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英国的贵族还使用印度豹和野豹来帮忙打猎,有许多图片上画的就有豹子跟在马儿后面狩猎的情形呢。”
韦恩汉爵士微笑了一下补充说:“历史课本上告诉我们,远在忽必烈汗时代就有这种事发生。不过,我想我们现在若想让一头印度豹来帮忙马儿打猎,还得要好好训练一番才行。”
“话是不错!”李蒙说:“可是这些野兽到这儿来要猎什么呢?”
“野兔是最普通的猎物。当然,在它们的故乡,任何一种驯鹿或山羊都是最佳的果腹之物。”
在他说话的当儿,韦恩汉爵士一眼望见公园处有几只花鹿,他记得从前那儿有一大堆野动物的。
不少的母红鹿刚刚生了小鹿,小鹿们正踢着细长的小腿,努力地想站起来。
“希望你们不要让印度豹跳出来才好。”他说“千万别忘了。它们能够爬上树梢和高高的围培,我们一定要盖得它们跳不出来才行。”
他一面教他们如何建栅栏,一面监督村子里的木匠为狮于建造平顶房子。
“它们习惯坐在房子顶上观赏外界的景象,”他对他们说:“任何野兽都喜欢观赏它周围的大地。”
他知道工人们一定都非常奇怪他如此关心和注意动物们的安全与需要。
那些栅栏全都非常宽敞,因此它们不会感到拘束。当韦思汉爵士脱掉外套和那些埋地桩的工人一块儿工作时,他们全都瞪着他。
只有年龄较老的,好比李蒙等人,却呵呵地笑了起来。
“爵士,您一点也没变啊!”他们之中一人说道:“您还是和小孩子时候一样。您总是乐意帮助别人,一点儿也不怕把手弄脏。”
“我希望自己也能尽点力。”韦恩汉爵士微笑地说。
后来,他在一间有百年历史的酒店招待大家喝啤酒和饮料时,他们全都为他欢呼起来。
不过,今天却没有许多他可以工作的机会,他泪丧地想,这么一来时间就过得太慢了,他只好无聊地等待进教堂的那一天了。
他以为婚礼决定得如此仓促一定不会有铺张的场面,谁知到了最后两天,他看到了别人送来的通知,才知道那里每一个有地位的人都被邀请来了。
通知上明显地写着欢迎他回来的句子,不过,他们却一点儿也不惊讶他要娶李柏的女儿。
韦恩汉爵士有一种感觉,他被别人操纵了,他身不由己地被迫往别人安排好的路上走去,计策设计得巧妙又霸道,令他没有一点儿挣脱的余地。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吃鳖过!”他恨恨地喃喃自语。
他父亲的仆人,现在仍然住在村子里,也回来服侍他了,何登更为他设计了结婚礼服,至于棉布领带则是托人火速从圣阿巴思郡买回来的。
韦恩汉爵士冷漠地注视着这些行头,耸耸肩,他又穿上旧衣服走下楼吃早餐。
小小的餐所里,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和一个大餐具架,他决定在巴洛尼大厅整修的时候,就在这儿用餐。
椅子的颜色一点儿也不调和,有一张椅背还弄坏了,他心想,伯父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有把它卖给李柏穆尔吧!餐桌上的桌布十分清洁,但却有好几处地方都有缝补过的痕迹,餐具也是东拼西凑的,自然也没有银盘装火腿蛋了。
侍候他的何登抱歉地说:“爵士,很抱歉,每天都只是这几样莱,不过下午马匹就会运来了,马夫明天就会去选焙我们需要的东西。”
韦恩爵士没有回答。
早先他来来的岳父就告诉过他,克莱瑞马厩里的一群马将运到庄园里来供他使用,直到他有能力自个儿买马为止。
虽然他可以先向别人借贷,不过自尊心却不容许他开口。“这正是我喜欢吃的,谢谢你,何登。”他礼貌地说。
“爵士,我有一个感觉,你等侯中的动物随时都会运到呢。”
韦恩汉爵土诧异地坐直身子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比尔,他是一个樵夫的儿子,几分钟前曾到厨房来对我说,村子里有三部大货车正在询问往庄园的路该怎么走。”
“它们来了,何登,真是太好了!”韦恩汉爵士高兴地大叫。
他把自己盘中最后一片火腿吃完,然后从桌边站起来飞快地朝屋前走去。
从屋前他可以望见湖泊尽头的石桥,石桥的另一端是老橡树夹道的大马路,马路旁则是碧绿如茵的草原。
他等候了几秒钟,终于瞧见了四匹运货马儿拖着一辆敞蓬马车,在一个大铁笼中,他瞥见了他心爱的动物。
“它们来了,何登!”他掩不住心中的兴奋嚷道。
当韦恩汉爵士坐在克莱瑞餐厅新娘子的身边时,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
在教堂仪式举行之后,一大群贺客在他眼中看来,似乎尽是陌生的脸孔和好奇的眼光,不过当他再一搜寻,他发现实际上其中有许多是他的老朋友,只不过在国外多年几乎都快忘了。他一看到他们,就把自已的痛苦全抛到脑后。他们亲切地谈到他父亲、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真高兴你回到艾比来,”几乎每一个向他致贺的人都这么说,韦恩汉爵士则以热情的握手回报他们。
吃结婚早点时,自然早点准备得相当丰盛,韦恩汉爵士意识到自己仍然没有机会和他的新娘子说一句话。
在教堂里,当她的父亲挽着她走上通道时,她的头上不仅罩着面纱,同时一如他初次见到她时一样,把头垂得低低的。
当他握住她的手套上戒指时,虽然外面天气暖和阳光普照,她的手却冷得和冰一样,他的心中不免微微一动。
他自已则觉得热不可当,因为整个早上他都忙着把动物们赶进笼子里,然后才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准时赶到教堂里来。
很幸运的,他想,在忙乱中何登居然没忘记帮他把领结系上,他希望自己看起来不会失去贵族的气派。
同时,他意识到自己这几天都在努力作工,他的指甲裂开了,手背上的皮肤也变得粗糙起来,大部分的贵族都会引以为耻呢。不过,他最感安慰的就是,在这次的长程旅行当中,他的印度豹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然是活泼异常,甚至连他的母狮贝拉,虽然最近生了只小狮子,也没有受到特别的騒扰。
它们一看到他,全都高兴得手舞足蹈,鹦鹉也从小笼里放了出来。他在小笼子里放了灌木和羊齿植物,让它看起来有家的气氛。
养动物的乐趣已经使他忘了横亘于眼前的难题。
只有当他在婚礼仪式中复述神圣的誓言时,韦恩汉爵士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叛逆之意,因为他是被迫的。
他的叔父,艾敏斯特教堂的主教梅尔,为他们证婚,他似乎知道自己侄子的感受,当他们抵达克莱瑞庄园主持结婚宴时,他悄悄地跟他说:“我非常以你为荣,艾瓦力,我敢说,假如你父亲在世的话,他一定也会以你为荣的。”
艾瓦力听了,忍不住微笑起来,不过,当李柏穆尔站起来提议为新郎新娘干杯时,他的笑容就冻结了。他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只是词中充满自夸,令韦恩汉爵士听了浑身不自在。
这些还只是次要的问题。当众人望着他转头和自己妻子说话的时候,她却以单音回答他,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起过一次。
他心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哪?他怎能受得了她加给他的窝囊气啊?不过,他又自我安慰地想,也许她太年轻太害羞了,也许,当他们单独在一块时,事情就好办了。
自然,他们没有任何交谈的机会。
仪式结束之后,他们花了两个钟头招呼宾客,当然免不了许多赞文缛节和俗套的致辞。
最后,当新郎新娘准备离开克莱瑞田庄返回艾比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光景了。
两家相距虽只有二里远,但是他们必须经过一些村镇,韦恩汉爵士惊讶地发现欢迎的仪式简直盛况空前,完全出乎他的想象之外。
不仅村道两旁竖立了欢迎的彩牌,一路上更是旗帜招展,同时克莱瑞整个居民都在村道商旁列队向他们致意。在他们出现的一刹那,绿色的原野上响起了劈劈拍拍的鞭炮声。
韦恩汉爵士心想,不知他们是否得了他岳父的好处?他觉得这种问题还是不问为妙,他停下马车,站起身来代表妻子向群众致意感谢。
群众给予他们热烈的欢呼和恳切的祝福。
在群众纷纷向他们抛掷花瓣和小米之后,他们再度登上等候的马车朝艾比庄园的大门驶去。他们驶在夹道的林荫下,韦恩汉爵士望见远处的大厦灯火通明。打从他回家的那一天开始,每当太阳落山之后,他看到的庄园尽是冷冷清清漆黑一片。而今,似乎每一扇窗户都洋溢着欢迎的光彩。
他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才想到,当他替嘉莉塔戴上戒指,使她成为他妻子的同一刹那,工人们也搬进庄园整修房舍了。
“不知道里面会不会很吵,”他说:“你父亲已经开始他修复的计划,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们睡觉的南厢房装好了隔音设备。”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朝庄园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仍然穿着结婚礼服,虽然头上的面纱已经掀到戴着钻石头饰的发后,不过脸颊两旁仍然有面纱落下来。
“我不晓得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儿?”韦恩汉爵士继续说:“我们家很古老,将来有空我会告诉你一些我的祖先们的历史故事。”
她似乎震动一下,虽然他希望能听到她的回答,不过直到马匹在庄园的大门口停住时,她仍然没有开口。
现在,不仅何登出来迎接他们,还有一群穿着韦家制服的仆人在门口恭候着。韦恩汉爵士心想,这一定又是他的伯父卖给李柏穆尔的杰作。
单是衣服上的盾形纽扣就很有价值,因为其中大部分是乔治一世时代的产品,不过他已经忘了戴着假发穿着制服的仆人看起来有多英挺多神气了。当然,管家的制服就更特出了。一个仆从打开了马车的门,韦恩汉爵士跨了出来。
他伸手牵着嘉莉塔,他惊讶地感到她的手指在他手中冰冷地颤抖着。
第一次,他为她感到难过。因为这对她也是相当大的考验哪!
“欢迎您回来,爵士和夫人!”管家逢迎地说:“他们要我代表祝福爵士和夫人幸福愉快,百年合好。”
“谢谢各位。”韦恩汉爵士回答,一面私心希望他们不要再打搅他。
当他跨进大厅的时候,一大群仆人排成一列向他们握手道贺,他发现其中大部分是他自己雇用的人员,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曾经惊恐地想到,他的岳父不知是否会独断独行令他雇用的人没有立脚的余地呢。
在他认识的男女当中,他们不但向他道贺,同时还唤起他对父亲母亲的记忆与怀念,他们同时向他数说他孩提时代的顽皮趣事。
当最后一个帮工的男孩握过手后,他们全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一位在他父亲时代就在他家工作的仆人领班说道“餐厅里有香槟,爵士,大厨子将为您和夫人准备丰富的餐点。”
“我们刚刚吃过饭,”韦恩汉爵士说:“不过来一杯香槟或许会很开胃的。”
其实在李柏穆尔家的结婚宴上,他不但吃饱也喝足了。
因为穆尔家不但酒是陈年佳酿,食物更是山珍海味。只不过他觉得,假如自己拒绝了所有的点心,他的仆人一定会很失望的,因此他挽着嘉莉塔的手臂步向小小的餐厅。
当他碰到她的时候,他意识到她颤抖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往旁边挪开了一步。他楞了一下,不过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他们走进餐厅的时候,他心想,不知她是否注意到室内的餐具缺少摆设。
还好,桌上有两座明亮的烛台,他认得这是他们韦家珍藏的古董。
每一座烛台上熊熊地燃烧着六根蜡烛,他喜悦地注视着,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看到它们。
他机械地举起仆人倒给他的香槟酒,朝站在身边的嘉莉塔扬了扬:“欢迎加入艾比庄园i”他轻轻地说:“希望你在这里过得愉快。”
“谢谢你。”她声音细小得几乎听不见,然后浅浅地抿了一口香槟就把杯子放在桌上了。
韦恩汉爵士纳闷地想,在她放酒杯的时候,身子似乎晃动了一下。
“我想你可能疲倦了,”他怜悯地说:“现在休息似乎早了点儿,不过你一定乐于休息。今天我们两人都够累了。
他本来打算待会儿告诉她一些动物的趣事,不过他刚一开口,她马上就朝门口走去。
避家为她打开房门,当她穿过大厅的时候,韦恩汉爵士问着:“谁带夫人到她的卧室去?”
“威廉太太在楼上,爵士。”
“她会很称职的。”韦恩汉爵士说。
威廉太太曾经服侍过他的母亲,前些日子当他发现她仍然住在村子的时候,真是高兴异常,她告诉他六十岁就退休,实在很无聊。
“爵士,请让我回去,”她要求着:“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艾比庄园了,我从十二岁开始就到那儿工作了。”
“我最关心的就是,威廉太太,”韦恩汉爵士回答:“希望能把每一个人都请回庄园里来,假如可能的话,只要他和庄园的田地沾上一点儿关连,我都会把他们全请回来的。”
“这没问题,爵士,虽然大部分的老手现在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不过我会很快再训练起一批年轻的女孩,不知爵士您愿不愿意?”
“我非常乐意,威廉太太。”韦恩汉爵士回答说。
此刻,他想到威廉太太正是照顾他妻子的最佳人选,也许她可以帮助嘉莉塔不再如此害羞。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李柏穆尔的女儿居然如此文静、如此柔弱。
室内只有他一个人,他信步走到窗边眺望窗外的景色,心中暗庆幸一天终于过去了,不过他隐约地感觉到新的问题也许即将开始。
鲍园远处,树林后面的落日异常绚丽,他决定到外面去看看他心爱的动物,不知它们在新的环境能不能适应呢。
他转身想朝门口走去,不过,当他瞥见地板上有一样东西闪闪发光时,不禁停了脚步。
他弯身将它拾起来,却发现原来是一颗非常名贵的钻石。它一定是从嘉莉塔的头饰上绰下来的,他心想,要不然就是从她手腕或者胸前掉到地上。
他并没有特别注意到它们,不过他想到,每当她移动的时候全身就闪闪发光,由此可见她相当富有呢。
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可能会发现钻石不见而焦急万分,于是他决定先把它送到她手上让她安心,再去看他的宠物。
他穿过大厅爬上楼梯,然后走在长长、空旷的走廊上走廊从庄园的中央直通南面的厢房。
这段路相当长,韦恩汉爵士心想,假如屋子里装上了图画和家具,脏西席的地板上铺上了地毯,那么景现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南厢有一扇门完全和外界隔绝,他打开了门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走廊,走廊上有两扇门,一扇通到他自己卧室,另一扇通往嘉莉塔的房间。
他敲敲后面一间房门,房门马上应声而开,威廉太太出现在门口。“爵士!”她一面微笑一面鞠躬说。“晚安,威廉太太,我拣到夫人掉在地上的头饰,我想她一定很着急。”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掌,威廉太太看到一颗大钻石在他手中闪耀着。
“爵士,一颗钻石哪!”
“不错!”韦恩汉爵士回答。“等夫人回来上楼时我再还给她。”威廉太太一面说一面接过钻石:“我以为她和您在一块儿哪!”
“和我?”韦恩汉爵士惊讶地说。
“刚才你不是在楼梯口遇到她的吗?”
“是的,爵士。我领她到这个房间来,夫人就把头饰和面纱脱下来交给我。然后,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开了房间,我以为她又到楼下了!我以为爵士”
威廉太太停住了口。
“你以为如何?”韦恩汉爵士问道。
“当然也许我看错了,不过,刚才我望了;窗户外面一眼,我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穿过草地朝湖边走去。我还以为您带着夫人在散步呢。”
韦恩汉爵士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我去找夫人,威廉太太,你先睡吧。不必等我们了。”
“您找得到她吗?爵士。”“没有问题的,威廉太大!”
韦恩汉爵士转身穿过走廊,然后一把带上身后的门。
他匆匆走下长长的甬道,当他抵达楼梯口的地方,就开始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