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幕节前的洛丹伦王宫比往年装饰得更加喜庆。穆拉丁大使带来了矮人的节日传统,这些年日渐流行,而到了今年,人们打心里接受了这个节日。
早在几周前吉安娜点燃稻草人那天开始,宫里就弥漫着节日的气氛。她被告知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过冬,尽管对于一个能够施展心灵传送的人来说,达拉然一点也不远。某些事情起了变化,微妙而意味深远。吉安娜不再被仅仅当作库尔提拉斯统治者的女儿或来自异乡的朋友。
她渐渐被看做洛丹伦王室的一员。
阿尔萨斯开始注意到这一改变,是在母后叫吉安娜和卡莉娅一起试穿冬幕节舞会的裙装的时候。其他一些客人也在这里预备过节,但莱安妮却从没想过要让他们跟她和她女儿着装相称。
而且,现在泰瑞纳斯也时常邀请吉安娜一同倾听子民请命。阿尔萨斯坐在国王右边,她在左边,地位几乎等同于国王自己的儿子。
好吧,阿尔萨斯想,他觉得这很合逻辑,不是吗?他想起多年前他对卡莉娅说的话:“我想我们都有自己的义务。你按父王的意旨嫁人,我为王国的利益娶妻。”
而吉安娜有益于王国,他也喜欢她。
那为什么他会对此感到不安呢?
冬幕节前夜他们便迎来了今年的新雪。阿尔萨斯在落地窗前眺望着冰封的洛丹米尔湖。雪是黎明开始下的,一直持续到一个小时前。天幕黑如丝绒,点点星辉冰钻般点缀其间,月色将一切调和得温柔而梦幻。
一只温软的手滑进他的手心。“真美,不是吗?”吉安娜静静的说。阿尔萨斯点点头,却没有看她。“这下有的是弹药了。”
“弹药?”
“弹药,”她重复道“用来打雪仗啊。”
他终于转向她,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之前她们不给他看为冬幕节晚宴和舞会准备的长裙,现在他被她的美丽惊呆了。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看上去就像雪姑娘,她穿着冰晶般的鞋子,雪白的长袍缀着极浅的蓝色,银头环被火把赋予了温暖的柔光,从头到脚简直可爱得令人心碎。不过她既不是冰雪王后也不是雕像,而是那么温暖而柔美,并且生气勃勃。她的双颊因他倾倒的凝视而微微泛红,蓝眼睛洋溢着快活的神采,金色长发在肩上微微飘动。
“你就像一支白蜡烛,”他说“全是白色和金色,”他伸手触碰她的金发,用手指绕弄着发丝。
吉安娜粲然。“是啊,”她笑道,一边也轻触他的头发“孩子肯定也是金发呢。”
他顿时僵住。
“吉安娜——你——”
她咯咯笑起来。“不是,还没有呢。不过我们不可能以后也没有孩子啊。”
孩子。又来了,这个词像闪电一样击中他,而且感觉格外的痛。她在说我们将来的孩子。他的思虑跳到了未来,吉安娜成了他的妻子,他们的子女在宫廷里嬉戏,父母已逝,他自己坐在王座上,顶着沉重的王冠。他内心的一部分极度渴望那一天,他爱吉安娜在他身边,他爱在夜里揽她入怀,他爱她的气息和味道,爱她银铃般纯净、玫瑰般芳香的欢笑。
他爱——
如果他毁了这一切呢?
因为他陡然意识到,直到这一刻前,他们都不过是孩子在玩过家家而已。他把吉安娜当作伴侣,仅仅因为自孩提时她就是他的玩伴,只是现在他们的游戏添加了成人的成分。而此刻,他的内心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如果这是真的呢?如果他确实真的爱着她,而她也爱他呢?如果他将是个糟糕的丈夫,糟糕的国王——如果——
“我还没准备好,”他失口说了出来。
她皱起眉头。“好吧,我们不用马上要孩子,”她捏捏他的手,明显期待一个让她放心的回答。
阿尔萨斯突然松开她的手,倒退一步。她困惑的蹙紧了眉。
“阿尔萨斯,怎么了?”
“吉安娜——我们还太年轻,”他陡然说,略微提高了音量。“我太年轻了。还有——我不能——我还没准备好。”
她顿脸色煞白。“你没有——我以为——”
罪恶感噬咬着他。她问过他,在他们结合的那个夜里。你准备好了吗?她那时轻声的问。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也是,他这样回答,而且他是当真的他真的以为他是当真的
阿尔萨斯伸手抓住吉安娜的手,心乱如麻,徒劳的想要把心里汹涌冲击的情感诉说清楚。“我还有很多要学,还有很多训练要完成,父王也需要我。乌瑟尔有许多东西要传授给我而且——吉安娜,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你一直都那么理解我,现在你能理解我吗?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她张开毫无血色的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阿尔萨斯近乎疯狂的揉着她无力的双手。
吉安娜,求你。求你理解——即使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当然,阿尔萨斯,”她的声音了无生气。“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你和我。”
她的一切,姿势、脸庞、嗓音,无不把她的痛苦和震惊表露无遗。可阿尔萨斯把她的话当成了大赦,一下子膝盖发软几乎瘫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也许现在让她有点伤心,但她肯定很快就会明白的。他们了解彼此。她会发现他是对的,他们发展得太快了。
“我的意思是——这只是暂时的,”他说,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只是现在。你要继续学业——我知道我分散了你的精力,安东尼达斯一定在怪我。”
她什么也没说。
“我是出于好意。说不定哪天情况变了,我们还能试着再在一起。并不是我不——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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