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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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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灵,花灵你在哪里?”

    王栋一回到家,兴奋的想找花灵。事情出人意料,花灵的生母居然活得好好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小时前才刚分手?笛呛讲2皇瞧樱迫福睿某胤蛉耍槐卦倬私馐停醵熬涂扇范ㄋ腔榈哪盖琢恕?br>

    夏池夫人的外表迷人,气质超凡,王栋遥想再过二十年花灵也是这般模样,不由对李云雀生出亲近之心。

    他屋里屋外找不到太太,蹙起眉头。

    “又出去了!她近来常不在家,有那么多事要办吗?”

    他因自己一入画室便常常没日没夜的,还不时外游写生,因此从不去干涉花灵的行动自由,然则此刻认真回想,以花灵不太好动的个性看来,她出去的时候未免太多了?

    花灵在海边,和宋问在一起。

    “有一回跟朋友来,就在这里,亲眼目睹一只海鸥觅食的方式。它一次又一次的将一只紧闭的蚌从高空掷落到地上,直到蚌壳破碎,那只海鸥就飞下来饱餐一顿。很简单、很直接也很残酷的生存方式,有人却表示很感动。”

    “感动?谁?”

    “王栋。他说有一天他要将那一幕画下来,他认为人类的本性跟一只海鸥差别不大,只是高度文明发展以后,人就习惯在自己的行为上覆上一件糖衣,其实骨子里仍是原始人那一套‘我要的我就拿’,只是方法变了而已。”

    “哦!”花灵就怕他提王栋。“我不知道这里有海鸥呢!”

    “现在很少看到了,以前我们还在念大学时,王栋常邀我一起写生。我们最爱来海边,还自我期许‘男人的心就要像大海一般辽阔,像大海一样拥有最大的包容力’,王栋常说自己自私,其实他是最好的人。”

    “你不能有一次不提王栋吗?”她冷淡极了。

    “不提的话,我怕我会克制不了我自己。”

    海面上不停闪着点点粼光,花灵感动的投过临别一瞥,往回走。

    “花灵,我们逃避不了现实,这样下去不行的。”

    “你说得对,以后我们就形同陌路人好了。”

    “花灵”宋问追上,捉住她手臂,使她旋身面对他。“你有意折磨我是不?你明知道”

    “知道什么?”她炯炯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

    “我爱”宋问发出一声似惊叹、似呻吟的喉音,猛然将花灵推开。“我不能啊!阿栋跟我打高中起就是死党,我怎能横刀夺她的老婆?我们认识才一年,而他跟我是十多年的交情,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幽深深、轻飘飘的叹息声迎向海风,吹落在地上。

    “你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出来,我心中早已明白自己没办法真正的背叛王栋,他信任我,给予我自由,缕缕情丝无形中已将我束缚住。”花灵双手环着宋问,在他身边低诉。

    “我不晓得当他发现我们常在一起时,他还会不会继续对我好,我曾经很害怕,却依然被你吸引着。宋问,你的温柔体贴,知书达礼,幽默风趣,是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初恋的对象,我没有驹乒的能力啊!”“花灵,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爱我,我怎能不知道?”

    “花灵,或许我错了,我不愿看你遭受不幸。”

    “你每次见面都要提起王栋,才使我感觉不幸。”

    “莫非他对你不好?”

    “我如果说他凌虐我,是否你就会站出来保护我?”

    宋问无语。

    “阿栋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要为我而牺牲友谊。”

    “你这么说,我很惶恐。花灵,我的确很在乎王栋的友情,我没什么亲人,他跟我就如同兄弟,而我看重他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懂得尊重别人,若说他会凌虐结发妻子,那他就不是我所熟知的王栋了,友情自然便淡了。”

    携手海边漫步,彼此心中却都沉重。

    “宋问,当初我若不早嫁,今天我嫁的会是谁呢?”

    宋问没有接口,只在心中琢磨。

    “可能是你,但也可能不是你,因为有阿栋在,他是别人无法掌握的意外,说不定到最后我嫁的仍是他。”花露不由得微微笑了。“命运!上帝的手!难以捉摸的人心啊!”“花露,你的心装得太多太多了。”

    “不要紧,我还负荷得起。”

    “你的身体呢?看你脸色苍白,似乎风吹就会倒。”

    “如果我有一对用紫薇花、石榴花和康乃馨的花瓣所编织成的翅膀,我很愿意乘风帮翔,傍云而走。”

    “不要,花灵,你不要再去喜欢那些花。”

    “为什么?它们都很美啊!”“我不知道,只觉得你不适合那些花。”

    “不成理由的理由,我不接受。”

    花灵笑着张臂跑开了。

    回到家里,天已经暗了。

    她洗手准备晚餐,懒懒的,提不起劲。

    “别忙了,花灵。”王栋来到她身后,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他把晚餐买回来了。

    “不好意思,应该我去买才对。”她只对鱿鱼羹有胃口。

    “不要紧,我回来时顺路嘛!”王栋大坑阡颐,偶一抬头。“怎么你愈吃愈少,想当林黛玉啊?多吃一点,我喜欢看起来健健康康的太太。”

    “我很健康啊,又没生过什么病。”

    “那很好,我可以放心的把秘闻说给你知道。”

    “什么秘闻?”思及宋问,她惴惴不安。

    “今天我一出家门,就被赖亚航拦下,坚持要我去见一个人,你妈妈!”

    “他是骗子!”

    “起初我也这么想,可是他的态度很认真,不像在撒谎,使我有了新的看法,心想走一趟也好,果真一场误会也好乘机讲明白。”王栋一直在注意花灵脸上的变化,所以讲得很慢、很详尽。“到了他的住处,我见到夏池夫人,也就是李云雀,只听她自我介绍两句,我已经相信她真是你失踪二十年的母亲。”

    “为何你如此轻易相信?”

    “第一她的长相与你太相像;第二她的气质、态度跟你一样淡淡的、雅雅的;第三你的妈妈实际上并没有人能确定她已死亡。花灵,你不面对现实也不行了,你的妈妈真的出现了,她还保留你出生时和父母合影的全家福照片。”

    “骗人的!这只是巧合。”

    “天底下没有太多巧合,何况她没有冒充你母亲来认你的必要啊!”“我不相信,我不要相信!”花露语气中满是哀恳之意,似在求他否认这一切。王栋却更坚持的问她:“花灵,你不期望与父母团圆吗?”

    “谁?谁盼望了?”她惊斥着。“我吗?”

    她挣脱了王栋伸过来的臂膀,软弱地靠着椅背。

    “你害怕见她,她也害怕着不敢来见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一切的谎言吗?”她乞求着。“不要相信他们!不要相信他们!”

    “这就够了吗?然后你一辈子都在遗憾,都在疑心夏池夫人的真身分,这样也可以吗?”王栋托住她秀丽的脸庞。“我是你的丈夫。我不能在日后眼看你默默啃啮痛楚而当作没一回事,去见她一面吧,解开你心中的结。”

    花露的眼中蕴蓄了满眶晶莹的泪珠。

    “亲爱的!”他温柔的搂着她的双肩。

    花霾浑身抖簌簌的战栗,她泣不成声的说:“为什么?为什么到今天才由现?太太迟了!不不要!我不要的东西不要硬塞给我,你也知道我父母是先后离开我,永远也不可能一一家团圆”

    “花灵,我可怜的小花朵!”

    他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环着她,她痛哭失声倒在他怀里。

    “我已经有了你不是吗?还要一个陌生的母亲做什么?”

    “因为我希望我们这一生都能在精神上获得喜乐,不要你为自身父母的缘故而哀怨、挫折、自以为比不上别人。”王栋抚顺她的发。“我们夫妻的感情不是火光一闪,美丽却短暂,我们之间是长远的情缘挚爱,你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到我,你懂吗?”

    “你又怎能确定我们能够长远一生呢?”

    “难道你还不能确定?”

    “我不像你长年累月的努力工作,怀抱理想与野心,确信自身的抱负与志向。我似一根飘萍,不知自己有根,又如同寄生的女萝,依附别人而生,顺着他人的意愿而活,我根本什么也不敢确定。”

    “不!你错了!花灵!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才渴望成为你的丈夫。”王栋坚定而执着地说:“花灵,你柔顺的性情应该是天生的,被人收养也无损于你的自尊自重自爱,依然保有自己的风格,所以你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你真心这么想,就不该勉强我去见那个女人。”

    “我不会勉强你,只是你要考虑一下”

    “不要!不要!”她大喊起来,无助的跑开,跑出厨房,跑上楼梯,受惊的声音远远传来:“死了二十年的人不可能再活过来她已经死了!死了!死了!”

    王栋紧紧交叉着十指,良久,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当夜色渐深,已到就寝时分,他回房,昏暗的卧室内只有月光照明。

    花灵抱着枕头默默垂泪,想到自小为父母所受的罪,她实在无法原谅他们。

    他躺靠过去,抱着她。

    “好了,不要再去想了。睡吧!”

    他吮干她的泪,拥着她和衣人眠。

    到银行提取一笔家用金,顺便去超市添购日用品和食粮,花灵急着赶回家。为了交一篇报告,王栋答应下午回来陪她去参观琉璃工厂。

    坐在梳妆台前,花灵开始梳理头发。这座梳妆台是她和王栋去选的,共有三面镜,左右两面可以折叠收拢,需要时同时张开三面镜,很方便梳理后面的头发。她巧手将头发盘起梳成麻花髻,清爽宜人。

    罢放下梳子,就听到电铃响,她从电眼中看清来人是赖亚航,不由很气愤的由话机中先发制人。

    “你回去!我不会见你的。”

    “连你的母亲也不见吗?她也来了。”

    花灵禁不住心颤神摇。母亲?

    “她是下了决心而来,你不开门,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开门。”

    来了吗?躲不掉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花灵的身心弥漫着一股几乎爆炸似的狂痛,她的心灵、思想无一不在试凄,真希望此刻即是永恒,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停止。

    她无奈开了电锁,慢慢走下楼梯,在最后一阶停住,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了。她没瞧见赖亚航,心、眼、思绪全被那位中年贵妇的形象所占据了。

    她们彼此双眼脉脉相接的那一刻,花灵便明白地知晓,她是她的分身,是她血肉中的一块。

    横亘在她们之间并不是死别,只是生离。

    终于,她开口了。

    “很高兴见到你,孩子。”

    “我应该如何称呼你?”花灵保持冷静淡漠的态度。“请坐吧!”

    “你可以叫我夏池夫人。”

    “夏池?”

    “那是我第二任丈夫的姓,我们结婚十五年了。”

    “你的第一任丈夫死了吗?如果他没死,你算不算犯了重婚罪?”

    “花灵!”赖亚航神色不悦。“何必去提不愉快的事。”

    “我不能提吗?我不应该问吗?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你们理该想到我一定会问个明白的。你总不至于天真的以为我会一见面就抱住你们痛哭流涕,什么都不问吧?”

    “我不是说你不能问,而是不该在这个时候。”

    “那该在何时呢?”

    “等你们母女相认,比较熟稔以后。”

    “凭什么我要听从你的安排?你又以何等身分来的?”

    “夏池夫人是我的义母,于我有恩。”

    “她对你很好。很慈祥,像自己儿子一样?”

    “不错。”赖亚航向夏池夫人笑了一笑。

    花灵的纤手紧紧的交叠在一起,掩饰内心的波动,冷冷道:“我明白了。对你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别人的儿子,她付出了心血与爱心,获得了你的敬爱。相反的,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女儿,即使再婚后生活富裕有能力回台湾,她也不肯回来,甚至连只字片语也没有,吝惜一丝一毫的爱心给她无父无母的女儿,这样的一个女人,你们要我承认她是我的母亲?你们把我当成路边可怜的小流浪狗吗?丢一根骨头过来就可以让我回心转意,感激你们,拥抱这份迟来的母爱吗?”

    花灵一动也不动,静静的望着他们。

    “相见争如不见,在大家心目中早已死亡的人,如何能再活过来?”

    夏池夫人脸色苍白,除此,再无激动的表情。

    赖亚航可受不了花灵冷若冰霜的口吻与姿态,大声道:“你不可以这样子,她是你的妈妈,她一定有苦衷,为什么你不耐心听她解释呢?”

    “你真是个好儿子。我若是生到像你这样的儿子,我可省事多了,二十年不理不睬不在乎你的死活,等你长大了我再去认你,一样是母子。是这样吗?”

    “不,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夏池夫人绝非你想像中冷酷无情的妈妈。”他的声音一下子掺入了私人感情。

    “你错了。”花灵声音低迷。“在我的想像里,我妈妈是非常慈祥的,疼我、爱我、让我、育我,而她之所以没这样做,不是她不愿意做,只是她做不到,是因她受上帝蒙召,不得不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我还是很爱她的。”

    赖亚航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情愿你的妈妈死了,也不愿见她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她活在我心中,是美丽而慈祥的;站在我面前的,只是陌生的女人。”

    “我真没想到你这样残忍!”

    整个气氛瞬间变得极端的冷,像三只紧闭的蚌。

    夏池夫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错是我造成的,你不应该怪她。亚航,我们回去了。”

    “连你也一副冷淡的模样,你们之间怎么有可能和好?”赖痘航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厅。“妈妈,不要再顾虑什么,把藏在你心中的话说出来吧!你们已经浪费了二十年,能再有第二个二十年供你们悔恨吗?”

    似乎受了震动,夏池夫人的身体微微一晃。

    “总有一个要先低头的,妈妈。”

    夏池天人的容颜逐渐乌云密布,忧郁的表情使她丧失了怡然冷静的气度,眉宇之间拢起了皱纹,豆大的泪珠滚滚滑落,失声道:“我怕啊!我怕我已经连低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啜泣的声音令人心酸地充塞整个空间。

    “原谅我吧,孩子,我一直以为你跟你祖父在一起,他是很爱你的,我相信他会爱你如同爱你的父亲,所以我答应过他不再回台湾,我答应他将往事永远埋葬,永远不再提起一旦卸下保护的面具”夏池夫人转眼变回成李云雀,还原为当年那个多愁善感,相信拥有爱情即是拥有全世界的李云雀,感情丰沛得像初长成的少女,于是她的表情慢慢显得可怜了。

    “不,我根本不记得有祖父。”花灵轻咬住下唇,不肯相信她。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你祖父在我走后不久也接着去世,我想他是受不了打击才一病不起。可是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无法回台湾,我不敢回来。”

    “你骗人,你说的跟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花灵有点生气似的,猛摇着头,一双美目瞪得那么大。

    “我不知道你大伯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你不能完全相信他,他非常讨厌你父亲,也讨厌我,当然也不可能喜欢你,何况有些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惶恐的跑过去,紧捉住花灵的手臂说:“相信我,我若早知道你祖父已不在,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跑回来,绝不会把你交给你大伯抚养,因为他不会对你好,我知道!”

    花灵受惊似的猛力推开她。

    “你不要碰我!走开!”她的语声啥着泪。“我不许你说大伯的坏话,你完完全全没有资格批评他!是大伯养大了我,不是你!他没有不要我,没有虐待我,也没有叫我出去做工挣学费,他让我跟所有好人家的女儿一样穿得漂漂亮亮的上大学。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什么也没做!只会批评别人!”她的声调已变成饮泣了。“即使大伯对我过分严厉,给我许多限制,但我要怨谁呢?谁教我有一个让人看不起的妈妈,他怕我会跟你一样,因为你是一个没有责任心、抛夫弃女的下贱女人!大家都说你是坏女人!”

    “不”李云雀尖喊一声,掩面痛哭。“天啊!”“你太过分了!岳花灵!”赖亚航抢步过去,一手举得高高的,满面怒容,打不下去。

    “去道歉!去跟你妈妈道歉!”

    “你凭什么命令我?你走开!”

    “你”赖亚航气得额上青筋暴跳,一把将花灵推到地上,破口大骂:“我凭我是人,一个有血有泪、知情知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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