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走了,朝贺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由太监唱名,尚仪引领着,命妇们按照身份地位依次进殿参拜。
妁慈本来就有心见识一下高氏,今日长公主又特地提起她,自然更上心。
第一遭进来的三个,便是内阁三辅的夫人。当中的自然是皇上祖父的夫人,左边是太师的夫人,两人都已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姿态沉静谦恭。只右边一个三十出头的模样,身形颀长,虽垂着眼睛,脖颈却挺得很直。想来就是高氏了。
她跟妁慈想得完全不同,相貌并不浅薄高傲,反而很有些冷美人孤僻不屈的气质。而且她美貌年轻得出乎意料,妁慈倒是无法想象她拉着妁慈祖父家的老太君的手说话的模样。
不过有母如此,想来高小姐相貌也差不到哪里去,跟寿王也算般配。
她正想着,忽然看到外面颤巍巍走进一个矍铄的老太太来,进屋便四下打量,阿珠轻声提醒她低头,她却笑呵呵的拉着阿珠的手道:“闺女,你可真俊。今年几岁了,许了人了没?”
她声音不算大,只是殿里仪仗肃整,人人都恨不得凝声屏气,她的说话声便显得格外突兀。
妁慈偏了偏头,铃音轻声提醒道:“是兵部侍郎的母亲姜淑人。”
妁慈几乎失笑——她读史书时,总觉得阿廉无视场合随时转移话题的能力太逆天了,想不到渊源在这里。便笑道:“太夫人,阿珠今年十七,还没许人家。这屋里不好说话,一会儿吃酒时咱们再聊,可好?”
老夫人没想到上面坐着人,吓得退了一步,道:“原来娘娘在上边儿!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一殿人忍不住都笑出来。
阿珠引着她上前参见妁慈,从高氏身边擦过,高氏皱着眉,敛了裙摆侧身避让,像把她当什么脏东西了。妁慈在上面看得清楚,姜太夫人回程时特地剔了剔指甲灰搓到她水亮的缂丝鸾凤牡丹霞帔上,回到位子上一个人心满意足的偷着乐。
妁慈差点就没忍住笑场。
如果世间恩怨都能这么简单解决掉就好了。妁慈很喜欢这个老太太。
一时殿中命妇齐聚,齐齐跪拜道贺,妁慈给年长者赐坐,照例说一些场面话。她无需跟这些人套近乎,说完了便是赐宴。照例由宫人领她们去萃霞阁,她自己回内殿重新更衣梳妆。
妁慈将霞帔和凤冠换了,略略减了负重,便去了萃霞阁。
妁慈仪仗复杂,正式的出行颇费功夫,因此她到的时候,萃霞阁赐宴已经诸事齐备。她入殿升座,宴会便开始了。
萃霞阁本来就比别处敞亮,又逢着晴日,更加天光满室。一殿之中环翠光耀,彩衣胜霞,暗香浮动。
这些人丈夫或者儿子都是人上之人,因此大都懂得端庄自持,知道多说多错,因此个个不言不语,笑不露齿。一殿百十人,无人推杯换盏,箸盘直接几乎没有声响。只两侧奏乐清扬回响。
这种气氛下,连程友廉家的姜太夫人也闷闷的一个人嚼鸡腿。
妁慈倒是有心活跃气氛,可惜她一端杯子,底下一群人同时举杯,齐贺妁慈千岁。她们大都是妁慈妈妈、奶奶辈的人物,受她们一跪妁慈先折一半寿,终于不敢乱动。只能一人端坐在席上用筷子拾豆子。
幸而歌舞助兴,再有酒精麻醉,人心戒备很容易解除,演戏到了一般,这些官太太们彼此熟识的终于低声谈笑起来。
阿珠在姜太夫人那边伺候,她知道妁慈和阿玉都喜欢程廉,见姜太夫人很显得无聊,便笑着去给她斟酒,道:“太夫人还想吃些什么?”
太夫人眼睛亮了亮,扯了扯阿珠的袖子,道:“我觉着这些小姐太太吃东西跟喂雀似的,她们吃不了的咋办……都倒了?”
阿珠笑道:“吃剩的有直殿监的人处置,咋办我还真不知道。大概……喂猪?”
姜太夫人皱了皱眉,啧舌道:“造孽。”却不追问了。
阿珠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笑道:“我说笑呢,皇宫哪里来的猪?我们妁慈也不是顿顿吃新做的……”当然她们只剩菜也只吃自己剩的。
姜太夫人眼睛又亮起来,“你们妁慈不错,我见的官太太都把剩菜给丫头们吃……只是,我看这么多剩菜妁慈也吃不了,让我带回去一些吧。”
阿珠忍俊不禁之下,不由对程廉生出些好感来——她印象中但凡好官必然清贫,但凡清贫的官至少不会是个坏官。
阿珠笑着给她斟了杯酒,道:“妁慈不会拿剩的东西来赏人……你要是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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