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时候,边疆的战报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回京中。
没有大的变故,然而总体来看,败多胜少。
以数倍于敌的大军据城而战,居然还反被牵制着。敌人铁骑的威猛无敌似乎再一度被验证了。
渐渐的,朝中隐晦甚至尖锐的攻击高宦成的折子因此多了起来,呼吁早日议和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见俊也从一开始的不动如山,渐渐变得有些焦躁了。
这是他亲政后第一次大手笔,这一仗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促成的。他迫切的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
但是他跟太傅学习了近十年,就算太傅不主动去教他什么,他也自然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一些东西。
比如如何掩饰自己的焦躁,如何让比他还要焦躁的众位从他的态度中得到安抚——他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不想在暧昧不明中轻易就转变了立场。
因此这些日子,他实质上是承担着双份的压力。
幸而朝中还有个表现得比他还镇定和坚决的阿廉撑着,并且不时的为他分析战报,从中寻找出令人鼓舞的迹象来。
但是,尽管战局渐渐向着阿廉预测的方向发展,可最后的胜利依旧不可捉摸,朝中又充斥着反面的说法,见俊的焦躁并没有得到缓解。
有几次他几乎控制不住要逃到妁慈那儿,蜷到她怀里什么也不想只管蒙头大睡。
可是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希望让妁慈看到他的软弱。
——他想要尽快长大,长成一个可靠的、值得信赖的人。尽管毁掉妁慈心中那个令人怜惜的孩子的形象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可是他既然已经为此承受了痛苦,就绝不会再倒退回去。
等他长大成人,可以把妁慈揽到怀里,安抚她的不安和焦虑的时候,他们的感情才会真正对等起来。妁慈才会真正把他当做自己的丈夫来看待。
朝中的局势,妁慈虽不曾刻意打听,却也不可避免听到了一些。
她还记得史书中有一个细节——战局最胶着的时候,见俊在朝堂上表现得镇定自若,却在当天夜里传召了阿廉七次。她当初读到这里的时候,不由暗笑史家拐弯抹角,直说见俊内心不安就是了。
但是等她亲耳听铃音说“陛下五更天又召见了阿廉,天放亮了才睡下,接着就响了晨钟,到了早朝时候”,她才体会那一笔的不平淡之处。
——这似乎已经是连着第三天,见俊没睡足两个时辰了。
何必逞强到这种程度,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担忧的同时,妁慈也隐隐有些自责——她只知道她与见俊的未来早已注定,自己不能再干涉他更多,却忘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让阿明去乾清宫守着。”她说,“陛下一下朝,就请他来寿成殿。”
阿明来到乾清宫的时候,正看到南采苹的侍女品茗把一个食盒交到一个太监手上。
他与南采苹一贯亲善,便随口问了几句,知道是南采苹担忧见俊的身体吃不消,亲自煲了汤为他调养,便道:“你家小主儿果然比别人贴心。”
乾清宫的小太监几不可查冷哼了一声。
阿明知道他为什么,也不点破,只笑着对品茗道:“替我向你家小主儿问安。”
他年方二十,肤色略黑,相貌却极是清俊。虽是个阉宦,身上却奇异的有种沉静的贵气。加之性格沉默温和,待人彬彬有礼,因此在宫中一贯很有人缘。明知他是个阉人,但见他这么一笑,品茗也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羞道:“记得了。”说罢福了福,有些晕晕乎乎的离开了。
阿明知道她不会是第一个来送补品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们费这么多心,别说让见俊吃到,就是让他听到只怕都是难的。
——祖宗规矩,外面的吃食不经传禀一律不得进殿的。就算是皇后送的,也得皇帝钦许了才能拿进去。
阿明虽不比王聪明那般权大势大,但人人都知道他是寿成殿的主管太监。见俊对妁慈怎么样,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在乾清宫伺候的,只要没瞎眼都心知肚明。因此都不敢小瞧了他。
阿明自然知道这规矩,那太监便不避着他。一面打开食盒,一面腆着脸笑望向阿明,道:“吕总管一起尝尝?”
阿明正要摇头,瞟见食盒缝里露出来的东西,心里一愣,却没露了声色,只故意扭头望向文德殿那边,淡淡道:“不用了。”
果然,片刻后他便听到食盒盖子咕咚落了一下,随后又被手忙脚乱的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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