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者离开后,门诊室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继续接诊。
还有一半的病人没有问诊,一场闹剧并不能成为医生就此罢工走人的理由。
该做的工作依然要继续做完。
秦司漫没有见过这样的沈琰。
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件勉强的事情。
他平日虽说少言寡语,待人也淡如水,但只针对于病人之外的群体。
秦司漫前几天还跟陈献感叹过,说沈琰估计把这辈子的好脸色和热情都投入到伟大的医学世界中去了。
所以对其他人的感情,才显得如此匮乏。
她见过沈琰三叮宁万嘱咐给病人交代医嘱的啰嗦模样,也见过沈琰连续做五六台手术,满脸倦意还坚持要亲自去病房看一眼术后病人状况的死脑筋行为,就连她自己,次次挨骂受罚,也是来自于对病人的不尽心。
沈琰是她接触过的最负责的大夫,抛开私人感情,秦司漫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今天的门诊总算告了一段落。
秦司漫站在一旁整理着桌上的单据,斟酌着要开口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压抑的气氛。
“你吃饭去吧,这些我来弄。”沈琰说着,伸手从她手中拿过了所有单据,拉开抽屉,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反常,太反常。
秦司漫抿了抿嘴唇,不甚在意的劝他:“你不用太在意那个人说的话,他不懂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何必”
沈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冲她摆摆手,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出去吧。”
秦司漫站在原地不动,不再多言。
过了几秒,她从一垒病例中抽出老人那份,结合里面最新的检查结果,重新看了一遍。
似乎猜到秦司漫在打算什么,沈琰无力的开口:“别看了,这情况做不了移植。”
眼角膜移植,是挽救失明患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已经太晚了,这个老人双眼的视网膜高度脱离,完全失去光感,就算移植,也无济于事。
秦司漫当做没听见,坚持着看完,最后颓然的放下资料,几欲张口,却是无言。
她觉得可惜,但不认为沈琰需要这般自责。
医生的本分如此,法律赋予了其救治的权利,却把最终选择权留给了病人。
矛盾的是,病人来选择生死,最后承担罪责的和社会舆论,往往却不是他自己。
赦免世人遭遇一切病痛,那是上帝做的事。
可病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把医生当做上帝。
秦司漫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这是病人的选择,你不必为此背上心理包袱,我觉得你没错。”
“你不会懂。”沈琰迎上秦司漫的视线,眼底晕开一层难掩的苦痛之色“你能这么说,那是你因为没有经历过。”
“经历过什么?”
“替选择权还债。”
医院里的消息总是传播得特别快。
秦司漫在听到邻桌的两个小护士说到“听说沈大夫把病人给治瞎了”这句话后,终于没能耐住性子。
“哐当”的一声,把汤勺扔在了不锈钢材质的餐盘上,吓了坐在对面的陈献一跳,筷子上刚夹起来的糖醋小排直接掉在了地上。
秦司漫不急不缓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两个小护士的桌边,俯视着:“在背后编排别人很爽?”
俩小护士被她周身肃杀的气场给怔住,对视一眼,纷纷端起餐盘离开,嘴上念叨着——
“这谁啊,简直有病。”
“就是,吃饱了撑的吧。”
陈献见她一副还要追上去大干一场的架势,连忙起身拽住秦司漫的胳膊,硬是把她拉回了座位“行了行了,姑奶奶,你消消气。”
秦司漫瞪着他“我正愁一肚子闷气没处撒,这两个傻逼上赶着来当炮灰,你拉我干嘛?”
“你别惹事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秦司漫泄了气,她不在乎自己会怎样,但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再给沈琰添麻烦。
陈献试图安慰她:“那个病人和家属都离开了,这事儿传不了多久大家就忘了。”
秦司漫暗笑陈献的天真“知道流言的厉害之处在哪吗?”
陈献摇头,洗耳恭听。
“诛心于无形,寥寥几句,当事者能记一辈子。”
“沈琰哪有这么脆弱。”陈献不以为然。
秦司漫不再接茬,埋头继续吃饭。
往一个人最在乎的地方捅上一刀,任凭是谁,也无法释怀。
这种感觉,她几乎感同身受。
秦司漫一下午思绪紊乱,眼科上上下下,关于这件事的议论不断,就算明面上避讳着,暗地里却一点也无收敛的迹象。
沈琰身处其中,不可能没听到。
掐着沈琰下手术台的时间,秦司漫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刚去外面咖啡店买的黑咖啡。
半勺糖,加冰。
这是秦司漫从平时的观察中,知道的他的习惯喝法。
可等了将近十分钟,也没等到人。
秦司漫只好作罢,将冰咖啡放在了护士站,交代了几句,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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