好意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