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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内应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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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弥四郎,我决定去滨松。倘若敌人知道主公将主力推进至长筱城附近,他们定会避开主公,侵入远江,因为那相当于支援长筱。而且他们来时,不是信玄公,便是其弟逍遥轩、山县昌景、马场信春等精兵强将。”

    弥四郎高兴得想要振臂高呼,他忍住,赶紧附和道:“的确如此!”

    信康回城之前,本多作左卫门准备返回滨松城上天已经完全抛弃了冈崎城,所有的好运似乎都降临到大贺弥四郎头上。“你若要回滨松,有事就尽管吩咐我弥四郎。”

    “不,我还是托付给久松佐渡守。你要想方设法让少主早日回城。否则,我放心不下冈崎。”说完,作左终于睁开眼,开始摇动手中的扇子“将来可能还会发生这种事。如果少主再任性,就只能由你们这些老臣加以劝说了。”

    “明白了。你这么睿智,不会有错的。”

    “那么,拜托你了。我明日一早离开冈畸。”作左慢腾腾站了起来。

    “啊,如果”弥四郎赶紧叫住作左,本性让他还想再说些奉承之话。

    作左停下脚步问道:“你还有何事?”

    “有件事我十分担心,想告诉你。”弥四郎压低声音,向作左靠了过去“是关于筑山夫人的忌妒。”

    “哦。”

    “滨松城的阿万听说她怀孕了。”

    “哦,我不管内庭之事。”

    “我听说阿万的确怀孕了,夫人可能会以祝贺为由,派人前去”

    作左卫门紧紧地盯了一眼弥四郎,迈开了大步。

    这就够了!弥四郎不禁想笑,他拼命控制住自己,目送作左卫门远去。

    筑山夫人和阿万之间的争斗,与弥四郎既无任何利害冲突,他也丝毫不感兴趣。他向作左卫门透露此事,完全是为了证明他如何忠诚,以让作左放心出城。弥四郎终于大笑起来。人生难得有良机,能够抓住这些机会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正是能出人头地者的立身之本。

    弥四郎视察了在粮仓和酒谷一带聚集起来的粮队,然后去了筑山御殿。

    此次出城回来,恐怕已成了甲斐的向导。这是一次决定命运的行动。如果筑山夫人在他出城期间有轻率之举,就大事不妙了。夫人在他眼中,已经不是主公的正房妻子,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愚蠢的好色女人。如果这个女人任性行事,一旦被人发觉,就有可能影响他的全盘大计。“不要因小失大”

    信康志得意满,正要攻打武节城。一旦知道冈崎城落入甲斐之手,面临前后夹击,无论他如何鲁莽,也只会俯首称臣。那时何需让夫人劝说?除非事情有变;现在,与其让信康屈膝投降,还不如让他自走死路。

    筑山御殿里已经不见了喜奈的身影。看到迎出来的阿琴,弥四郎傲慢地问道:“喜奈已去滨松城了吗?”

    “是。”

    “好,你告诉夫人,就说我已经准备停当,来看看她,请她到庭院中来。”

    “是请您稍等。”

    “我不能久等。立刻就要出发。”弥四郎绕过玄关旁边的栅栏,径直向夫人的庭院走去。

    “大贺大人在院子里马上要出征,他盔铠在身,想在院子里和夫人话别,请”

    阿琴正说着,弥四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中“夫人,听说您今天早上派人叫我。”

    “哦,是弥四郎。”

    筑山正要匆忙站起,弥四郎已大步走上台阶,急急说道:“我有事向您禀报,请屏退左右。”

    夫人匆忙站起身走来:“阿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弥四郎,你辛苦了。”她在弥四郎身后坐下“都已准备好了吗?甲斐前来迎接我的队伍什么时候进城?”

    弥四郎听到这话,愣愣地看着夫人。她没有发疯。她呼吸均匀,面颊丰润,满脸红晕,看起来很年轻。女人真是魔鬼!愤怒、轻蔑、怜悯弥四郎心中充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这么看我?”

    “因为夫人实在太光彩照人了。”

    “你又说笑。我已经是半老徐娘,时刻都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她脸上又浮现出妖媚之气,却只令弥四郎感到厌恶。他甚至产生一种冲动,想要给她一巴掌。她嘴上说着担心身体云云,心中却充满肉欲。

    “主公恐会难过。”

    “知道我远嫁小山田后?”

    “是,竟然让如此光彩照人的妻子跟了别人主公会后悔一生。”

    “也许吧。我已经下定决心,他不后悔决不罢休。弥四郎,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我不会忘记你的,辛苦你了。”

    “夫人太客气了。还请您在少主面前多多为我美言几句。”

    “不,并非我客气。我有今天,全靠你的周旋。胜赖大人不但将家康旧领送给少主,还将信长的部分领地送给他。到时候我一定保举你。”

    “是,我感谢不尽。”

    “我决不会让以前的家老在少主手下当差。我会劝说三郎,让你坐上家老的第一把交椅。”

    弥四郎感到自己似被扔到了粪便上,非常不快,差点举起双拳。这个女人是多么不可思议、多么没有自知之明!弥四郎本以为家康是冷酷无情之人,现在方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实是太无耻、太让人厌恶。

    多年以来,弥四郎为了生存,机关算尽,不停斗争。在他看来,与男人相比,女人的力量和智慧如同婴儿般幼稚。她们居然能和男人平等地活在这以力量论高低的世界上,真是可笑之极。弥四郎心情十分复杂,他一面笑着,一面只想朝筑山夫人脸上吐唾沫。只要想到她是家康的正房夫人,无论减敬还是弥四郎,都对这个女人的肉欲感到无奈。无论多么无耻的男人,在与自己有染的女人面前,都不会轻易表露对其他女人的渴慕,但眼前这个女人,却能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坦然表露出对另一个男人的渴望。

    “哈哈哈”弥四郎终于笑了出来。筑山愈是厚颜无耻,此后的事态便愈是滑稽,愈令人大觉痛快。一旦事成,夫人会被送往小山田兵卫处,但三河和尾张却怎么可能白白给了信康?至于家老的第一把交椅

    “弥四郎,什么事那么好笑?”

    “啊,哦”弥四郎一边搪塞,一边笑了起来“我觉得今天是个吉日,便笑了。哈哈哈。”

    “你今天就要出发吗?”

    “是,少主十分焦急。”

    “他们是明天前来迎接我,还是后天”

    “最迟不会超过后天。”

    “时间真是难挨呀!”

    夫人像少女一样歪着头,眯起眼睛“在队伍到来前,你能悄悄为我传个话吗?”

    “在甲斐大军进城之前”

    筑山夫人媚眼如丝,点了点头。她简单地认为,单单靠她的这双美目,就可打动所有人,为她做任何事。她哪里知道自己远嫁小山田,其实是给武田氏做人质

    “无论如何,这是打仗。谁也无法保证生死,为何以身涉险?”

    “离开此城之前,我有件事必须办了。”

    “什么事?”

    “德姬乃我舅父仇人织田信长之女,我要亲手杀了她!”

    弥四郎再也按捺不住满腹怒气,不禁吼道:“浑蛋,你找死!”

    受到自以为最亲近之人出乎意料的怒骂,夫人顿时变了脸色:“弥四郎,我多少也算此城的半个主人,你怎可如此谩骂?”

    “浑蛋!”弥四郎已经完全抛弃了虚伪的客套。他必须严厉斥责筑山,以免她在此期间轻举妄动。

    “噢,你你你说,我哪里浑蛋了?”

    “你真的想听?”弥四郎郎双肩颤抖,直视着夫人。他略有担心地看了看周围,但一旦定下心来,便毫无顾忌了。“你和我弥四郎单独相处,还有什么架子?”

    “你你说什么?”

    “你要是略有自知之明,就当闭嘴。夫人怎么可能是我的主人?我是觊觎着主公首级的谋叛之人,夫人是与我有奸情的女人、是对丈夫不忠的女人。我们不过一丘之貉,哪有什么主从关系?”

    “你弥四郎不是我的家臣?”

    “那还用说?我是你的战友,是你的情夫!”

    弥四郎无法控制自己,继续说道“若此事传到甲斐,你我都没有好处,我不想多言。但刺杀德姬这种混账事,绝不允许!”

    “那那又是为何?”

    “你想想看。甲斐大军进入冈崎,夫人被小山田拥在怀中,战事会因此停止吗?不,不会!战争还要继续。你这种肤浅的女人,刺杀了德姬,只能令织田氏更加愤怒。你为何就不能善待德姬,让她为信长生下外孙,然后将她们母子二人扣作人质?”

    “将德姬作为人质”

    “不错。在其后的战事中,德姬是用以抑制织田氏的忌惮之器,你怎可随便失去她?如此蠢事,不仅我弥四郎,就是信康和胜赖,也绝不允许。你定要牢记在心。”

    弥四郎语气十分强烈,夫人显然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弥四郎。

    “明白了?”

    “是是。”

    “事情成败在此一举。在此紧要关头,绝不可擅自行事。如我有一丝闪失,不但夫人,就是少主和我,也会丢掉性命,你定要清楚后果。”说罢,弥四郎立刻站起身,严厉地打量了一眼夫人。

    夫人忙答应了一声。即使是家康,也没如此恶毒地辱骂过她,但她为何会如此顺从呢

    出了筑山御殿,大贺弥四郎仰天大笑起来。忍耐!忍耐!他拼命控制着自己,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一向只知道任由性子训斥别人的筑山夫人,竟然被我弥四郎的气势压倒,直如一个下人般唯唯诺诺。这是多么滑稽之事。她嫁给小山田兵卫后,恐也不会省到自己成了人质。“唉,其实可笑的实不止她一人。”弥四郎忽然自言自语道“就是主公,也愚笨至极。”

    家康妄想平定天下,却忽视妻子的不忠,才导致今日的困局,竟然不知妻子正被甲斐的卧底和家臣任意玩弄。他只如一个追赶星星的呆子,只有远大的志向,丝毫未意识到脚下的鸿沟。连妻子都制服不了,如何夺取天下?

    信康已经冲进了敌人事先设好的圈套中;而在家臣中首屈一指的鬼作左,竟然特意将如此重要的消息泄漏给我弥四郎每一件事,都足以让弥四郎笑得前俯后仰。

    回到粮队,弥四郎发现队伍已经从酒谷排到了连尺门附近。“出发!”弥四郎发出命令。山田八藏已经受命,于两天前出发前往武节城;他的另一个心腹仓地平左卫门正让下人牵着他自己和弥四郎的爱马,一脸严肃地候在那里。

    “平左卫门,出发。”弥四郎笑了笑,翻身上马。

    队伍出发了。表面看去是粮队,实际上藏着许多武器,是一支庞大的战斗队伍。弥四郎到城门时,只见另一个心腹小谷甚左卫门手持长枪,表情严肃地站在那里。他留守城内,只待弥四郎一声吆喝“主公回城”便负责打开城门,将胜赖的大军迎进冈崎城。

    “甚左卫,留守期间诸事拜托了。”

    “小人明白。”

    夕阳西下,护城河里倒映着河堤上的树木。无心的城堡。无语的箭仓。

    在这座城池的内庭,家康的第一个孙子、信长的第一个外孙,即将发出第一声啼哭但现在的信康、家康和信长在不同的战场厮杀,他们之志和大贺弥四郎的野心截然不同。

    弥四郎出了城,在马背上缓缓回过头去望着冈崎城,哈哈笑了一声,旋又板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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