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坐立不安的起身,想要接过话来,却见陈实对着自己按了按手,示意自己不要打断他,便再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除却这诗词上的词藻明朗、和谐、清新,精神层面上也好过时下大多数浮华的词藻,康成就是康成,才华不显于外啊!”陈实还算是一个比较开明的老学究,对这《白马篇》中的“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并没有太多的排斥。
汉代崇尚儒学,儒家提倡,父母在,不远游。
“岂止是这篇佳作的华美,就是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韵律也是开创了一派学术。”一旁的学痴蔡邕呆呆地回味着方才的诗词,忍不住的夸赞道:“我大汉乐府,讲究的是个性张扬,以其曲调灵活多变,主题浑厚深沉为主,但康成的这篇《白马篇》却开创五言诗的先河,从诗词上更讲究声律、对偶的新体诗,康成,康成,终是一代开山大家!”
“康成,难怪你如此遮掩,原来是怕我们接受不了这种新体裁啊。”杨赐虽然偶觉五言诗太过追求创新,反而失去了汉乐的特点,但是当着天下这么多大儒的面,又是郑玄所作,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康成,你瞒的我们好苦,该罚,该罚!”何休佯怒道。
“康成,这杯水酒,你是逃不掉了。”陈实也借机劝道。
“这。”郑玄此时脸色已然羞愧的无地自容,虽然自己并没有开口承认这《白马篇》是自己所作,但是眼前这些个老友称赞之际,自己也没有出言发对,天下人以后怎么看自己。
“唉!”郑玄干脆喝出去老脸,叹道:“诸位,诸位,且听我郑康成一言。”
“唉!”卢植本想让郑玄认了这作者之名,后一件郑玄的脸色,心知自己的这师弟性情表面上虽然温顺,其实不然,郑玄这人内心深处却是很刚烈,只好点头低头不语。
郑玄和卢植身后的赵商已经呆滞了,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是皇甫岑所作的《白马篇》就在几盏水酒之间就成为了自己师父所作的,在汉,盗窃文人之作,最为可耻,比之一般的盗窃都让人来的鄙视。听着郑玄开口,赵商用手轻轻捅了一下身旁的皇甫岑道:“师兄,这怎么办?”
皇甫岑此时已经装不下去了,把眼角递向对面的崔烈、崔钰、崔巨业父子三人,嘴里不由低吟一声:“崔氏好狠!”
崔氏这一招叫做一石二鸟,即让郑玄丢了名声,又让皇甫岑吃了个哑巴亏。
未待皇甫岑缓过来之际,身后响起邹靖的声音。
“崔烈虽然好计策,但却忘了郑玄是谁,时下的经学大家,性情最为刚烈,怎能受此大辱,恐怕崔家之策就要落空了。”
“哦?”皇甫岑听闻邹靖如此之言,心中稍缓。皇甫岑不是担忧崔烈这些人的诡计,却是担忧自己在郑玄和卢植心目中的地位。眼角之中流露出一丝恨意,瞪向远处的崔巨业久久不语。
崔巨业很张狂的拿起手中的酒樽,敬向远处落座的皇甫岑,面上带着一股常人不易察觉的笑容。
对于皇甫岑,崔巨业从不掩饰自己心中的那份屈辱,有些过错就需要对手的尊严来洗刷。而今夜,就是崔巨业千挑万选的一个复仇机会。
当然,没有崔烈,崔巨业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咳咳。”郑玄的两声轻咳后,宴会之上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转目观瞧郑玄,看着郑玄脸色不好,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诸位。诸位。”郑玄抬起自己的双手插拳,然后冲着大家,做了一个圈揖,不自然的笑道:“诸位,这《白马篇》并不是康成所作。”
“呃。”
陈实老脸一下子就阴了下来,这个话题是自己先说出来的,但是郑玄却说这诗不是他自己所作,这么说来,那就是自己在撒谎。
自己堂堂一代大儒,怎么就成为撒谎者了呢?
郑玄这话说完之后,空气之中顿时停滞,没有人在开口说话,纷纷抬头看着面前的郑玄不语。
初秋的夜里,冷风扫过,一阵寒意袭来。
宴会之上的蜡烛顿时被熄灭两盏,宴会大厅之上顿时就暗了下来,空气里只能听得见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郑玄瞧见陈实的脸色,心知自己揭陈实的短,是大大的不该,但是为人就要有为人的本分,自己又怎能撒谎,抢一个后辈儿的辞赋?当下再次确认一遍的说道:“诸位,这《白马篇》并不是康成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