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一个娇艳妩媚的美人,现在却憔悴了,金子心看得很不忍心,正欲劝解几句,奶妈把女儿抱过来。
“哇,好可爱,每次看都觉得她跟我长得好像!”金子心乐陶陶地抱着小婴儿又亲又吻,那白白圆圆的脸蛋、圆圆的黑水瞳、鬈鬈的头发,确实是跟金子心颇像。
“没有哪个娘亲会像你这样自吹自擂好吗?借我抱抱吧,好歹我是她的乾娘。”朱艳从金子心手中接过那个软绵绵、热呼呼的小生命阳和久,她的乾女儿。
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与人相恋、成家、生子,不过至少她还有一个可爱的乾女儿。她亲亲小婴儿柔滑的小脸蛋,希望所有的幸福都降临在阳和久身上,希望小和久一辈子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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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国鹰扬山庄
已是深秋,枯叶落了满地,书斋里,阮文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之前软禁起来的铁匠有一部分被金国公的手下救出来,恐怕金国公会利用此事控告我们,而且金国公买通了以前跟我们合作的所有伙伴,大家都已经拒绝明年继续跟我们合作。”阮文一脸苦瓜相,苦得不能再苦,他早说金国公不能小觑,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金国公就逆转了整个情势。
商无极淡淡微笑,他不怕金国公出招,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失去朱艳的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他轻轻拿起案上的酒杯,一口气喝光。
“喂,大白天就喝酒,不太好吧!”阮文忍不住阻止商无极继续斟酒。
商无极笑看阮文一眼“你不用担心,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我可是千杯不醉的!”
“可是你每天一大白、一大白地喝,都连续喝一个多月了,很伤身体耶!”
“你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就可以了!”商无极不悦地冷哼道“关于铁匠的事,本来就不是软禁在我们领地,也没有泄漏过我们的身份,我已经叫石总管栽赃给彭海,由我们到衙里告发,我会跟辉月亲王商量,他可以帮我们把这件案子搞定。”
“那明年续约的事呢?”阮文满佩服商无极的,明明就喝了这么多酒,他还当真一副醉不倒的样子,思路清晰一如往常,手段狠毒也一如往常。
“金国公现在一路针对我而来,所以表面上维持跟他相冲,继续去慰留客户,但另外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把我所有在外地的财产都汇集回国内来,用那些财产去创造另一个人。”
“创造另一个人?”阮文疑惑。
“没错,创造另一个人。我在外地的财产挂在无数个名字下,这一部分金国公不可能发觉,不过你不要亲自出马,我只要你帮我联络处理外地事务的人,免得功亏一篑。因此到十二月底争夺盐铁专卖权时,除了以我的身份外,还要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去竞标,而最后会获得盐铁专卖权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金国公,而是那另一人。”
“我懂了,我这就去做。不过,这会不会有些危险?那些财产是你最后的王牌,万一我们输了的话,不就全军覆没?”阮文完全没有平日吊儿郎当的神情,满脸凝重。
“你放心,就算我全军覆没也没关系,我有留下一笔足以安身立命的财产存在你和如姬名下。”商无极一脸不在意地又喝下一杯酒。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二十年的朋友,你认为我会跟你计较这个?”阮文生气地一拳捶到案上。
商无极有些感动,诚挚地看着他“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些心意,更何况我们不会输!按仇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目标,为此赌上一切也是值得的。”
“那么,我阮文是你最好的朋友,为你赔上一切也是值得的!”阮文斩钉截铁地说。
“谢谢。”商无极握了一下他的手,没有想到那个一心充满怨恨的小男孩,二十年后回过头来,竟有了可以出生入死的好朋友。
“那我现在就去动作。”阮文说完便告退了,剩下商无极一人拿着酒杯独饮。
他一杯斟过一杯,一个酒壶空了,再拿起桌子下面私藏的酒壶,刚刚的谈话已消散在空气中,他不剩一丝记忆,满脑子只剩那个火红色的倩影。
为什么背叛?为什么没有留下来?他想要替她定做全国独一无二的嫁裳,想要组一个家,讲中土神话给他们的小孩听
好痛,以为已经没有心了,为什么却觉得好痛?如果能醉倒就好了!什么复仇?什么盐铁专卖?他大手一挥,把案上所有书卷连同酒杯都挥到地上,青铜酒杯落地发出铿锵的声音,他英俊的面容写满痛苦和狂乱,趴伏在案上不断叫着那个忘下掉的名字:朱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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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月国皇宫
“恭喜、恭喜。”祝贺之声此起彼落,十日前大臣们已决定好将盐铁专卖权释给南方新兴的铁器实业,因为这个新兴的工场对盐铁专卖权有完整的规画,并提出了十几项新发明的农用铁器,以及制盐后的贩卖通路,再加上这新兴的工场是由数十个南方富商集资所有,可期许未来能稳定经营,不致被一人独占,所以顺利击败其余资产更大的商人出线。
今日正式邀请铁器实业的领头以及过去参与角逐的商人来皇宫参加筵席,大臣们尽皆探询这位幸运儿是哪位,急着要上前巴结。
“您就是铁器实业的老板穆绍冬?”一名王爷满脸笑意地前来巴结,站在远处的皇后听到这名字,脸色一变。
“正是在下。”商无极笑吟吟地回礼,一身雪白锦袍,翩翩的风采令大臣们由衷欣赏。
“穆公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作为,诚属人中之龙!耙问成亲了吗?”王爷试探地想攀这门亲事。
商无极正欲回答,金国公却笑呵呵地打断“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他魁梧的身躯不客气地阻挡到王爷身前,宽大的衣袖下隐藏着钢铁般坚硬粗壮的手臂,硬是把商无极拉到人群比较稀少的角落。
“商无极怎么改姓改名了?”金国公眼光锐利如老狐狸,嘿嘿笑问道。
商无极虽从未见过金国公,但从这个人的举止看来,心下已明白七八分,他也回笑道:“久仰金国公大名,商某未曾改名改姓,只是您也许情报不够周全,商某本名就叫穆绍冬,商无极这名宇是以前主人取的,现在不过是重新认主归宗罢了!”
“原来如此,不过也不能怪老夫情报不够周全,谁教老夫手下第一的情报头子被你搞得形销骨立,平白折损一名大将,商小子,老夫是服了你啦!不过日后若有交手机会,可别妄想能再这么侥幸逃出老夫手里。”
“金大人这么快就要放弃?”商无极有些难以置信,他本以为金国公会更加难缠些。
“你盐铁专卖权都拿到手了,老夫还有什么戏唱呢?本来这件事就是受人之托,反正你要把这个国家弄得怎样天翻地覆,根本下干我的事,也只能怪那人当年自作孽罢了!只是我们家那个艳丫头不知何时才能重展笑容?”金国公说着说着便要离去。
商无极听金国公这么一说,不禁思绪大乱,冲口问道:“朱艳她还好吗?”
金国公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笑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后会有期!”
金国公扬长离去,只留下商无极一人伫立原地,很快被祝贺的宾客、大臣淹没。
朱艳究竟如何?形销骨立,真的吗?不是她不要他的吗?商无极眼神流露出痛楚,不行,今日终于可以见到那女人,二十多年来他终于能拉开复仇的序幕,商无极强迫自己振作精神。
无数的敬酒和恭贺,商无极从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皇上看向他的眼神颇为复杂,皇后则根本不敢接触到他的目光。筵席进行到一半,皇后便藉口身子不舒服而退下,商无极悄悄地跟踪皇后绕到殿外的回廊里,门口的锦衣卫用长矛挡下他的去路。“止步!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商无极放弃不智的搏斗,停了下来,只是含恨地望着前方那一身华贵衣袍的身影。
或许是心有灵犀,那个身影停下来,回头走到他的身前,嘱咐锦衣卫道:“我有话要跟这人说一下,你们先退下。”
“可是为了皇后的安全着想”
“我说你们先退下!”皇后威严地下令,锦衣卫们只好退到十尺远的地方。
二十三年了,再次看到自己的母亲,她比记忆中苍老许多,衣着首饰极尽华美,但遮掩不了容颜的衰败,那嘴角因为长年抿起严厉的线条,显得下垂可怖,五官瞧得出来曾是美人,但严峻不可亲。
“你是绍冬吗?”皇后镇定地问道,但声音略微发抖。
商无极扬起一个没有情感的笑容“没想到你还记得孩儿的名字。”
“原谅我吧!”皇后神色仓皇“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在那时我除了这么做没有别的办法,一个大臣的千金跟皇上定有婚约,却未婚生子,你要我如何活下去?”
“所以你选择抛弃贫穷的父亲,甚至派人追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这就是你活下去的方法?”商无极冷冽嘲讽道。
皇后面对商无极那充满恨意的眸子,不禁瑟缩了,崩溃得哭起来“我知道我错了,但那时我太害怕了。我能够怎么办?你为什么那时没有一起死掉呢?为什么你还要活着折磨我呢?二十多年来我每天每天都有为你们烧香呀!”皇后几近歇斯底里地哭闹。
商无极满身冰冷地站在那里,他二十多年来的努力就是为了要跟这个丧心病狂的悲惨妇人报仇?
气血狂涌到胸口,他对皇后扬起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我不会放过你的。”他说完,看到皇后的脸庞在那一刻扭曲变形。他心里没有复仇的喜悦,反而好像坠落万丈深渊。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回到大厅,依稀可以听到背后传来皇后疯狂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