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前,只听见路人的惊呼声。
睁开眼睛时,满室的白色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徐晨妍双眼迷蒙地侧过头,这才看见守在病床边、一脸担忧的父母亲。
“爸、妈。”她有些不解自己怎会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终于醒来了,差点没吓坏你妈。”徐敬清嘴硬地说。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医生说你身子骨弱,不该随便淋雨的。多亏好心的路人送你到医院,不然你还倒在街上哪。”李薇忍不住叨念。这个女儿愈来愈教人担心,记得接到来自医院的通知时,她和丈夫差点当场吓晕。
“孩子呢?”徐晨妍慢慢想起了一切,双眼盛满哀伤,但仍挂记着自己的小孩。
“去上学了。两个孩子都很懂事,你别担心。”李薇将女儿扶坐起来。
“我没事的。”徐晨妍的话很没说服力,此刻她手腕上还插着点滴,头也有些晕眩,视线不太能集中。
徐敬清和李薇相视一眼,忍住脱口的叹息。“没事还会晕倒在街上?都当妈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李薇说来心酸;实在是女儿的情况太吓人了,她都还没责问女儿脸上那一个明显的掌印是谁伤的呢。
徐晨妍投给父亲求救的一眼,徐敬清只得拍拍妻子“你也别在这儿唠叨了,咱们让她清静些。”他带开妻子,还给徐晨妍一个安静的空间。
打发了父母亲,徐晨妍为自己的不孝而愧疚起来,脑中又传来隐隐的刺痛。近来头痛发作的次数愈来愈频繁,有时甚至让她从睡梦中痛醒。或许她该趁着此次机会,顺道请教医生才是。
同一时刻,关裕基正来到办公大楼。沈日欣从今天开始要到欧洲考察一个星期,他的作息仍一如往常,连送机也没有。
走进公司,他的视线被接待柜台前的两个小身影吸引住。
“哪来的小孩?”他问向接待人员。
不待接待小姐回答,两个小孩居然同时一左一右地抱住他的小腿“爸爸!”
接待大厅有半刻陷入尴尬的沉默。整个公司的员工都知道关裕基有老婆,也知道他还未有子嗣,而今平空冒出两个七岁大的孩子来认父亲,情况真的很离谱。
“谁是你们的爸爸?”关裕基扬眉低问。今天是四月一号吗?哪个员工敢不知死活地开玩笑开到董事长身上?
虽然不怎么舒服,但他还记得将两个孩子带到角落,不让无聊人士看好戏。
“你就是我们的爸爸。”小男孩回答他的问题,长相相似的小女孩则沉默地点头。
“说实话。”关裕基低沉的声音很有威严。
小男孩拿出一张相片递至他手中“妈说你是我们的爸爸。”
混乱的情况慢慢出现导正的可能性。望着那张多年前的旧照,关裕基满脸诧异。“这是我和晨妍”
“你也承认这是你和***照片啰!”小男孩很高兴自己没找错人。
“晨妍是你们的妈妈?”关裕基如同被箝住呼吸。
“妈在医院,你能去看她吗?”小女孩开口说出来意。
“晨妍在医院?为什么?”又一个令他心惊的消息。
“外婆说妈咪不乖跑去淋雨,差点得了肺炎。妈已经昏迷两天了,我和妹怕妈一直不醒,跷了课来找你。爸去叫妈咪醒来好吗?”
不用谁来说明,徐晨妍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被孩子带来医院后,关裕基就一直守在徐晨妍的病床边。
睡梦中的她眉心紧锁,苍白的左颊还带着淡淡的掌印,足可证明当时他的力道下得多重。
教关裕基更加惊心的是她毫无血色的唇瓣;若非她的胸脯还有所起伏,他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已离开人间。
两个小孩手脚利落地攀上他的腿,而后爬至病床上“妈妈。”
必裕基大手一抓,一手一个快速地把孩子拎下来,但仍是吵醒了浅眠的徐晨妍。
她一直睡不安稳,脑中的刺痛一阵一阵的,她没办法沉睡。
被孩子的呼唤唤醒,她睁开双眼,有一阵子,世界仍是黑暗一片。
“晨妍?”关裕基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的视线没有焦点,好像看不见。
“裕基?”徐晨妍抚着头望向声音来源,他的身影逐渐清晰。“你怎么会来?”她撑起身子倚在床头,有点不解孩子怎么也在身边。“你们没去上学?”
两个小孩躲在身后,关裕基只得出面“他们担心你,跑到公司来找我。”
徐晨妍讶异万分,不晓得自己的孩子精明到此等地步,一想到孩子们在街上摸索到关裕基的公司,她几乎吓去半条命。“怎么可以欺骗外公外婆?说要去上课,结果跑去找爸爸。”
两个小娃娃用英文低喃数句,聪明地躲在父亲身后,不肯出来挨骂。
被“晾”在一旁的关裕基有些不舒服,他一向是徐晨妍目光的唯一焦点,而今被两个孩子取代了主导的地位,这种感觉不好。
“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什么?”他瞪向她。
“我应该告诉你什么?”徐晨妍终于正视他。
“这个。”他指指腿边的小孩。
“你的孩子。”
“我不信。”他没忘记上回她污蔑自己父亲的事。
必裕基的回答伤了她。
“那你还问我?”头痛又发作了,徐晨妍开始落泪。
必裕基痹篇那张哭泣的容颜,他一向不能抗拒她的泪。“说实话。”
“我从没对你说过谎。”徐晨妍拉起棉被盖住脸,她不能让孩子看到她哭。
“爸不相信我们是你的孩子吗?”小女孩抬首望着父亲。
必裕基冷着一张脸,没有回答。
小男孩很不高兴父亲惹得母亲哭泣“这儿是医院,爸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做da检查。”
必裕基吃惊地望着小孩,才几岁的孩子,居然连da都懂。
“你平常是怎么教孩子的?”他忍不住问躲在棉被里的徐晨妍。
“他们自己爱看新闻,纽约什么怪事都有,有些事情他们懂得比我还多。”徐晨妍从棉被里丢出一句,心里很生气他侮辱孩子的血统。
“走吧。”男孩知晓母亲的心思,拉着父亲就往外走“去做检查,我和妹只差几分钟出生,只要我和爸做检查就可以了吧?还是爸爸也要妹妹一起来?”
话是这么说,小女孩还是被留在病房内陪伴哭泣的母亲。
必裕基就这样被小男孩拖出病房,恰巧遇上前来巡房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认得徐晨妍的小孩,他问向关裕基“您是徐小姐的亲人吗?”
“他是我爸爸。”小男孩快一步回话。
“呃,不知如何称呼?”主治医生显然有话要说。
“敝姓关。”关裕基冷着一张脸,没有仔细交代自己与徐晨妍的关系。
主治医生却显然误会了;“关先生,正巧有些关太太的事要跟你商量,借一步说话。”
da的检查暂时被放在一边,关裕基牵着儿子跟着主治医生走到会诊室。
“请问你对关太太的病情了解多少?”主治医生问着。
必裕基觑了儿子一眼,而后回答“不是很多,只知道她淋了雨,受了风寒。”
主治医生怪异地瞪着他“关太太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了,这点关先生没留意到吗?”
“什么病情?”关裕基只知道徐晨妍看起来比一般人不健康,苍白又虚弱。但那不是因为淋雨的关系吗?
主治医生没见过这么粗心的丈夫“她的头。都到这地步了,她应该有时常头痛、视线不清之类的毛病。”
必裕基望向儿子,小男孩点点头“妈咪常常会头痛,眼睛有时候也会看不见。”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有这毛病了吧?关先生不曾想过带夫人来做检查吗?”
被误解的关裕基实在无话可说,还是儿子回了话“妈咪怕看医生太贵,一直都是买葯吃的。”
主治医生这会儿真的看不起关裕基的为人“这病不能拖的。”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关裕基受不了这种没头没脑的状况,没好气地问。
“恶性肿瘤,就在脑子里!”主治医生也火了。
“什么?!”父子俩同时低吼出声。
必裕基顾不得孩子,着急地问:“你说晨妍她”
“如果早点发现,还有治愈的可能,但现在”主治医生摊摊手“一切得靠老天了。”
震惊的关裕基拒绝这个答案,他和徐晨妍分隔七年,而今重逢,她的生命竟已所剩无多?!
他不能忍受再次失去她!在这一刻,什么仇恨、怒气全部被抛弃,他只在乎她。
“有没有可能误诊?”
“不可能,关太太被送来的时候,虽在昏迷中,却常常喊着头痛,我们便顺便帮她做了检查,这才发现肿瘤已经压迫到视神经。关太太随时有失明的危险,甚至”主治医生望着眼前这对父子“请好好照顾关太太,尽量别让她情绪起伏太大,否则”他摊摊手,未竟的话语明白宣示了情况的严重性。
深受打击的关裕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命运所开的残酷玩笑。他牵着儿子回到徐晨妍的病房,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她和女儿谈天。
“做完检查了吗?知道孩子的的确确是你的种了吧?”见到关裕基,徐晨妍气呼呼的说,没注意到父子俩的神色有些怪异。
“会痛吗?”关裕基坐在床沿,突然轻柔地握住她的手问。
徐晨妍一时不能理解他的转变“痛什么?”
“头。你的头常常会痛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偏头痛?”
必裕基闭上眼,原来徐晨妍真的不知道自己患了重症,而他竟还那么粗暴地伤害她。
“裕基,你怎么了?”徐晨妍感觉气氛有异,有些担心地问向关裕基。
“告诉我一切吧。”他突然这么说“关于我们分开后的一切,全部都告诉我吧。”他敛去伤痛,温柔的目光彷佛回到过往。
“你不是不信”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要查证事实并不难,她都不怕他去检验da了,关于污蔑的部分,他自然可以回去质问自己的父亲。
沉默半晌,徐晨妍将女儿塞到他怀里,低头凝望绞着被单的双手。
“很久了。”她低声诉说“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所有不敢对你说的种种”
自知晓自己怀孕,她镇日担心受怕,犹疑着不敢告诉关裕基,后又被关永辉推拒于外,当时她绝望地只能投靠小泵姑,继而不告而别,奔赴异乡,瞒着父母生下小孩;七年来她隐忍着一切,全都是为了保护当时仍在就学的关裕基啊!
徐晨妍一句句地道出原委“我知道我很自私,先是遗弃你和大家的友谊,接着又未婚生子伤了我父母的心,甚至使孩子被标上私生子的印记”再怎么力持平静,泪水仍是控制不住地纷纷落下。“但我只能这么做。为了你,就算负尽天下人,我也绝不要辜负你的爱。”
从一开始,她就坚持这个信念。就算她自私,做不到为人子女的孝顺和为人母亲的责任,但生命原就不能达到万事周全。
“虽然一路走来不算顺利,也有些寂寞,害怕你移情别恋”她双手掩面,仍止不住泪水奔流:该承受的煎熬,她一样也没逃过。“静婷说你和日欣结婚了,所以我甚至打算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不!”关裕基大吼,眼眸中心疼的泪几乎夺眶而出。原来在他堕落甚至与日欣结婚的那段岁月,她承受了这么多
“你还相信我吗?”徐晨妍含泪望向关裕基“戒指你拿走了,而且你也叫我滚”她已经不确定他的态度了“你还相信我吗?”
事实上,这个问题背后代表的意义是,他是否还对她保有一丝丝的爱意?
必裕基用力将她搂进自己怀中,已然流下悲痛的泪水。“我相信你。我的爱也一直属于你,从来没有改变过。”原先对她的误解转为浓浓的心疼与不舍。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他低吼,恨不得代她领受这些年来的苦难与折磨。
七年前的她只是一名荏弱又童稚的少女,怎么担得住?怎么承得了?
必裕基的拥抱说明了他的态度,徐晨妍终于破涕为笑。
“因为爱你啊!”她亲吻他的唇。隔了七年再度听见他说爱她,这一刻,她是真正幸福地笑着流泪。“你舍不得我,我也同样舍不得你。只要能保护你,我愿意忍受这一切。从前,你不也这么保护我吗?”她温柔地笑望着他,眸中闪动醉人的光采。
是的,这一切,全出自于“爱”
从许心订情的那一刻起,为对方付出已成为习惯,戒不掉,也不想戒了。
爱情是如此教人身不由己,他俩却心甘情愿倾尽所有,直至生命结束才能止尽。
徐晨妍伸手轻轻拭去关裕基的泪水,在梦里想念了七年,此刻终于重回他的怀抱。“你后悔吗?在我离开你的那段日子,你后悔爱过我吗?”
“不。”他无视脸上的泪,为她扬起一个俊逸的笑,如同年少时那般爽朗迷人。“虽然当时我气坏了,也一直逼自己去恨你”见她瑟缩了下,他更加拥紧她,不许她逃开。“但心里头,我就是不能否认和你相恋时的美好感受。这七年来,在恨你的同时,潜意识里我一样在等待;天涯海角,不论你去了什么地方,我总盼望你还会回来,回到我怀里。”
“同时爱我又恨我,你怎么受得了这种煎熬?”
“对不起你的是我,活该我要受这种罪。”他吻去她的泪。不论如何,只要对方能懂得彼此的苦衷,那么一切的一切也就值得了。
“如果情况倒转,我相信你也会保护我。”她从不曾质疑他的爱,七年来都没有。
“傻瓜!”他哽着声音亲吻她的手心,不知该为她的深情痴愚感到欣喜还是责怪。
“爸爸妈妈都是傻瓜。”被遗忘许久的孩子们眼着聆听了这段深情告白,两个娃娃一同扑进父母的怀抱里,他们一家人终于真正地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