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很瘦很小,身子缩小,但精神却好。
她声音比从前沙哑得多“别害怕,别害怕,唉,人一老到某个程度,会吓人的。”
“不不,夫人,你在我心目中,永远美丽如白芙蓉。”
“呵呵呵,陆宜,你在方中信处学来这一套油腔滑调?”
提到方中信,我黯然垂头。
“别难过,你令他快乐过,那才是最重要的,”她拍着我的手。
我略为振作“夫人,那位先生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夫人笑。
我也微笑,我们都知道那位先生的性格。
夫人比从前更开朗更具童心。
“他的心与脾都换过,前天才随大队出发到月球宁静海开会。”
“他真是没法停下来。”
夫人摇摇头,双目中充满怜爱。
她爱他,这许多许多日子来。她都爱他。
真幸福,两人可以白头借老,活到现在。
我大胆地、轻轻替夫人拨动耳畔之银丝。
呵朝如青丝暮如雪。
我问:“夫人,你怎么找到我的?”
“纳尔逊三世与我们一直有来往。”
“是的,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为你担了很大的于系。”
“是,我知道。”
“他令你一部分的脑细胞暂时麻痹,瞒过仪器,放你记忆归原。”
“我很感激他。”我由衷说。
“他说他读了你的记忆,被你感动他认为这是你私人的记忆,与国家大事完全无关。况且你又是他父亲的朋友。”
我点点头。
“你要好好保持这个秘密,”
“是。”
夫人叹口气,抬头眯着眼睛“陆宜,你觉不觉得,天气越来越坏了?花草树木部受影响。”
“一定的,以前我们那里,空气不知多好,山明水秀。”
湖如明镜,在星光下,可以感觉到一头一脸醉人的花香,与相爱的人在一起,一寸光阴一寸金。
夫人随即说:“老了,老了就会怀旧。”
“不,夫人,确是比现在好。”
她又呵呵的笑“令堂无恙?”
“她很好,谢谢。”
这个时候,有一位老先生急急朝我们走来,挥舞着手杖,我从没见过走得如此快的老翁。
我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那位先生到了。
我连忙站起来,想去搀扶他。
他瞪我一眼,闪开,好一个顽皮的老人家。
夫人说:“你瞧礁这是谁?”
他定晴留神看我“你!”
“是我,是陆宜。”
他怪叫起来“你倒是驻颜有术!”
我啼笑皆非,又不敢出声,毕恭毕敬地站着。
“啼,”他说:“老原念念不忘于你,到处找你,这家伙对你一见钟情,可惜他今年已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子,来不及了。,他惋惜地摊开手“老原一生所有的都是得不到的爱。”
夫人笑着责怪说:“你看你为老不尊的样子。”
他哈哈笑起来,象是把世上一切部勘破,了无牵挂。五十年前,他正在尴尬阶段,如今大彻大悟,无色无相。
“来,”他对他夫人说:“我们走吧,别理这些娃娃。”
“夫人,”我追上去“我”司机已礼貌地把我挡住。
我住了嘴。
不应太贪心了,已经见过面,够了。
夫人转过头来,对我露出嘉许的目光。
我回到原来的长凳上去,心如明镜台。
“妈妈”妹妹跳着回来,拖长声音叫我。
我搂着她。
“妈妈,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不,我决不生气。”
“妈妈,昨日我闻到你抽屉中有香气,打开一看,见有一只盒子,又打开盒子,发觉一块块胶泥似的东西,我觉得它们是可以吃的,于是吃了一点点,妈妈,那是什么?我从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
“有没有告诉人?”
“没有。”
“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因为你偷吃了提奥庞玛,诸神的美食。”
“妈妈,这是一个故事吗?告诉我。”
“我会的,有时间我会告诉你,现在外婆在叫我们了,我们过去吧。”
“外婆真唠叨。”
“嘘,外婆小时候,同你一样可爱。”
“会吗,你又没见过。”
“你老的时候,会比她更噜苏。”
“不不不不不。”
啊爱梅,是是是是是是。
妹妹,是是是是是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