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连续几天,我回到家中时已筋疲力竭。卷坐在墨绿色布沙发上,我发了电话。
“我不在,有事请留言。”
这个声音拯救我于垂死边缘。
“嗨,是我。我好累,希望这个企划案我的上司能让我过关,无灾无难。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吧!对了,十分钟后我还有个晚餐的约会,我上司的上司请吃寿司,他满厉害的,还会包寿司。时间不多,我得赶紧出门。拜。”
斑捷思早我一个钟头离开公司,他叫我七点到他家。结果,我的脑袋提早真空,挤不出东西的我决定先回家一趟。
现在可好了,我在街上绕来绕去,已经快七点半了。翻出他的名片,我打了电话告诉他找不到去他家的路,在超市门口等。
不久,他到超市门口来把我领了回去。
“下次你记得在这里转弯,然后直走,没路了再左转就到我家了。”
我一边听一边忘,其实我只要记得他的电话号码就够了。
他今天做了生鱼寿司,很好吃。
“何淑敏找你麻烦了吗?”餐后他问我。
我惊愕不已。我的脸上写了字吗?我是被耳提面命了好一阵子,可我也没四处投诉,求爷爷告你你呀!
“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对我的否认,他但笑不语。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手上的case是‘我家甜点’吗?”
“嗯。”总裁果然不是混的,什么都知道。
“要我帮忙吗?”
“不好劳动到你,长官。”
“长官都做饭给你吃了,什么忙不能帮?”
“那我以后不吃就是了。”
“跟你开玩笑,别生气。”他拉我坐在沙发上,一手揽住我的肩头。
“我想回家了。”我转头看着他说,但他那真心诚恳的脸很教人动容,我又抓不住自己的思绪了。一些莫名的情怀在彼此相对的眼眸里,像燃起的火苗一波一波跳动着,他是认真的吗?我会因此爱上他?
他忽用鼻尖碰了碰我的。
“我想回家了。”我又告诉自己一遍。
“你确定?”
我用力点头,差点把眼泪都点出眼眶,但我把呜咽留在心里。
不妙!不妙的感觉不妙地产生了。
“我确定。”我确定什么事都不让发生,在什么事都还没发生的此时。
“我送你。”
他真好。我用感激的心情让他牵我的手送我回家。
“嗨,是我。你可以对我说话吗?我好烦。我不想爱上一个人,可是可是我又拒绝不了。也许从喝咖啡那天起我就错了。错了,错了,我惹祸上身了,你知道吗?”
我把无名火发在朋友身上。捧上电话,我哭得啼哩哔啦!还没爱就能让我这样痛苦,受了之后不是更惨?那可是一辈子,漫长的一生啊!
电话响了,我赶紧用面纸擦去眼泪鼻涕。
“喂?”“品嘉,是我。”
“世贤啊!好久不见了。”
“你鼻音怎么那么重?”
“感冒了。”
“严不严重,看过医生了没?”
“没。睡一觉就没事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想听听你的声音。工作很忙吧?”
“嗯,最近特别忙,只剩一个星期了,我必须赶紧完成企划案。”
“那你早点休息吧!拜拜。”
“世贤!”我喊住他。
“你想说什么?”
“你没事,拜拜。”
我把唇边那一句“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吞回去。
流不完的泪水,流不完的呜咽。我边哭边拨了电话号码,我最熟悉的那八码。
“嗨,是我。听我哭吧!我害了别人,良心不安,你知道吗?还有,我好像已经得到报应了,我的生活本来很简单,现在却复杂得要命。我不想学游泳,因为我永远不会去游泳。现在有人硬把我推进游泳池里,要我宿命般任由灭顶,我不想也无力去照顾另一个不安定的生命,为他牵挂一生,你知道吗?”
币上电话,我进了浴室。
伤痛欲绝的疲惫中,我仰起脸,对着镜子顾影自怜,想像着自己的遭遇在泪汪汪的双眼里浮动,痛苦在我凄绝的面容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再多看,打开莲蓬头,让热水冲掉我的泪与累。
近来我花在洗澡上的时间逐渐增加。瞧,我的十只手指头都让水泡肿了,我的眼也是肿的,这就是我生活变复杂的证明。
再次对镜梳理头发,我发现短发长了些,但俏丽不再。如果说恋爱中的女人会变漂亮是真的,那表示我还有救,因为我变丑了。这个念头使我的心情好了一些。
明天,我要去剪头发,现在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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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贤,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我不好吗?”
“不是,你很好,值得更好的女孩,我并不适合你。我恨忙,又离你这么远,我们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见面。”
“如果你嫌我麻烦,我可以每个星期都上来看你。”
“不用不用,那样太辛苦你了。”
“品嘉,你很无情。”
“也许吧!可是那是我的人格特质,不算罪过吧!我对谁都是这样,所以才说我不适合你,我甚至不适合任何人。”
“你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没有,没有。我只想一个人过日子,不要有牵挂。你对我好我很感激,在还来得及以前,把你美好的一切留给另一个真正可以和你分享的人吧!你我之间的,就还天还地,还诸神佛吧!好不好?”
“说来说去,你还是无情。”
“算是吧!”
“你很令人同情,因为你不会爱人。”
“你说得对,所以我不该耽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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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嘉。”高捷思含情脉脉地望着我,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肩。
我怔怔地看着他,无言。游荡在我们之间的空气倏然凝结。
他眼中的深情胶着住我的目光,我们的相遇是老天刻意施的魔咒,不想爱人的我,却被他深深吸引。
他迟疑片刻之后,将我整个人拥入怀中,紧紧搂住。我没来得及反应什么,他的吻似雨点,一遍遍轻抚过我的脸庞,我僵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最后,他的唇深深地烙在我的唇瓣上我要挣脱我在梦里遗失了初吻。
电话铃声大作,我从绮梦中醒来,天旋地转。
“喂?”我声音干哑。
“还在睡啊?”是高捷思给我的morningcall。
“被你吵醒了。”
“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想。”
“那你今天打算怎么过?”
“我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照样过一天。日月星辰仍旧高挂天际,黑夜白昼依然各据守一方。”
“你很懒。”
“懒就懒,又没造成公害。”
“也很无情。”
“情路迢遥,可以的话最好别走,一旦走了便回不到起点。”
“你这是早晨忧郁症。谁都需要爱和被爱的,傻瓜。”
“没有爱又怎样?少了爱照样过日子。爱了又怎样?辛辛苦苦谈情说爱,你躲我追的,到头来还不是一拍两散。爱聚苦,离散亦苦;思念情伤,不想亦伤;无情无爱,不想不悔。”
卡嗒高捷思无礼地挂我电话。
被他这么一吵,我也睡不着了,干脆不再赖床。梳洗一番,我决定出门去修剪一下头发,非为悦己者容,却为悦己而容。何况再不整理门面,我可能会造成公害。
快换好衣服时,门铃响了。
除了房东和找错门牌的人之外,没有人按过我的门铃。
开了个小缝,我朝外瞄了一眼;关上门,放下炼条,我开门让来人进屋。不速之客高捷思。
“你要出门啊?”
“你凭什么来判断?”
他边打量着我的窝边走向沙发。“你擦了口红。”
我和他同时坐下。“你太太都是出门时才擦口红的吗?”
“下次请你使用‘前妻’二字,我现在是单身,哪来的太太?”
“你为什么不请自来?”
“因为我很担心你,刚才你在电话里说那些话时,好像快精神崩溃了。”
“我要真的精神崩溃,你来了也没用,你又不是心理医生。”
“你有私人心理医生对吗?”他给我一抹诡异的笑。
“好了,现在你看到我没有精神崩溃,人好好的在你面前呼吸,可以放心了吧?而我,现在要出门,所以请你也回去吧!”
“沙发都还没坐热呢!就想赶我走,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你就不能请我喝杯咖啡吗?”
又是咖啡,最顾我怨的东西。
“我自己都没早餐可吃,还请你喝咖啡?哪,超市已经开门了,你去里面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再捡到别人遗失的东西,然后上前攀谈,也许就有咖啡喝了。”
我肯定他眼底迅速升起一股怒意,稍纵即逝。
“你一定要把我们的相遇形容得这么没有意境吗?”他是笑着对我说的。
“对不起。”我诚心地为自己的刻薄话向他道歉,换来他在我脑门上再次一拍。
“你要去哪里?”
本想反问他是不是我连私生活都得向他报告,但马上打消这样的念头。
不明白这是不是一种妇人之仁,我愈来愈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刻薄地对他说话,他邀我共同分享的应该不只是寂寞而已。
我近来的魂不守舍、举棋不定,大概是因他而起。他,让我血液里的矛盾因子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问你去哪里都能让你发呆吗?”他猛然靠近的脸庞先他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要去剪头发。”
“你有固定的设计师吗?”
“没有。”我一向是在离我家最近的那家美发屋打理我的三千烦恼丝。哪个设计师有空给哪个剪,不要让我等就好。
“那我带你去找我的设计师帮你剪好不好?”
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来拒绝他。他这么做可以解释为热心体贴,也可以解释为狗拿耗子。如果我不讨厌他,就是前者;讨厌他,就是后者。
我不讨厌他。
“你也要剪头发吗?”
“有何不可?剪了长,长了再剪,生生不息。”他耙了耙头发,模样很cute。
“死相!”我笑他。
最后,我选择与他同行。在巷口的早餐店里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跟他走回他家附近,坐上他的车。
他可以为了剪个头发,大老远开车去找设计师。
有冲突吗?我想要的是简单的生活,他的生活品质却是精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