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士说道“姚卿,此科进士比诸尔等当年如何?”
紫袍老者居然是前任中书令救时宰相梁国公姚崇姚元之。
独孤心慈定眼观瞧,居然是那日朱雀门前有肺痨之老者。
梁国公姚崇微笑,“如今海清河晏,此科俊彦更是群贤毕至,某等自叹弗如,恭祝圣人披榛采兰,囊收璞玉,燕唐千秋”
语气洪亮,毫无气滞。
“哈哈,”圣人大笑“今日燕唐得如此众多良才,姚卿亦身体康健,实乃燕唐之福啊”
殿中满殿朱紫朝臣均齐声朝贺。
“燕唐以才取士,尔等皆吾朝俊杰,当以忠心报国,为民谋福以勉之”圣人又勉励众进士。
众进士应诺。
圣人捋须微笑。
“甲榜进士柳子庆请上诛贼臣疏”正当满朝文武一片颂扬祥和之时,进士队列前左柳子庆越过领队礼部主事朗声喊道。
大殿顿时一片寂静,圣人眯眼看看阶下甲榜进士,沉吟片刻又朗声大笑“吾朝又出一宋广平也,呈上来。”
宋广平者,宋璟也,当场门下省侍中,立性公直,执心贞固,刑赏无私,敢犯颜直谏。
柳子庆身材高壮,俊朗伟仪,众臣亦附议赞扬。
柳子庆把奏疏交与下阶接疏的宦者,继而高声吟诵
“为感激天恩、舍身图报,乞赐圣断早诛奸险巧佞、专权贼臣以清朝政,以绝边患事。
臣观辽阳郡王独孤贞嗣子独孤天星,”
众臣皆惊,本以为此子弹劾一县府小吏,却闻辽阳郡王之名,这白衣进士还真是胆大,头一参居然直指郡王。
独孤贞本属左侧文臣第五席,听闻己名,起身出列,红地毡上双膝跪地以头叩地即举,对着圣人行顿首礼,又取下进贤冠,右手持冠端身跪着。
“盗权窃柄,误国殃民,”柳子庆继续宣诵。
独孤心慈叹口气,疾步上前,在独孤郡王后也双膝跪地顿首行礼,想想,也取下幞头右手持着,端身跪着。
众人不明其意,柳子庆也惊异,但仍清声朗诵:
“欺罔君上,其天下之第一大贼乎!去岁在外为贼之最。贼寇者,边境之盗,疮疥之疾也;贼天星者,门庭之寇,心腹之害也。贼天星者,肆厥贪求,指公财为囊橐;敢于诛艾,视赤子犹草菅。凭陵上司,缔结同类。愤形中外之士,怨积江湖之民。方广赂遗,庶消讥议。故河东柳氏子庆请诛贼天星。”
这是不死不休之词啊,满朝朱紫朝臣心中有数了,看着殿中跪着的一老一少两位,这少者应乃辽阳郡王亲族,不知是否就是那独孤天星,可其怎会从进士中出列?
有细心者又发现,雄伟俊朗的进士柳子庆慷慨激昂的宣读奏疏,跪着的两位一老一少居然均是苍头,辽阳郡王独孤贞年逾四十,公务操劳,白发突生,倒也有因,但此少年却也灰黑相间苍头,看面容怎也不过三旬吧?
辽阳郡王父子苍头跪着,一意气风发的进士宣读罪状,此情此景却无大快人心之觉,倒陡生一股悲壮。
“奸贪凶暴,虐害田里,罪一也
擅启边事,靡费军资,罪二也
狂暴嗜杀,赤地千里,罪三也
私蓄部属,结党营私,罪四也
性类蛮夷、不学无术,罪五也
排除异己,虐杀良民,罪六也
冒饷饰功、不受节制,罪七也
欺凌属国,私通外藩,罪八也
藐视法纪,闹市杀人,罪九也
欺凌皇子,目无君上,罪十也”
十罪一出,满朝文武包括新晋进士,阶上太子皇子,梁国公姚崇
具倒吸一口凉气,这任一条罪名均够问斩啊?
“内贼既去,外贼既除,其致天下之太平何有!故臣欲舍死图报而必以讨贼臣为急也,然除外贼者臣等之责而去内贼者则皇上之事,臣感皇上知遇之厚不忍负,荷皇上再生之恩不能忘,感激无地,故不避万死,为此具本亲赍,谨奏奉圣旨。”
柳子庆一番慷慨陈词,自觉已热血沸腾,看看跪着两人,含笑肃立。
含元殿内一片死寂,约有四五个呼吸,圣人揉揉眉心,把看过一遍的请诛贼臣疏递与姚崇,姚崇摆手,又让递与文臣第一的侍中宋璟相公。
宋璟接过奏疏,也不翻看,厉声问道“跪着何人?”
独孤贞不理,独孤心慈知道这是喝问自己呢
“今科进士独孤心慈叩见圣人与宋相公”
“独孤心慈?汝为何而跪?”宋璟继续喝问。
“某乃辽阳郡王府嗣子,嗣父因某而跪,某亦陪之”
“汝乃辽阳郡王嗣子?”圣人也来了兴趣,独孤心慈暗自撇嘴。
“回圣人,某正是辽阳郡王嗣子”
“奏疏所弹劾独孤天星可亦是汝?”宋璟相公接着喝问。
“正是某”
“某再上独孤天星一罪,盗名顶姓,欺瞒朝臣,罪十一也”边上柳子庆反应很快,并未自己的急智得意洋洋。
“某等认错”未等独孤心慈辩驳,独孤贞再次顿首,独孤心慈只好陪同叩头顿首。
“此非过错,此乃欺天大罪,当诛”柳子庆厉声喝道,满堂回响。
“独孤卿可有话说?”圣人温言道。
“某等无话可说,请圣人责罚”独孤贞继续顿首,独孤心慈也第三次陪同。
“诸位臣工,此事当如何处置?”圣人无奈,问向朝臣。
“此奏疏证据确凿,当按律处置”此时左侧一朱袍臣工出列,拱手捧上一卷奏疏“御史中丞唐休珑有奏疏呈上,亦已请诛贼臣疏名之,同参前折冲都尉独孤天星十罪,内列详实证据,望圣人和众相公明察”
圣人挥手,御前宦者下阶接过奏疏。
圣人也不言语,默默查看一遍。
盏茶功夫,含元殿寂静无声,但仍仿佛回荡着进士柳子庆的激昂吟诵“请诛贼天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