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岳弼仁当场斥责,还不忘安慰哭得淅沥哗啦的小格格。
“爹,每次她只要想吃,你就让她肆意妄为,这摆好的菜肴被她这样一抓一拿,我又得再重新排一次,这样不是增加我们的麻烦吗?”在御膳房工作已经够累了,还来个小恶魔折腾人。
“拿了再摆不就行了,况且小格格也吃得不多啊!”“吃得不多?”他认为父亲是不是在睁眼说瞎话。“一个七岁的小女娃,就吃得这样圆滚滚,你瞧瞧她这手臂,都比咱们的蹄膀还大了,这叫做吃得不多!”
岳杨每回上工,只要看到十七格格前来,他的心情就变得特别恶劣,老是在还未用膳时跑来偷吃,等到真正要叫她用膳,却一溜烟的跑到外头去玩,害得他必须耽误自己吃饭的时间,跑遍整个紫禁城,去把这调皮的小格格给找回来。
“皇上是她的父皇,这天下也是她父皇的,她想怎么样你就随她去吧,我们只是做厨子的,食君之禄,做好本份的事就行了。”
案亲的训诫,一点也弭平不了他心里头的忿忿不平,这样调皮又没规矩的小女孩,竟没半个人敢纠正她、教导她,任由她恣意妄为,看在他的眼里,对这目中无人的小女孩,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两人就老这样大眼瞪小眼,在十年前的紫禁城御膳房内,天天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一想到这段陈年往事,岳杨脸色便整个黯沉下来。
他叹了口气,独自站在烟波楼的凭栏处,想不到,这十七格格在成长的过程中,竟然越来越黏着他,即使斗斗嘴,也还是巴在他身边不走,每当吵完架后,又装出若无其事的笑脸,嘻嘻哈哈出现在他面前
而令他感到更头疼的,是这十七格格对他情有独钟,别的男人她怎么都看不上眼,偏偏就要定他一人,他搞不懂,他是哪里吸引她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天已经亮了。
到了中午时分,小厮前来通知,只见一到彩馔斋,惜竹将阵仗摆得特别大,广场之中,东、西两处各有料理食物的平台,后头则是炊煮食物的灶锅,前头另搭一处棚架,棚下坐的正是广东巡抚陶宝亭、秋娘和陆元梅。
其他受邀的乡绅名流,则分坐在陶宝亭身后,这十多个人都是惜竹主动去邀请来的,她不能让陶宝亭一个人的舌头,就决定一切,要是让他一舌定山河,对谁都不公平,非得要多点人才有其公平性,也才能真正测试出她的实力。
只是惜竹这样的举动,明眼人都替她担忧,她把场面搞得越大,只是越让自己难堪,凭她的手艺,怎么跟岳杨比得上?
这使得岳杨十分为难,这是要赢她也不是,不赢她也不是。
“岳大掌柜,今天在众贵客面前,希望你能信守你说过的承诺,只要我的手艺胜过你,你就得服气,并且以后不得有以言语诬蔑彩馔斋之行为,你能做得到吗?”站在广场中央,她说得铿锵有力,似乎对自己这几天来的努力,信心满满。
“可以。”岳杨平心静气说道“那要是我胜呢?”
“那那大不了跟你到京城里,虚心学习喽”这话她可说得没刚才意气风发,并且很不苟同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跟罗师傅学了许多在调味及煨煮的技巧,一定能让在场的贵宾,吃得赞不绝口。”
这话一说出口,除了那些不知情的乡绅名流鼓掌外,其余的人都面有难色,这做事冲动、欠缺考虑的竹姑娘,铁定忘了罗师傅还是岳杨所调教出来的,唉,口气竟还敢这么狂妄。
至于罗师傅,他更是坐在下头不发一语,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好,不过在比赛之前,我能不能提出一个要求。”
“行,你说吧!”惜竹挺起胸,直视岳杨。
“要是我赢了今天的赛事,我要你即刻与我回京。”
“胜败都还未见分晓,你就笃定你会赢?”
“我也不会占你便宜,若是我输你的话,我便在彩馔斋门口,当场举行封力仪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家都议论纷纷,窃窃私语,没必要搞得这么水火不容吧,好胜心让惜竹根本忘了岳杨真正用意,她只想保住彩馔斋这块招牌,其他的,她无暇顾及。
“好,就这么说定。”
两方协议一旦定妥,比赛便算正式开始。
全场瞬间一片寂静,全体的人,皆屏气凝神在观看这场比赛。
只见惜竹以矫健的身手,进行和面、揉面、甩面功夫,在杆好面皮的同时,马上将五丁包所需的五种馅料,分门罗列在五块砧板上,并以利落的刀法,在五块砧板上来回切剁,不管在速度与技巧上,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台下几位乡绅看得是大开眼界,有些还鼓掌拍手叫好。
“好哇,竹姑娘,果真是不同凡响。”一位看来白发苍苍老者,叫喊起来还挺中气十足。
惜竹听到底下有人对她赞誉有加,那股自满的神情全写在脸上,嘴角上的笑更形明显。
另一边,岳杨并没以太多素材来取胜,他先将糯米粉与大米粉混杂一块,加入少许盐后,再以适当清水搅和,在放水同时,一边以弧圆型的旋转方式,均匀地将这两种原料混合,使其慢慢成为细粒状。
然后将这些糕粉团,取其中三成左右,仔细平铺在大蒸笼上,以大火闷蒸,等蒸到竹笼气孔已透出白气,再放入剩余的两成,等到第二层糕粉团熟透前,再把事先用盐腌制好的咸猪油,放入剩余的糕粉团中搅拌,让淡淡的猪油香,渗入糕粉团之中。
最后等第二层糕粉团也蒸熟后,再将最后的一份平铺在第二层上头,在蒸煮的过程中,糕粉与咸猪油那股相结合所发出的味道,随着袅袅蒸发的白烟,弥漫在空气中,就连一旁的惜竹闻到,也不禁感到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怎么从来都没闻过”满脑子的疑惑让她开始紧张,包馅时的功夫更是谨慎万分,不敢从容大意。
直到第三层糕粉团也蒸成如玉白状的颜色后,他选用当地早晨运至的新鲜青葱切段后,平均排列在最上层部份,加盖闷紧约一小段时间,便将笼内的糕粉团取出,放在洁净的白布上头,包住紧压,使其更为扎实有咬劲,最后再切成菱块状,平摆在盘子上头。
另一边,惜竹所做的五丁包,也接近蒸熟的最后关键,她看着岳杨的速度已然加快,开始出现手忙脚乱状况,之前在五种馅料方面,花费太多时间在切剁与揉合上头,因此在蒸煮时间上头,便晚了岳杨一步。
这情形,看在底下的罗师傅和元梅眼里,对她的情况感到相当不乐观。
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将做好的五丁包与北京咸猪油糕,分别排在评比的桌上,随之第二道菜也紧锣密鼓,跟着上场。
惜竹取出洗净过后的山芋,削皮切块后,用细火先慢慢闷煮,者到山芋呈现出半酥松软状况时,加入上好的白糖,再熬到糖味透心,过程中,她先行融煮糖油,淡淡红糖味香气四溢,不过,底下罗师傅却发现惜竹将柴火添得过多,以至于糖油在锅缘四周不断发出糖泡,这样,铁定会影响到糖份黏稠的程度。
惜竹,改用小火,这样糖很容易焦苦掉
罗师傅在内心呐喊着,额上汗珠满布,再这样下去,就算山芋的味道再怎么香甜,也会被焦苦掉的糖油给盖掉,吃不出天然的香芋气味。
而岳杨为了迎合陶宝亭不爱太过甜腻的特性,在清香的咸猪油糕后,准备以清淡浅香的桂花交实来与惜竹的糖油龙头山芋较量。
他取出一颗颗白圆的艾实,以温水洗净,沥干,接着在一大锅中放入清水烧开,以文火慢慢将英实煨软,实至一颗颗小艾实表皮微裂开来,再取出一节甘蔗,当场削皮榨汁,他边酌量倒着蔗汁,边试着其中甜味,他考量到待会儿加入桂花与橘瓣后,甜味会不会太过,而在场来宾,皆以年长者为多,所以在甜度的轻重上,他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这次比赛,岳扬并不想以太过繁琐、重味道的点心为主轴,简单、淡雅的清香,更能获得这些吃过山珍海味的评审青睐,当整锅的蔗汁已渗入英实后,他再以当季采收的桂花,均匀撒在甜汤上,当起锅后,再放入一片片甜橘,便算大功完成。
罢好惜竹也将闷煮过后的山芋从锅中取出,淋好糖油,在岳杨将甜汤端至桌上时,惜竹尾随而至,两人可说是在同一时间内,一同完成两道点心。
不过短短两个多时辰,两道点心已全数完成,奴仆们将桌上的四道点心,分别盛入盘碗内,一一端到每位评审前头,每位评审前头各有一杯水,好让每位评审在吃过一道点心后,能以清水将原先的味道去除,以免使味道混杂,影响到评比的标准。
看着每个评审在吃着两人制造的点心,岳杨显得气定神闲,而惜竹面色凝重,看来是有点紧张,特别是看到每位在吃她的糖油山芋时,脸上纷纷出现不同的诡异表情,甚至有些人还当场将一杯水喝光,要求奴仆再为他倒上一杯。
而她最在意陶宝亭大人的感觉,当他在品尝她的五丁包时,她发现,他只咬了一口,便马上放着不动,而岳杨所做的咸猪油糕,他则全部吃完,她不懂,这五种味道揉合而成的包子,会输给单一味道的猪油糕吗?
再者,那道桂花芡实,陶宝亭喝完后还不停对着一旁的秋娘点头道好,至于她的糖油山芋,陶大人只小小的挖一小角,便将筷子放着不动了。
其他的乡绅倒还挺捧场,大多数的人都将她所做的东西吃完,而岳杨所做的,则一盘一碗也不剩。
见到这状况,她的心当场凉了半截,她把目光看向罗师傅,发现他的表情也很僵硬,眉头像是上了千百道锁。
在综合所有人的意见汇整后,评分结果交由陶大人一人来宣布,当他站在会场中央时,目光认真严肃,表示这是经再三讨论,才得出的最客观结论。
“这场比赛,经过大家一致评分加总后,岳杨岳公子以十分,小胜惜竹姑娘的九分,所以这场比赛,岳杨公子获胜。”
这这根本就是给她做台阶下,她只输给岳杨一分?
桌上摆剩的全是她做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岳杨的,表示岳杨做的一定比她好上十几二十倍,又怎么可能只赢她一分呢?
她的努力化为泡影,几天的辛劳,全是白费的了
站在广场中央,她一一扫向在场的众人,似乎所有的人都带着一种欺瞒的眼神看她,明明就是她大败大输,而小输一分,一定是大家商议好,做给她的面子。
“其实竹姑娘的点心也很好吃,主要重点是”
“不用再说了,这些虚伪的评论就不必了。”惜竹怒气填胸,她才不想听陶宝亭说些言不由衷的慰语,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好但是可是的,对她陆惜竹而言,大可没那必要性。
她一个转身,带着伤心的泪水跑出会场,岳杨紧追在后,他早料到,这是必然会有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