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焕大爷,欧阳公子,还有甄姑娘,这些菜都是大人吩咐做的,你们看看还缺什么,小人再让人去拿。”
“这就够了”,顾攀起身,“很丰盛啦,大人如果不嫌弃,坐下来一起吃点儿。”
“老爷太客气了”,丙三哪敢跟爷的岳丈大舅哥同桌吃饭,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告退下去。
…
听到小兵传来的父亲的回话,顾明月好笑地看着穆蕴:“我爹也不是好糊弄的。”
“我可不敢糊弄你爹”,穆蕴抱住顾明月在她颈窝蹭了蹭,同时还漫不经心地吻着她的脖颈,低声道:“你真好闻,闻着闻着就让我很想吃。”
顾明月双手推开他:“你不是说让我看你吗?不许乱动。”
穆蕴随即又黏上来,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这样你才能看得更清楚。”
顾明月哭笑不得,片刻后便被他攻城略地。
缠绵的亲吻中,穆蕴的呼吸粗重几分,为免一发不可收拾,他狠狠地吸吮了两下她的嘴唇,撤开后退。
顾明月抬手摸到他隐含欲望的眼睛,问道:“你这两天可有想起来什么?”
穆蕴摇头,没有说昨天晚上好像做个奇怪的梦,似乎是他扇了翩翩一巴掌,当时就把他给气醒了。
醒来后看见翩翩好好地在他旁边躺着,他才长长松一口气。
穆蕴很奇怪,他可从来没想过动翩翩一根手指头,怎会梦到那样的场景?
这时看着翩翩,穆蕴突然有些害怕,他已经跟翩翩做过同样的梦,如果梦到她以前说的那些,还有夏雪说的什么前世,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然而穆蕴不想梦到那些,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住。
顾明月眨眨困乏的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闭眼就睡着了。
穆蕴好笑地亲亲她的眼睛,想起一个慧通那老和尚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越是心境澄明的人入睡越快。
翩翩入定也快,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顾明月没有听到外面的鞭炮烟火声,一睡到天明。
此时柳城的街上,邻里之间已经拜完了年。
百里之外的净城刚刚停止厮杀,李度身着寒光烁烁的盔甲,走在街道上查看将士们的受伤情况。
“禀将军”,一个传令兵快速跑来,“陆世子将浑不耶残部赶到了落霞口,请求支援。”
李度大步上马,亲自带兵赶去落霞口。
浑不耶这个人必须活捉,他能如此顺利地攻下一城又城,肯定有内应。
这种卖国蛀虫,必须揪出来严惩。
王镇跟在后面的亲随兵里,对于活捉浑不耶更加迫切,只要抓住这个人,王家必灭。
通敌卖国者夷三族。
虽然他自己也包括在这三族之内,但他丝毫不在乎。
他身上有军功可以赦免,即便不能赦免,有整个王家陪葬,他还是笑都要笑醒的。
…
玉清河以北战乱纷起,除了藩贼入侵还有一部分山贼趁机作乱,各种乱象频出,若不是穆蕴经过一城便安定一城,朝廷里有许多人都睡不下个好觉。
然而现在穆蕴已经安定下北方七八个省,将要带着被活捉的浑不耶度过玉清河时,又有不少人开始睡不着了。
初一这天秦由照旧去了议事处,他被重新起复的第三天,就成为八位议事大臣之一。
议事处点着十几个炭盆,温暖如春。
秦由走进来,解下披风递给旁边管理茶水杂事的小吏,令他意外的是王相和这个才复位没多久的副相,连同另一位康九廷提拔上来的张副相都已在座。
张副相为官十余载,异常圆滑,康九廷都倒台一个多月了,他还安安稳稳地坐在副相的位置上。
“见过王副相,张副相”,秦由上前见礼,神态恭谦,不过心里却是有些激动的,等宰辅之位择出,他是有很大机会成为副相的。
七八年之后,他秦由未尝不可能成为下一任宰辅。
王相和想用秦由,且不说秦由之弟秦几是外省大员,单他在吏部供职十几年之久,就不知有多少可用的官员呢。
因此王相和对秦由十分客气,抬手虚扶,还笑着说了两句年节的闲话。
须臾,八位议事大臣都到了。
王相和正了神色,率先开口:“这里有最新送来的战报,北方已基本平定。据说咱们前段时间商议授命的穆钦差每到一处,百姓们都是夹道欢迎,可见穆蕴此子的确有能力。”
同样趁机成为议事大臣的赵广成、齐兆廷、文明听到这话,均暗自皱眉。
果然还没容他们多想,王相和继续道:“只是他如此顺利就收回被占城池,本官总觉得疑惑。众位想想,浑不耶之胜何其迅速,他之败又何其迅速。现在看看这场仗,本官觉得说一句小孩子过家家也没什么不可的。”
议事厅坐着将近二十个人,此时却安静的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没有。
“但是这件过家家一般的事一过,穆蕴获得的利益实在太大了”,王相和的目光扫过面无表情地看着桌面的众人,敲敲桌子,“可疑啊。依本官之见,传密折给李度,等这穆钦差一渡过玉清河便收缴他手上的兵权,然后和那浑不耶一起押回京审审吧。”
“王副相说得对”,赵广成说道,看向其他七位议事大臣,“浑不耶进攻之顺利的确有蹊跷。至于这个穆钦差,本官以为却并不可疑。原因有二,其一穆钦差的确是个能力卓越的青年才俊;其二浑不耶之所以败得这么迅速是因为穆钦差抓住了离国君,臣子见王被擒,谁还敢反抗?再一个,此是我大庸地盘,他们能站得理直气壮?百姓们谁都不会向着浑不耶,背民心者,其败也速,有何稀奇!”
一番话下来,不少人微微点头。
王相和目光一寒,赵广成进议事处才一个月,竟有不少人站在了他的后面!
有人说道:“无论如何,有可疑还是查一查为好。”
“查是必须查的”,齐兆廷开口,“不过穆钦差才平定北方我们就押解回京查,民间传说起来,朝廷面上不好看。不如从议事处、六部,抽调几位刚正不阿的大臣专查此事。”
“兆廷此言有理”,王相和满意点头,只要查,穆蕴就必须有问题,“明日早朝,我们奏请皇上再议。”
因为北方战事,年节也只休朝两天,初二便开始正常上朝。
刘谱其实很不愿意,百万大军守在丰澧江北岸,番邦即使有六十万大军,也不可能打过来。驱赶走他们还不是时间的问题,何必如此紧紧张张?要他说怎么也要过了初五再上朝,但无奈百官建议,他不愿意岂不是显得很不英明?
然而此时的刘谱并没有闲着,正忙着给身边的亲信安排官位。
九省贪污大案的爆发让朝廷换进来许多新鲜血液,别以为团伙犯案朝廷不敢全斩,多的是人候补。
刘谱被这些臣子磨得很有耐心,安排下一颗颗小棋子儿然后等着熬死下一任宰辅王相和,他就能撤相位了。
对于朝廷大部分官员来说,下一任宰辅非王相和莫属。
刘谱自然也这么认为的,摩挲着指尖的白玉棋子,他又纠结又期待。
撤掉相位,百官直接向他负责,到时他说什么谁还敢说一个不字?然而刘谱很清楚,如果没有宰辅,朝中大事他天天儿的不睡也忙不过来,更何况他还想跟美人儿玩耍呢。
可是再把权力下放给某些人,难保不会又出现一个隐形宰相!
刘谱想了大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他设一个皇阁不就行了?皇阁大臣专门给他处理事情,且不给他们封高位,彼时皇帝将是天下至尊,真正的一言九鼎。
此时议事处刚刚商议完填补北方官吏空缺,帮百姓重建家园的事,都不知道皇帝正在想主意达到空前的集权。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们也只会无所谓地笑笑。
除非皇帝能一人管理完整个国家,否则只要用他们,他们就不会让臣变成狗。
议事全程,秦由只在推举那几个重要府城的府尹时发表了几句意见,其他的事他暂时都不会管。
轿子经过重新开张的玲珑斋时,秦由掀开轿帘看了眼,暗自摇头,这就是没有家族依恃的坏处了,连冒头儿的机会都没有。
恐怕这玲珑斋下一次面临的就是查抄的命运了。
王相和既然让人查穆蕴,怎么可能查不出什么来?
前段时间因为康九廷倒台,玲珑斋、鹊喜楼解封,穆家的下人过来查看,却发现两间铺子的库房都被搬空了。
穆府老管家立即告上了府衙大堂,荀清一查,竟然发现了康府侍卫不慎遗落的腰牌。
因为这事,墙倒众人推的康府几乎成了全帝京的笑柄。
玲珑斋鹊喜楼的掌柜在康府的府库中找到了他们铺子里的东西,荀清审理后,判全部归还。
不久后,这些东西很可能又都落在王相和手里啊。
秦由摇头感叹,轿子走过玲珑斋好久,他才想到已经和穆蕴定亲的顾明月,那丫头是他母亲认的干亲…
如果穆蕴定了通敌卖国之罪,顾家岂能逃掉干系,说不定还会把秦家牵连上。
秦由狠狠地捶了下轿子,扯开轿帘道:“走快点。”
一到家秦由便进了书房,直到两个时辰后才在夫人不放心地过来看他时,走出书房。
看着外面渐渐西落的太阳,秦由决定立即断了和顾家的联系。
虽然他觉得那丫头是个不错的孩子,他也不能拿秦家一族冒险,必须摘干净。
“怎么摘?”晚上,秦由跟妻子说起此事,秦大夫人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难道不能是那穆蕴真有本事,他一城一城地收回来就是通敌?事情还没有定论,老爷何必如此不顾情面?”
“夫人,你怎知其中利害”,秦由摇头,“我想做这种小人行径吗?有些人想说有就必须有。如果我没有重入朝堂身居高位,危险还低些。可是现在我这个议事大臣的位置还没坐稳,就出现家中干亲通敌之事,这么大一个把柄,谁舍得不抓?”
见夫人不说话,秦由叹口气:“不是为夫怕事,实在是这个罪名太大了…到时顾家如果真出事,我们也好在暗中帮一把。”
“你不能找人活动一下?”秦大夫人相信自己的两个孩子是翩翩带来的好运,心里一直很喜这丫头,此时明知她有可能陷入麻烦还毫不留情地踢开,她做不来。
“我们家能和王家比吗?”秦由说道,“夫人,年前帝京多少官员一夕被抄,杀头,流放,都是王家在清除那些依附于康九廷又不投向他们的官员。我们家有些根基,杀头不可能,但万一抄家流放,我秦家几世之泽就要斩在我手里了。”
“…那如何摘干净,谁都知道母亲对认下的干孙女很好”,秦大夫人终于妥协。
“现成的理由”,秦由说道,“当初那丫头和穆蕴定亲,母亲不同意还郁郁了许多天,之后也不见翩翩再上门来过。明日家里设宴,你把咱们两家因为小姑娘定亲的事不再怎么往来的话放出去便好。母亲并没有带她参加过谁家的宴,只是家里的宴上旁人见过几次,有这话不怕旁人不信。”
秦大夫人点点头。
然而秦由怎么也没想到,半个月后,被查出问题来的竟是王相和。
离国君主和浑不耶的指认,离国派来那位支大人遗留下来的两封信,一切都指向王相和。
皇帝当即下令抄家,果不其然,御林军在王相和的书房搜出十几封可疑信件。
一日之内,四百族众的王家人填满了大理寺的刑狱。
元宵佳节后,皇帝与议事处共同拟定了审理王相和罪名的官员。
朝中与王相和相关的官员不少,一时间风声鹤唳遍布朝堂。
当初康九廷下台是因为贪污,这种罪名不那么敏感,且要讲究实据,惶恐的都是些真正做过什么的官员。
而通敌叛国,只要是和犯罪者有一点关系的人,都有可能被牵连上。
因此元宵佳节后的朝堂颇有些惴惴,大臣们都不敢随意说话。
刘谱很满意,觉得他撤相的圣旨终于是时机掰下来了,但是节后第一天早朝他就被臣子们泼了瓢冷水。
以议事处赵广成为首,七八名官员都推拒斩获大功劳的穆蕴为相。
赵广成退下去后,曾在礼部任职的文明立即奏表,洋洋洒洒几百字,都是以穆蕴的才能和人品可堪为相的实据。
刘谱一摔折子,有他这么窝心的皇上吗?
“历来相位都是年过而立的老官担任,穆爱卿资历尚浅,恐担不得担任”,他摆手说道,“此事再议。”
穆蕴只在帝京第二日早朝时到朝堂上复了命,被赏个吏部小官就没再进过朝堂。
不过他一点儿都不急,每天点过卯便去找翩翩。
如今好几处势力他都在转明,宰辅之位早已在他掌心,拜相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三天后,推举穆蕴为相的官员人数已经过半。
秦由站在百官前排,见此情势心惊不已,竟然…竟然有一半官员都已被穆蕴收到手下,加上他从北省一路而来带的那么多兵,谁还能阻止他拜相?
虽然那些兵不过两三万,一还朝就被打散分到江北、滇南、岳东三个大营去了,但是穆蕴在那些士兵心中的核心影响不可能一时间消除啊。
秦由很后悔,后悔自己太明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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