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婆为他们准备的新居在淡水,离海不远的三层楼别墅,意外地也有几株紫薇花点缀前庭后院,轻红蜜紫地开了一满盖,映衬着石榴花显得过艳了。
王栋说可以随她的意布置,只别更动他的地下工作室和三楼的收藏室。
花灵对着紫薇花看了一黄昏,弯腰将吹落的花瓣拾满手,蓦然将它们全抛向天空,一阵花雨洒下淋了她香满身,她又笑又叫像个孩子一样。不,不要改变,这里太美了。让紫薇花继续陪伴她吧!
王栋在一旁将她速描下来,她大声抗议。
他笑:“你绝对没有看过自已这么漂亮过,亮丽剔透光耀如水晶。”
花灵眨贬眼,年轻且天真。
“你需要一点revolt的精神和追求liberty的热切。”
“反抗和自由。什么意思?”
“就是释放出真实的你。”
“我不是本来的我吗?”她被他弄胡涂了。
“你是,但还不完全是。”
他走近一步,柔唇双双接触在一起,就在紫薇花下,他第一次吻了她,热烈的将她吻了起来。这种温暖、昏眩,却又使人着迷的滋味,继续了好久。她的心中摇惑不定,激动得想献出自己,却又畏怯地想保护自己。当他的舌轻敲她的唇,趁她凤眼圆睁时长驱直入,使这个吻更加深长缠绵,她终于闭上双眼,无力地偎在他怀抱内,感觉得出他的手臂环着她,气息渐粗。
最初,花灵感到一阵心慌,一阵迷眩,这吻来得毫无预兆,然后似乎有个细微的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离开王栋的怀抱,奈何她已无力挣扎。
她觉得自己成了王栋的俘虏,那莫名的奇异快感散布到她全身,令她的身躯微微战栗,恍如成了王栋的一部分。
他急促的说:“第一天见到你,我就想这么做了。”他依然温柔的搂着她,声音虽然低,却充满劲力。
“你你”花灵几乎无力回答了。
“你不该像外表这样冷漠的,是谁压抑了你的本性?”
“没没有人,我本来就这样。”
“你在骗自己。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当他灼热专注的目光又扫过她的红唇,她竟有被他热吻着的异样感受。“在印度有一首古老的情歌,大意是说:‘如同浪花不能跃离江海,我已倾倒于你甜美的柔唇;献上我的财富与生命,成为你终身的俘虏。’”
说到此,他又攫捕了这对诱人的红唇,充满了柔情蜜意,令人无法抗拒。这怎么可能呢?花灵不敢相信她居然在回吻他,她会不会因此变成坏女人呢?她害怕了,想挣离他。终于当王栋放开她,去拣回草地上的画册,她仍在心里揣度自己是否可靠,怎能一被撩拨即迸发出热光?
花灵远远地避至花影里,深黑的眸子默默地凝视着他。
“吓着你了吗?”王栋走过来,直直望入她凝眸深处。
“我一点也不怕你。”她轻轻的说。他一直对她很好,只有今天不一样。
“那你在怕什么呢?”
“没有。”有意把自己拉回现实似的,她改变话题:“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将我画成什么模样?”
王栋摇摇头。“尚未完成的作品我不愿公开。”
还好他不再追问不休,她不是真的想看。
距婚期尚有六日,她必须赶回家吃晚饭,再听一遍伯父母的叮咛:“你受过高等教育,更应该切记你的娘家与夫家均是有头有脸的人,丢不起面子,你以后做人行事千万要谨慎。”或是:“把你嫁出门就是王家的人了,要是你日后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丑事,我会马上宣布和你脱离关系。”
花灵企盼往后再也不必听人说教,搬到淡水太好了。
“花灵!”王栋啼笑皆非的看她。“第一次碰上你这种连谈恋爱都不专心的人。你究竟魂飞何处?”
“对不起!我在想伯父母叮咛我做好妻子的事。”
“不用想了,你伯父母的标准我不敢苟同。结婚后,你会发现我的要求很有弹性,没有严重的怪僻。”
“那我先谢谢你了?鲜邓担倚睦镉械慊拧!?br>
“我也是。”
“你也会?”她以为他洒脱得耸耸肩就过去了。
“我也是第一次结婚啊!”她噗哧一声笑了。“我会记住。”
“小姐,你到家了。”
“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了。”他不想再听一次岳引商夸耀他如何将无父无母的花灵教育成一位淑女的伟大胸襟。一个人舌头太长,眼睛就半瞎,那个大嘴巴完全无视于花灵的困窘与自尊,王栋当场差点翻脸。
“对了,花灵,我几个朋友想见你,明天你出不出来?”
“男生还是女生?”
“都有。”他奇怪她怎会这样问?“你不爱见男生,还是不爱见女生?”
“男生,我不习惯。”真丢脸,他一定要笑她了,花灵真气自己的舌头。
“花灵,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他很柔和的说:“你可以跟我相处得很好,自然也能与别人共处,为什么你对自己没信心呢?”
“好的,你要我去,我就去。”
“这么柔顺!”王栋不知为何轻叹了一口气。“别再担心你是否做得了好妻子,我不是暴君。明天见!”
花灵目送他的车子去得远了,才缓缓走进家门。
似乎有一点奇妙的东西注入了她的身体,令她整个人都有一股新的觉醒,然而她又摸不透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愫,似乎在说:“她从未真正的生活过!”彷如在喊:“她从未真正的生活过!”
她憧憬过爱情,也有不少男孩子在学?锵蛩硎竟街猓恳淮嗡继涌耍永粗幌褚晃痪滞馊斯凵鸵环托脑媚康慕茏鳎醋疟鹑艘淮斡忠淮蔚淖谷税樱约喝次薹ɑ竦眯纳裆系耐度搿?br>
花灵本身并无遗憾,没有人规定非婚前恋爱不可,或许在婚后,她会同她的丈夫相恋,而且是完完全全的投入,这不也很美!
花灵穿过院子,还没走到屋前就听见争吵声,而且那声音天呐!岳雪征怎么选在这节骨眼上回来?她可不想再成为他“关怀”下的代罪羔羊。
“这不公平!”雪征好不容易争取到假期回来,他不会轻易让步的。“爸,妈,拜托您们讲讲情理,花灵连一次恋爱的经验都没有,匆匆忙忙就结婚,而且丈夫还不是她自己选的,她一定心不甘情不愿,又怎会幸福呢?我没有说要退婚,只是缓上一、两年,让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磨练得坚强一点。她太娇弱了!”
“她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岳引商暴跳如雷。“你特地跑回来气我啊!你这混蛋!你自己说,我哪一点对不起她?给她吃好的、穿好的,送她念大学,跟你妹妹雪钗没两样,谁敢说我亏待了她?”
“爸,我的意思不是”
“好了,雪征,你也太不像话了。”缪华裳作和事老。“你事情没弄清楚,先不要乱发脾气。坐下来听妈讲,你爸给花灵选的对象,在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花灵不可能不满意。你不是小孩子了,说话要摸良心,花灵跟了我们二十年,我跟你爸会随随便便把她嫁给不三不四的人吗?”
“但是太快了,妈,我怀疑这会是花灵自己的意思吗?”
“你不会自己去问她”岳引商吼声如雷。
花灵掩上耳朵跑开,心里埋怨死了岳雪征。从小,他就是个小霸王,时常捉弄她、欺负她,偶尔发了神经,突然“关心”她,亲热得不得了,结果只是害她挨骂,还得忍受伯父伯母几天的冷言冷语。小时候她不懂为什么,长大后才悟通原来伯父伯母在害怕她会勾引岳家唯一的宝贝儿子。
讨厌的岳雪征,光是为了躲你,我就情愿早嫁。
花露靠在一株珍珠梅上发愣,不知何时才进得了屋子。
“花灵,花灵!”雪钗从屋子那边跑过来。“你居然有闲情在这儿赏花,快来,屋里头快给大哥吵翻天了。”
“他回来做什么?”花灵情愿拔除野草也不要看见他,开始动手。“不是说好结婚那天他才回来喝喜酒。”
“他正在替你争取婚姻自主的权利,慷慨激昂的,搞不定他会赢哦,到时你就可以不必那么早婚了。快进来看!”
“他发神经啊!如果我不想嫁王栋我会逃走,不用他操心。”
“喂!你真没心肝耶!”
花灵两手沾满泥土,笑得好不开心:“他根本没见过王栋,没理由反对嘛,你说雪征大哥是不是有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味道?”
雪钗也不禁笑了起来。
“我也不懂他干嘛发脾气,结果把爸妈也惹火啦,我看今晚别想吃太平饭了,不如咱们两人溜出去吃大餐,看完电影再回来。”
花灵自然一百个愿意。
结婚前姐妹之间感情最好,想到从此再也难以日日相见,连吵个子诩不方便,于是更能体谅彼此,愈发亲爱。
“我有信用卡,我请客。”雪钗点了两客神户牛排。
“太奢侈了!”花灵细声说。
“管他的,反正老爸付帐。吃完饭我们再去挑衣服,当作我送你的结婚礼物。”雪钗研究的目光打量花灵不停“你这样不行啦,太保守了。你未来老公是画家,审美观应该比较前卫,所以你必须添些时髦装备,比如短裙、无袖的上衣,花色新艳一点,款式时髦一点,包你亮丽出众。”
“这要穿在你身上才合式。”
“你只是不习惯而已。我不是没见过你的身材,包那么密多可惜。”
“拜托你小声一点。”
“那你要听我的。”
雪钗得意兮兮的瞅着她。花灵点点头,心里想等买回去再诱雪钗试穿,她穿的满意,就舍不得给人了。
变精品店跟着雪钗走准没错,结果当然没去看电影,差点淹没在衣海中。
“等会坐计程车回去。现在,去鞋店挑双漂亮的凉鞋。”
“够了啦,雪钗,前几天伯母才替我添了六双新鞋。”
“那是你结婚时要穿的,不一样。你不觉得夏天穿凉鞋才舒服吗?而且你的新居离海不远.时常有机会玩水,我就不相信你会蹬着高跟鞋去沙滩漫步,让人看笑话别提你是我堂姐。”雪钗永远找得出购物的借口。“对啦,还需要一双舒适的休闲鞋,这样你蜜月旅行时才不用喊脚痛。”
花灵阻止不了她,两人走到一家鞋店,停在玻璃门前,雪钗忽尔小声告诉她:“这家才开张不到两个月,我跟我朋友却已像逛自家花园一样,没事就喜欢进去看一看。你猜为什么?”
“里面有很帅的男生。”
“讨厌!你干嘛一猜就中。”雪钗笑着说:“真是了不得的帅哥呢,迷死人了!我们千方百计才打听出他叫赖亚航,是鞋店的负责人,代理一家法国名牌皮鞋,所以他不一定每天都在,今晚就碰碰你的运气啰!”
“无聊!你暑假后要升大四了,还迷帅哥,那是高中生以下的行为耶。”
“你不懂就算了。高中生迷的是偶像明星,光一张脸蛋好看,没有成熟男性的风度,我才不放在眼里。”
“我觉得你不应该太过以貌取人。”
“我是不可能去喜欢丑八怪的,总要有一张让我看得舒服的面孔我才考虑跟他交朋友,我讨厌委曲求全。”
“那好吧,快让我们进去见识你的赖亚航的成熟风度。”
“他还不是我的,不过我猜他有欧洲人的血统”
雪钗停了口,呆站着,却是鞋店里走出一位高大结实,有一张坚毅黝黑脸孔的青年。
“赖亚航。”雪钗用手肘碰地一下。
他有深黑的发色。眼睛黑中带蓝水光,五官突出显明,果然异于纯种的东方人。很年轻,看样子不到三十岁,却有着沉稳的气度,而且非常非常的好看,不过,他不属文弱型的俊美,那宽厚的双肩具有一股英风飒飒的伟丈夫气概。
这是赖亚航给人的第一印象,花灵倒也难怪雪钗对他赞不绝口。
“店长,要关店了吗?”雪钗包办了可以出风头的机会。
“还早,请进里面参观。”赖亚航的国语说得很流畅,可惜不免带点外国口音,稍微注意就能分辨。
转眼间,枪声大作,夹杂着许多嘈杂的声音。
“真的来了。”赖亚航年轻的脸上满是兴奋。
“什么呀?好恐怖!”
“前面有电影公司在拍警匪片,我正想去看看。”
“我也去。”雪钗忙不迭的说:“可不可以将东西寄放你店里,回头我这要帮我姐姐挑鞋呢!”
赖亚航点点头,第一次注意到花灵,他居然感觉面善,便一瞬也不瞬的望定她,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免微有不安。
“走啦!走啦!”雪钗一忽儿又跑出来。
花灵厌恶暴力电影,假英雄之名,行目无法纪之事。她不想去。
雪钗拉了她便行,一路上和赖亚航有说有笑,倒像要去参加庙会。花灵最羡慕她这点,不论认识的时间长短,雪钗都能跟人处得像熟朋友。
雪钗不忘自我介绍一番,又介绍了花灵。
“花灵”赖亚航脚步一顿,在两女没查觉时又恢复同样的速度。“好别致的名字,不似凡人的。”
雪钗自信她的名字也是一等一,所以对“花灵”自有一番说词:“因为地做任何事都不太灵光,唯独一碰上花花草草便灵,所以叫花灵。”
“很有趣的解释。”赖亚航见花灵一脸漠然,更觉不可思议。
“我知道你叫赖亚航,除了开鞋店,有没有其他兴趣?”
“我来台湾不久,千头万绪一切刚开始。”赖亚航迟疑地回答。“其实,我主要的任务,是寻找一个人。”
“果然我猜中了,你不是台湾人。你来自哪儿?找谁?”
“我从法国来,找的是”
忽然从前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喊声、怒吼声、叫嚣声为这热闹的夜平添忧惧,行人们都警觉起来,机敏地朝著令人不安的声源望去。
一群人朝着这条街道跑来,个个手持武器,有刀、棍、枪械,喊声震耳欲聋,每个人都急急忙忙将自己退到安全的角落或店铺中,烦躁不安却又好奇的眼睛在确定本身性命安全无忧的情况下,再也不肯转移视线,看着那群人就在街心厮杀拚闹起来,叫声连天,鲜血喷洒飞溅:等弄明白这只是电影中的一个片段,众人的反应则只有新鲜好奇而少了畏惧,大胆的还寻找镜头在哪,好让自己也摄进去。
“好刺激!”雪钗扬起眉毛,睥睨赖亚航,表示她不输给西方女孩。
“你姐姐呢?”他反而左顾右盼。
“花灵!花灵!”自人群中抽身而出,雪钗一跺脚。“她真讨厌,花灵该不会被冲散了?”
“找找看!”他个子高,四方游顾一会。“在那边!”
两人身后左边的巷子口,蹲着白衣女孩的背影,看样子似乎在呕吐。
“花灵,你怎么啦?”
“好多血好恶心”以手帕掩住口,花灵困难的站起身。
“那是假的,你真没用!”
“可是看起来好像真的::”她眼睛半闭着,额上发冷汗。
“你不要紧吧?”
“想吐又吐不出来,好难受,雪钗,我想回家。”
“振作一点,花灵!”她扶住她。“不准你昏倒,我抱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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