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一告诉你,你说不定跟那人跑了呢!”肖虎眼珠一转露出了一股大男孩般的阳光。其实男人甭管多大,在骨子里其实都是一个孩子。
齐之芳却不依不饶地追问着肖虎,道:“到底是谁呀?”
肖虎坏笑道:“你看,多危险啊——你都惦记上了!”说完,他再次搂住了齐之芳,开始亲吻她。
“实在不行,咱就拿这儿当洞房吧?”肖虎的话泄露了此时在他身体内燃烧的那团火。
齐之芳却一把推开了肖虎,道:“没正经的,还肖书记呢!”
做完饭,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灶台,齐之芳端着几样菜出了厨房棚子,转身走进了自己家屋门。肖虎端着一口锅紧跟在她身后。
屋子里,孙燕妈和齐母正在说着什么,见到齐之芳来了,孙燕妈马上站起来做势欲走般地表示道:“走了,我们家也得吃饭了!”
齐之芳见孙燕妈话虽这样说,脚下却没有移动的意思,当即便明白了她的真实想法。齐之芳笑着对孙燕妈道:“就在这儿吃吧,芝麻酱凉面,我做得多。这马上就是亲家了,不准客气,啊!”肖虎亦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啊,别因为我来了你就要走啊!”“我刚才就是过来跟姥姥随便聊了两句。孩子们的事儿真伤脑筋!”孙燕妈见齐之芳既然有了话,便也毫不客气地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孙燕妈的话,让多少月来都一直为家中拥挤不堪的住房环境糟心的齐之芳,顿时生出了一种警觉。齐之芳本希望这种警觉是一种错觉,但不想它却竟是一种无比准确的直觉。
孙燕妈坐下后,嘴里跟嚼铁蚕豆般嘎嘣脆地说道:“孙燕的弟弟这不也要从插队的地方回来了吗?我和老孙本来是想让他跟着孙燕和王东去住,你们看见我们家那点儿地方了,哪儿还住得下一个五大三粗的儿子!孙燕跟王东一说,王东就急了,说那是姥姥牺牲了自己的方便,让出来给他们结婚的,等王东的单位分了房,那房子还得归还姥姥。我这不就跟姥姥随口聊起来了嘛。那天王方说话,也挺刺耳的,孙燕说王东把她打跑了,就为了要可着劲儿地占地盘儿。真是天地良心,我们孙燕工作的体校里给了她一个小单元的,问题是王东能调过去吗?他能在省里找到工作吗?你们是看着孙燕长大的,她一般都是能退让就退让,以后有了王方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姑子,她还不定心里多委屈呢!”
齐之芳闻言虽心中不悦,但也只能强笑着说道:“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邻居了,别为了孩子反倒猜忌起来了。”
齐母也在一旁道:“孙燕妈,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只要孙燕愿意跟弟弟住,我去说王东。”
孙燕妈见自己今天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开始说起了场面话:“他姥姥,我也是那么随口一说,您可别再跟王东提这事儿了。你们吃吧,我走了!”
在孙燕妈拿着齐之芳端给自己的一碗炸酱面走后,齐之芳一面给齐母和肖虎盛面条,一面叹息道:“我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爸还留下三间房,到了我们这代,就我在单位分了这二十八平方米的房子。王东这一代,还要去住姥爷的老房子。”
齐母知道女儿心里有委屈,忙在一旁劝慰齐之芳,道:“之君那儿,明后年就能有大房子住了!”
“还是伯母好,心里都是盼头!”肖虎还是不明白在齐之芳这儿有的话别人能说,他却不能说。
“是不是有点儿太淡了?”齐之芳边说边将一大勺酱甩在肖虎的碗里,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正好。赶紧吃,吃完了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肖虎根本就没明白齐之芳刚才话里的意思。
“你又瞎买了什么?”齐之芳想起近来肖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老黄瓜刷绿漆似的追赶时髦装嫩,不免内心又隐隐生出一种不安,当然也夹杂着些许期待。
不想肖虎却就此低头不语,闷着头全神贯注地吃起面来。此举不由引得平日里最不喜欢听一半话的齐之芳多少动了点肝火。齐之芳瞪了肖虎一眼,舀起一勺辣椒酱,放在他碗里。
“唉!我不吃这么辣的!”肖虎抬起了头。
“现在,知道说话了,”齐之芳边用自己的筷子把辣椒酱搅到肖虎的面条里,边得逞地笑着说道“我妈最恨听谁说,我不吃这个,不吃那个!你就吃吧!”
“你就欺负他吧!”坐在两人一旁的齐母笑道。
“妈,您可不知道他怎么欺负我!”齐之芳此时脸上的表情特别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肖虎和齐之芳并肩骑行在这座夜凉如水的城市,迎面来的风送来了邓丽君的船歌:
喂,风儿呦吹动我的船帆,
船儿呦随风荡漾,
送我到美丽遥远的地方
经过了几个兜兜转转,肖虎在月色下把齐之芳带进了消防大队那栋透着森森腐败气息的老家属楼。
上了几层楼后,肖虎掏出钥匙捅开了位于楼道拐角处的一道门。门豁然打开,里面开着灯,所以显得一片光明。
屋里面,四壁刷得洁白耀眼,书架上摆着公用的书籍。崭新的公用家具似乎还散发着油漆的气味。两张单人床合并成一张双人床,上面铺着崭新发硬的粉红条子和淡蓝条子床单。窗帘是跟床单一模一样的布料做的。两张写字台拼成一个大桌子,上面放着几个摞起来的碗和盘子,碗上架着崭新的竹筷子。
靠墙立着的一个立柜没有油漆,做工精良,但式样很老,带点乡气,跟以前肖虎做的家具皆是同一种风格。
肖虎不无得意地向齐之芳问道:“芳子,这间洞房怎么样?”
齐之芳慢慢走进去,拉出一把椅子,脸色阴沉地坐了下去。
“谁的洞房啊?”齐之芳语气冷冷地说。
“咱们的!”
“咱们的?”齐之芳冷笑了一声,道“谁和你是咱们啊?自己的家自己都没有权利选择,没有权利参与布置。”
“我以为你会高兴呢——”肖虎失望地低下了头,他的脸上满是伤心之色。
“这又没我什么事儿,我高兴什么呀?”齐之芳的声音冰冷依旧。
肖虎试图努力改善齐之芳的情绪,强笑道:“新娘是你呀,怎么没你什么事儿?”
齐之芳不语。
肖虎以为齐之芳被自己说动,忙接着道:“再说,这些布置什么的,你尽可以拆下去,按你的来。我只是想到,这间屋子对我们俩特别有意义”
“这排房子不是很快要拆掉盖新楼吗?”齐之芳打断了肖虎的话。
“至少我们能住到它拆。”肖虎的声音哀哀的。
“拆完以后呢?”
“拆的时候再说,随便找个暂时过渡的地方。”
听完肖虎给自己的回答,齐之芳沉闷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一眼洁白的四壁,蓝条子、粉条子的窗帘,最后目光落在那个乡土气浓重的立柜上。
肖虎见齐之芳的眼神停在立柜上,误以为她感动于自己的心意,语气温柔地说道:“那是我在水库工地没事儿的时候做的。做的时候我就想到,万一我这辈子还有运气,跟你一块儿用它呢”
齐之芳叹了一口气,肖虎以为齐之芳心动了。不想齐之芳却道:“又是这样——多大的事儿啊,你又是这么没商量。”
肖虎委屈地看着齐之芳。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在爱情上追求浪漫的齐之芳,却会对两人的婚房如此现实、如此在意。其实齐之芳又何尝不委屈呢?就算这世界上最为追求浪漫不顾一切的女人,谁都会在自己成家时像齐之芳这样的斤斤计较,只因为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几乎就是一切。
想及此节,齐之芳的语调不免越发的苦涩,她哀哀地对肖虎说道:“你当官当惯了,在家里你当不了老百姓。家里的官儿应该是女人,我以为上次都跟你说明白了,结果你还是不明白。”
肖虎别过脸去说道:“我想弥补把房子让出去的过失,灵机一动,想到让你意外地高兴一下,这两天起早贪黑地把它收拾出来了。可是你倒更不高兴了!”
齐之芳其实看出了肖虎难受,也明白肖虎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可是她却觉得肖虎的所作所为却让自己更难受,因此她便继续说道:“做事情不必去想对方高不高兴,首先要想想,合不合情理,合不合事理。我已经告诉了你,我们单位在统计住房,马上要调整,你看到我那一大家子是怎么挤的,所以我跟你说了,我现在不能跟你结婚,因为一结婚我会失去调整房子的资格。我那是在跟你商量吧?”
“你什么时候跟我商量了?”
“唉你怎么回事儿?那天你带我到那个冷饮店”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肖虎恍悟过来尽力地掩饰着。
“可是你呢,一意孤行,先斩后奏。还讲文明吗?有没有民主啊?以后我就只有就范的份儿?”
肖虎既失望又委屈,最后变得怨愤起来。
齐之芳一时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指着肖虎经营的“洞房”道:“哦,脑子一热,把房子让出去,我待在哪儿,你不管了,脑子再一热,弄间破屋,我就得搬进来。”
肖虎被齐之芳的这番话气得全身发抖了起来,他用自己不断颤抖着的手指着四周,道:“这是破屋?你管它叫破屋?”
齐之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言,沉默了下来。
肖虎仿佛一只受伤野兽般地嘶吼道:“这是我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住处!因为我在这里明白世界上有那么个女人真心爱我!”
在肖虎这痛苦的一吼后,黏稠如忧伤的沉默,开始将齐之芳和肖虎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长久的相对无言之后。
“不管怎么样,你应该和我商量。我跟你说了,我现在要把单位房子分到手,需要你配合我”齐之芳的声音再次响起,重新打破了狭小房间内尴尬的沉默。
“我配合不了你。”
“你把房子让给别人,我不是已经配合了你吗?”
“性质不一样。你们那种做法是玩花招,我们单位也有玩这种花招的,被我发现了我就给他记大过,并且,房子也没他份儿。”
齐之芳闻言冷艳地一笑,道:“所以你到我这儿也来当领导,给我也来个记过处分,是不是?我怀疑你在这儿成亲,就是要演给所有群众看看,看我肖某多无私,在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就成亲了。对不起,这回我不配合了!”
“没想到你会把它就看成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我所有的用意、苦心对你都是白白浪费,那好”齐之芳的话让肖虎的心伤上加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站起来,扯下窗帘,然后又撕裂了床单。
齐之芳伤心地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做完这一切,最终把头一扭,拉开门走了出去。
肖虎抱着头坐在床上,一时整个人痛苦得犹如万箭穿心。看着洁白的四壁,又去凝望那个立柜。他走到立柜前,抚摸着光润的木质。柜子上镶嵌了一块长方形的镜子,玻璃上还刻着花。他抬起头,仿佛恍恍惚惚地从镜子里看见了齐之芳的脸容朦胧宛如水中的月亮。肖虎的眼睛湿润了,在他的视野中,齐之芳的脸庞开始因此越发朦胧。
肖虎躺在新的单人床上,粉红色条子和浅蓝色条子承载着他。肖虎像个失去最心爱玩具的孩子般号啕大哭了起来。
齐之芳推着车从消防总队的大门口慢慢走出来,猛地抬手,挥出了一把眼泪。肖虎的呼唤声猛地从身后响起,齐之芳慢慢地回过了头。她回头时的想法,就像大部分女人回头时所盼望的那样,希望自己回头后便可以觅到自己幸福的彼岸。
齐之芳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任一脸忧伤的肖虎走到自己的面前。
“那天晚上在冷饮店我没有注意你说话,原因我可以告诉你。”肖虎停在齐之芳背后,低垂着自己的眼睛。
齐之芳的姿态表示她在聆听。
“我看到一个二十年前的熟人。”
“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姓戴。”
齐之芳一下子回过头来,满脸惊异地看着肖虎,道:“竟然是他?”
肖虎点了点头:“那家丽君服饰店就是他开的。那些歌也是他的。”
“你阻拦我,就是怕我见到他?”
肖虎痛苦地说道:“是的,我怕你会心乱,怕我自己会嫉妒。我知道我这么干挺自私的。”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了。”肖虎话里面的信息,让齐之芳的头脑完全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因为我想,可能归根结底,我们不是一种人。”肖虎边说边别过了自己的脸。
肖虎的话,让齐之芳心疼得几乎要裂了,道:“干吗这么说呢?我和他早就结束了,我也不会去找他的。”
肖虎却自顾自地按照着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我这么说,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我觉得我们在某些时代是能走到一起的,是能真心相爱的,可是那些时代我们错过了。我就这么一块料,从农村到部队,再到消防部门,土疙瘩一个,满足不了你的感情需求。就是结了婚,我们也会不和谐,会痛苦。所以趁你还没老,你应该彻底给自己一次寻找合适爱人的机会。”
齐之芳哀哀地说道:“我怎么说的?一打开那小盒子,我就会被撇下。”
肖虎却没有听出来,齐之芳这句其实是希望得到自己的挽留。
“路上当心,我走了。”肖虎转身离去。
齐之芳看着他往消防总队亮着灯的门口走去,咬住嘴唇,眼泪成串地落下来。
因为王方不小心怀上了赵云翔的孩子,身为母亲的齐之芳虽然心内百般不乐意,到底也只能同意将王方嫁入了赵家。在吃过了一顿规格不算高的喜宴后,为了王方婚事连续折腾了数日的齐之芳、齐母和齐之君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齐之芳家的房门。
“你别说,到底岁数不饶人,这应酬是比什么都累人的事儿。”看着外孙女王方出阁,齐母知道自己该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那您躺下歇会儿。”齐之芳的哥哥齐之君撩起了布帘子,小心翼翼地把齐母搀了进去,又替母亲拉开被子。
在母亲坐下后,齐之君蹲下来开始替母亲脱鞋。
“我也累死了!哥,麻烦你给妈冲个热水袋,暖壶里有热水。”齐之芳先从脖子上摘下了丝巾,然后又脱掉了风衣,就在此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家的房门下有一张小纸条。
齐之芳伸手展开纸条,认出纸条上肖虎的字迹:“芳子,我本来想给王方送礼物的,但考虑到我的审美眼光比较差劲,买的东西年轻人看不上,所以就送给孩子一笔礼金。我把它放在老地方。”
齐之芳看完纸条,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向门外走去。
“怎么了芳子?”齐之君见齐之芳看完纸条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关心地问道。
齐之芳没有应声,开门就走到了院子里。她蹲下端起一个瓦坛子,发现下面压着一个红色的信封。把那信封拿起,齐之芳从里面倒出厚厚一沓崭新的十元钱。
齐之芳看着那些钞票,想起肖虎多年前在王燕达牺牲后曾长期用自己的工资给她们一家人发抚恤金的往事,不禁眼底生出了一抹复杂的感动。
当晚。
一座初步成型的六层住宅楼映衬着城市的灯火。肖虎望着空荡荡的楼体沿着工地走着。风吹来了,灰沙被扬起来,挡住了他的身影。
风中,齐之芳推着车顶着风走来。纱巾被风吹起,挡住了她的脸。她用手把纱巾抚下去,发现肖虎已经站在她对面。
肖虎痴痴地看着齐之芳,声音因为激动略显颤抖地说道:“是大风把你给刮来的?”
齐之芳故意揉着自己的眼睛好不去看肖虎,说道:“请你参加婚礼,你为什么不去?”
“走吧,上去说。”肖虎没有回答齐之芳的问题,他怕齐之芳让风给吹着,想换个地方说话。
齐之芳却继续揉眼睛,声音低低地说道:“不行”
“怎么了,非得在这儿跟我吵?”在齐之芳这儿,一向不太会说话的肖虎,玩笑亦开得颇为拙劣。
“我眼睛睁不开,怎么走路啊?”齐之芳不免心中暗恨肖虎的木讷与不解风情。
“上去我给你吹吹。”
“这儿为什么不能吹?”
“让人家看见了!”肖虎到底强拉着齐之芳进了楼道,茫然不知齐之芳根本不在乎他们之间的亲密是否会被别人看见。
肖虎拉着齐之芳进了楼。
在扶着齐之芳慢慢地走到在楼梯口时,肖虎忽然福至心灵般地灵机一动,道:“干脆我背你吧?”
齐之芳娇嗔地说道:“在没人的地方比谁都大胆!虚伪!啊——”
肖虎不容齐之芳分说,一拱腰,已把她背到了背上。
肖虎背着齐之芳走到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口。
“到地儿了,你放我下来吧!”齐之芳轻声地在肖虎背后呢喃道。
肖虎却摇了摇头,道:“别下来。让我做猪八戒做到底。”
肖虎一脚轻轻地踹开了门,发现自己的秘书竟还在屋子里打着电话,当即傻在了原地。看见肖虎这位一向不苟言笑的书记竟跟齐之芳这样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亲密如是,肖虎的秘书不由得也傻了。
肖虎和齐之芳窘迫得恨不得钻进地缝。
“呦,肖书记!”秘书扮大方地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肖书记,您也不给介绍一下——”
肖虎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秘书,背着齐之芳进了里间。
在里间把齐之芳安置好,肖虎伸出头来向自己秘书,用嘴对着里间一努道:“你还不赶紧该干吗干吗去”
肖虎转身回到办公室里间屋时,齐之芳正局促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用手绢捂住一只眼睛。
肖虎走过来,欲给她吹眼睛。
齐之芳使劲指指外间。
“她准备走了,”肖虎道“再说,你的眼睛也不能老不睁开吧。”
肖虎说罢便上前准备给齐之芳吹眼睛,齐之芳却一把推开了他。
肖虎的秘书此时故意在外间发出各种暗示着她即将离开的响动,最后甚至连话都没说便以一声脆亮清晰的关门声,作为了自己对肖虎和齐之芳的道别。
“我这个眼科医生现在正式上班。让我看看——”推开门确定秘书已经离开,肖虎说话的方式不再像他在人前般刻板。
“好了。”齐之芳却把手绢从眼睛上挪开,眨了眨眼,似乎眼睛已恢复了正常。
肖虎捧起了齐之芳的脸,温柔地说道:“我看看。”
齐之芳仰头看着肖虎。
两人四目相视皆是一阵心动。
“以后不许你做无名英雄。讨厌!好好地请你吃喜酒,偏不来,塞了那么一大笔钱!”齐之芳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肖虎塞到瓦坛底的红纸信封“谁受得了你这么重的礼?”
肖虎苦笑道:“实话告诉你,那原来是计划我们俩结婚用的。咱们结不成婚,留着那钱我心里难受,你就让我花出去吧。”
齐之芳气道:“你非要跟我掰,是我的错吗?”
肖虎十分苦恼地说道:“是我的错,好了吧?我性格有问题。那时候你和王燕达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总有一点儿别扭,现在我明白了,是自卑。你跟王燕达是郎才女貌,跟那个戴世亮也般配。”
听完肖虎的话,齐之芳适才的温柔感觉,顿时又一下子气得烟消云散,道:“肖虎,用不着你扯皮条!你明白我不跟你结婚是因为房子。只要我们单位把我应得的房子分给我,我老妈和孩子们都能住得舒服一点儿,我就不会一直自责。你怎么老是曲解我的动机?”
“你得承认,你对戴世亮还是有感情的。”肖虎眼神一黯。
“那又怎么样?”齐之芳道。
“还有很深的感情。”肖虎的眼神又是一黯。
“谈不上很深。我们当时也没有相处多久。”齐之芳此时故意在肖虎面前,将自己和戴世亮之间的感情纠葛轻描淡写。
肖虎眼睛闻言一亮,但片刻又暗淡了下去:“但是你得承认,他更接近你心目中的爱人标准。”
齐之芳苦笑道:“我早没标准了。我心里老惦记谁,老也搁不下谁,谁就是标准。”
肖虎走过来,轻轻抚摸着齐之芳的鬓发——那是齐之芳为王方的婚宴染过的,染得太黑,有点假,半晌方道:“我可不要你放弃标准。因为我从来不放弃我的标准。”
齐之芳奇道:“你的标准?你的标准是什么?”
肖虎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齐之芳道:“贤良、漂亮、身材好,人前通情达理,背着人又有点儿矫情,还不能太年轻,得五十多岁,但要看着年轻。差一点儿不合我这些标准,我都不要。”
齐之芳看着肖虎白多黑少的头发,额上和眼角的皱纹,内心生出一种特别的感动。
“我一定要争取明年分到房子。”齐之芳是把这句话当作了她和肖虎之间的山盟海誓。
齐之芳此时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听得肖虎不免当即一愣。他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沉默地用自己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