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给独孤心慈发一名板,就被带往广场一角僻静之处。
此处倒真僻静,两处面墙,后背左手即院门,只如远东在帝国的版图。周遭居然有三五空位,案几只有尺高,上放数张白纸。
独孤心慈打开木箱,在监考吏员和金吾卫的惊异目光下拿出一床毛毯,铺在礼部准备的草席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静待科考出题。
今日科考科目为帖经,当场阅卷,十题中五者即可参加明日诗赋考。
巳时三刻,数名吏员举着纸牌下来,上面即是题目。
众考生雅雀无声,开始抄题。有几人欲立起查看,却被喝止,有人赔笑说看不清,独孤心慈暗笑此等人怕是近视眼。
独孤心慈远远就看清了题目,扫两眼即挥笔写下题目及答案,等举牌吏员来到案前,独孤心慈已掷笔端坐。
吏员狐疑的看下独孤心慈的卷纸,见已有字迹,仍是静立一会,见独孤心慈含笑点头,却不再动笔,知其已抄完题目,便离开游走他处。
燕唐贞观四年有诏:“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以上服绯,六品七品以绿,八品九品以青。妇人从夫之色。仍通服黄。
李源乃吏部从八品考功主事,此刻正立于侧监考,望着四处考生百样姿态,感慨万千,他乃去岁常科进士,对此情此景自是历历在目。
考生中有瞑目思索者,有抓耳挠腮者,有淡定书写者,有笑意盈盈者,忽见一人盘腿闭目,不知神游何方,哂笑一下,踱步过来,想暗自提醒一下此位考生,此乃燕唐制科考场。
来到案前,独孤心慈开眼看一下,便继续闭目养神,暗诽真是浪费时间。
李源看看案几上考卷,上有十一行楷书。
最上乃河北道远东都督府考生独孤心慈。
天子以牺牛,诸侯以肥牛,大夫以索牛,士以羊豕。
君膳不祭肺,马不食谷,驰道不除,祭事不县。
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
焉使弗及也。故三年以为隆,缌小功以为杀,期九月以为间。
凡将命,乡殡将命,子拜稽颡。西面而坐,委之。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政之不行也,教之不成也,爵禄不足劝也,刑罚不足耻也
大臣不治而迩臣比矣。故大臣不可不敬也
雷乃发声,始电,蛰虫咸动,启户始出
赫然是十道答题。
帖经意为贴住经义中间字段,只余首尾,考生填充完整及可,经义乃从五经中取出,由知贡举主辅三人商议当场出题。
比如第一题便只有天子和羊豚四个字,第二题君膳不县,第三题五个字道而弗则思。
此子看题抄题即答题,一气呵成,如此速度李源现尚未发现第二人。李源再默诵两遍,发现十题全对。
李源去岁花去两个时辰仅答对六题,险险过关,看到此景,默然离去,心中的伤害自有己知。
半个时辰过去了,独孤心慈睁眼看看天空,湛蓝无云,秋日暖阳,让人昏昏欲睡。
独孤心慈打个哈欠,看看墙角执勤金吾卫,笑笑,指指木箱,又缓缓打开,金吾卫无语,李源过来,以目询问。
独孤心慈指指箱内,李源一看,烧鸡大饼用盘装,还有几个坛罐,看样子全是装的吃食。
李源示意独孤心慈是否上交考卷,独孤心慈点头,李源见墨迹已干,收起考卷和号牌前往知贡举韩休所在的屋棚。
独孤心慈也不关心,先拿出一木盘,再把吃食摆上,堂而皇之大嚼起来,所幸周边十几步之内均无考生,此举未打扰他人。
吃完午餐,独孤心慈收拾残渣,放回箱内,想想,又拿出一只烧鸡,示意边上金吾卫,金吾卫微笑摇头,独孤心慈笑着作罢。
起身舒展一下手脚,李源回来了,把号牌还给他,号牌背面朱砂画了一个圈表示过了,可以参加明日诗赋考了。
独孤心慈微笑拱手致谢,此刻,又有诸多吏员抬来吃食,到独孤心慈面前,独孤心慈好奇的领了一份,两张胡饼一碗汤水,独孤心慈喝掉热汤,把胡饼放入箱中,见金吾卫和李源也是同样的饭食,就从箱内拿出一坛吃食打开递过去,李源迟疑了一下结果,坛内居然是糟鸭,炸好用酱凉拌,味道鲜美。
等午餐过后已是未时一刻,陆续有考生交卷,当然均是自己前往贡举屋棚,当场拿到通过或否决号牌。
独孤心慈开始还好奇的观看,一会儿又昏昏欲睡,于是便裹着毛毯倒地入睡。
独孤心慈是被承天门的街鼓声叫醒的,起身一看,温钰和韦斌打开他的木箱正在喝酒。
独孤心慈懒得理会他俩的示意,起身拿块绸布,缓步走出贡院大门,到对面宅边的车马棚,车马棚里有水池,准备到那儿清洗下脸面。
边上一个金吾卫都尉错愕的看着他,跟着前往。
独孤心慈狐疑的看看“可是不许出院门?”
“只要不走远即可”金吾卫都尉笑笑,拱手“见过独孤大术师”
“汝认识某?”独孤心慈指指自己。
“某去岁也曾在远东征战”都尉笑道。
“哟,故人啊”独孤心慈顿觉眼熟,想起为常跟着程彭秦冲等禁军校尉身边的,当时仅为一校尉,也笑道“可是右领军卫李校尉?李家大郎,程小公爷的妹夫?”
“大术师好记性”
“某就是一猜”独孤心慈笑道“左迁了啊”
“蒙圣人恩典,进阶一级”
“那也不错,杨同大将军也才晋为国公呢”
“大术师怎又参与科考呢?也是,大术师学贯天人,小小科考乃红尘历练罢了”
“都尉谬赞,如今战事了了,换个方式为国效力而已”
两人在此开始闲聊。从去岁哪几位封侯一直到现任右金吾卫大将军裴旻的剑法,聊得兴致勃勃,直至韦二郎出来寻他。
饮食完毕,三人从吏员手中领到毛毯,又拿出自带毛毯在墙角和衣而卧。
三人也无谈兴,各自酣睡。
五更一点,承天门的钟鼓准点敲响,天色尚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