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同是东方脸孔,或许同样喜欢艺术,所以他忍不住饼去以英文和他交谈,交谈之后才知道他也是台湾人,是个摄影工作者。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非常奇妙的,这五年来他们并不常联络,见面的机会更是寥寥可数,通常都是他计划到一个国家旅行时,会先跟莫联络上,如果当时他正在那个国家,或是附近的临国,他们才会约个时间见面,一起喝杯咖啡。
这一次摄影展更是柳轩风历经近三年的时间游说他回国来开展的,也如他所预期的成功。只是莫依然神秘,别说藉由媒体来为展览做个宣传,就连出现也等到最后一天。
“好东西不在多,偶尔品偿就能让人意犹未尽。”
“难怪我会觉得你真的是我的知音。”人生想得一知己,有如水中捞月般难,而他今生能与莫知交,实在太幸运。
“既然我如此深受你的眷恋,那我有几件事拜托你,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才是。”既然柳轩风都这么说了,那他当然不客气的顺着说下去。
“说说看,如果太强人所难,那”
“你放心,都只是一些举手之劳的事。”他才不会傻得让他开口拒绝。
“好吧!那你就说说看。”似乎被看穿了他的意图,柳轩风只好摸摸鼻子认了。
“这次摄影展结束之后,你把属于你的部分扣起来,其余的你帮我将一半捐出去,剩下来的部分帮我分成两份,一份交给我妹妹,一份帮我交给这个女孩。”他将一张照片交给他,他已经在照片的背后写上“浪”pub的地址。
“那你自己呢?”他可知道这一次卖出的摄影作品总共约有两千多万,就算捐出一半给慈善机构,也还有一千多万,他把钱给他妹妹,他无话可说,但他竟然要拿五、六百万给照片中的女孩当酬劳,他一定是疯了。
“我无所谓,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其实他对拥有过多的财富并不奢望。
“我真的越来越不懂你了。”莫就像一本艰深难懂的书,想要懂他实属不易。
“那就别懂了。”莫抽出一张便条纸,写下了莫家的地址、电话和妹妹的名字。他将纸条交给他“这是我家的地址,请你务必将支票亲自交给莫雨。”
“但是你妹妹我并未见过,如果随便一个人出来冒充,我又怎么会知道。”对于莫家中的一些事,他多少知道一些,以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勾心斗角,很难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其实你已经见过了,只是不知道她是我妹妹。”
“我见过?”柳轩风一脸茫然。如果他真的见过他妹妹,他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摄影展的第一天,小雨有来过,听说你还帮她解释了我的作品。”
柳轩风的脑海里窜过了那个纤弱的倩影,一个萦绕在他心头的人。奈何他对她一无所知,就算他想找她,也有如在茫茫大海中捞针般。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莫的妹妹莫雨。
人的缘分何其微妙,他和莫的相识是经过飘洋过海,而他和莫雨近在咫尺却不相识。
“原来她就是你妹妹。”
“没错。”
“她的眼睛”
“小时候的一场意外。”
“没有希望吗?”
“当然有,我一定会为她找到一个好医生,不管花多少钱,我一定要让她重见光明。”莫坚定地说。
是的,小雨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至于要交给那女孩的支票,你等我电话,你再帮我拿去给她。”
柳轩风已经完全陷入莫雨那张迷思的脸,对莫再说的事情已无心去问清楚了。
莫敏感的感觉到好友异样的情绪,他饶富兴味地打量着他的表情,突然说:“小雨是不是很漂亮?”
“嗯,她就像朵清新的百合,有如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柳轩风直接回答。
“我喜欢她?”如果小雨能和轩风在一起,他就放心了。
“我对她一见钟情。”柳轩风笑着摇摇头。他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你不在意小雨的眼睛看不到吗?”如果他不在意小雨的眼睛,相信他是值得被依靠的男人,至少比小雨跟着他四处飘泊要好太多。
“我会当她的眼睛。”
“轩风,我很放心将小雨交给你。”不止因为他是他的好友,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只怕小雨不会接受我。”想起她那天惊慌失措的逃离这里,他就信心大失。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莫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给他打气“你要突破小雨自卑的心防,可能得花上些心力。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帮我将小雨带出那个牢宠。”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轩风,我先谢谢你。”这一次他能放心的离开了。
莫推开“浪”pub的门,依然是人声鼎沸。pub似乎已经成为都市人晚上消遣的唯一去处,台北入夜后的人也似乎全往这些地方挤。
莫走到吧台,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看见今天的酒保一样是和他前次来的是同一人。“麻烦你给我一杯伏特加。”
“马上来。”酒保点点头。
莫转过头,先对今晚在场内的服务生巡视一圈,并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再度旋过身,此时酒保正好将他要的酒递了过来。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才开口问着酒保“我想跟你问个人。”
“谁?”酒保的手一点也没停下来,以完美的技术调出一杯杯客人点的酒。
“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学生。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上个星期曾经在这里代过班。”那晚她曾说过她并不是这间pub里的员工,只是偶尔代代班。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酒保先将调好的酒交给等在一旁的服务生。“她叫卢希,是s大的学生。”
“她什么时候还会来这里?”他终于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虽然不清楚是哪三个字。
“这得看谁临时有事又没提早排假时,才会请她帮忙。”酒保摇摇头。
“那如果我麻烦你帮我交个东西给她,能交到她的手中吗?”看来他是没机会再见到她了。
“这应该没问题,她有一个学长在这里打工,不过他今天刚好休假。”
莫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只是一个信封,里面有他的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那麻烦你帮我将这个信封交给她。”他在信封上写下酒保刚刚告诉他的名字,再将信封推到酒保的面前。
“没问题。”酒保将信封收了起来。
“谢谢你。”莫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元,放在酒杯下。既然她没来,他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
莫起身离开了pub。
在这里有太多属于她的回忆,这里让他与她有了开始,却没了结束。他知道当自己明天离开台北之后,跟这块土地将画上休止符,除去有理由,有着让他非得再度踏上这块土地的理由。
但是好难啊!
卢希坐在校园中一处花圃边的水泥道上,手上拿着刚刚学长从pub带回来给她的信封。信封上“卢曦缓”三个字的字迹对她来说是陌生的,然而在信封背面一个小小的签名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因为那个签名她每天总要看上个好几回。
她猜不出莫为什么会托人带这封信给她,为什么不是他自己来找她?
那天她在西餐厅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吧!看他温柔呵护着她,就好像呵护着一份珍贵的宝物般。
她的心被强烈的撕扯着,痛苦不已。
她低着头,沉思地盯着信封瞧,没有勇气撕开被黏住的封口。她不知道他会在信纸上写些什么,抑或是放着一张支票,算是对她的补偿。
上课铃声已从远处传来,许许多多的同学小跑步的跑向教室上课。
终于,四周来来往往的学生少了。
终于,她还是慢慢地撕开黏住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一把钥匙却随着被抽出的信纸掉了出来。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不懂这代表着什么样的意思。
终于,她打开信纸,慢慢地往下看。
你好吗?
在写这封信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心中有些遗憾。老实说我并不确定你是否会看得到这封信,但我还是傻得写下来。我只想告诉你,那一晚发生的事很美,一切是那么的自然,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
当我在深夜的街头看到你那让人感到孤独和寂寞的背影时,我就忍不住猛按下快门,想要将属于你那与我相似的凄寂留下。后来看着你蹲在地上抱着一只小狈,正想按下快门时,透过镜头却发现你脸上垂挂着两行清泪。我的心莫名的为你感到揪痛,我竟会为陌生的你而感到心痛。我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这世界上会让我感到心痛的人只有我妹妹,一个可怜的女孩。
后来又在pub里无意间见到你时,我的心竟然感到惊喜。你知道当你差点跌倒,我扶住你,而你的脸颊紧贴在我心口时,我的心跳当场漏跳了一拍,一颗死沉许久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苏醒,感情也在这时因为你的出现活络起来,我发现我并不是一个不能再爱的人,更不是没有爱的人,我的心也没有真正死去。
那一夜我开口留下你,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或许我们都是孤独和寂寞的,但真正的原因是那一夜的我懦弱得害怕一个人面对一室的孤寂。当你慢慢转过身,用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着我时,我的心底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我想将你紧紧的拥住,这辈子不愿放手。或许是我的自私吧,明知自己血液中流着流浪、飘泊的血液,还是自私的占有了纯真的你。原谅我无法对你做出任何的负责态度,这支钥匙是我房子的钥匙,我将它交给你绝对没有任何羞辱你的意思。你既然需要租房子,而我在几年内也不可能再回台湾,我希望你能搬去住,一来你可以省下房租,二来也可以帮我照顾房子,最重要的是,希望我再回台湾时,能第一个见到你。或许有一天我能给你一句承诺的话。
莫笔
ps:我留了一笔钱在轩风艺廊老板柳轩风那里,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去找他。
我希望你别误会,我完全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当你有困难时,我仍是第一个能帮助你的人,因为你对我是有不同的意义。
卢希看完莫留下的信,泪水忍不住淌落,手中紧握着那把钥匙和信纸。她的心微微抽痛着,为莫的孤独,为自己的孤独。
她并不后悔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莫,也知道这辈子除了莫,她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虽然他未曾给过她任何的承诺,虽然不确定他是否再回台湾,虽然他们之间除了陌生还是陌生,虽然他并不爱她,虽然有这么多的虽然,但她知道她愿意等他,等他找到自己,等他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