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等着他回答的白鹭,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师傅,你那么想我去成亲吗?”
白鹭看了看他,又低头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不想。”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寰余地,也让展青涟听得心中一喜,松了好大一口气.
“那为什么还要问这种傻问题?”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掩藏不了心事的容颜,又好气又好笑地询问。虽然师傅比他大上很多,但是有些地方、诸如人情世故之类的就远远不及他了。一直生活在人迹稀少的地方,白鹭不擅长和别人交往,更不用说什么勾心斗角之类的事情。
她就如一朵空谷幽兰,美虽美矣,众人攀摘不到,也与这个世间脱离。
“可是,你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不是吗?你一定会去娶妻生子不是吗?这样的话不是迟早的事么”说不出来的窒息感压迫得白鹭都快喘不过气来,从出生起第一次感觉到的奇妙感觉,如浪涛席卷而来,压得她好难受!
是的,青儿不可能像这个样子和自己永远在一起,他总有一天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里,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怎么抓都抓不到的地方。
不希望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未来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有些许不甘地咬着嘴唇,白鹭垂下头去,一张冷漠的脸上更是寒意盎然。
“我不会离开师傅的”轻轻地用仿佛叹息一般的声音许下承诺,展青涟却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个谎言。是的,谎言,这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誓言,他清楚,想必她也清楚。
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个性,不同的希望以及目标,这样的他们只是上天的一场玩笑,一个命运的错乱才在一起的,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不希望如此,但是命运无法逆转,也无法改变。他们这种师徒关系,注定牵绊一生,但是终究也会分离。
她心情不好,也连带得他心情也不好起来,一时间室中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听见雪片落在外面的声音响起,格外动听。
啊,对了
“师傅,外面下了雪,白茫茫的一片好漂亮,还有外面的太阳很好,我们一起去外面转转吧!你憋在家里已经好多天了,该出去透透气了。还有啊,我不是从市集上回来吗?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到处都很热闹。您自从搬来这里就没去附近转过.也好久没去市集了吧?我们一起去玩一下。”
拉住白鹭细瘦的手腕,展青涟回头看看外面的天色,虽然已经太阳西斜,但是天光明媚,虽是下雪,却一点也不冷。白鹭也不反抗,懒懒地任由他拉着出去,暴露在初春稍微有些清冷的空气里。
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吧?
过了这个春天再过一个夏天,就到了认识他的第六年,而那个稚嫩的少年也已经成长为俊朗的青年,而自己一生中最美的年华,也即将消逝。
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虽然不是很明显。想想看自己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已经不如初遇他时的十八岁。
甩甩头,懒得去想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白鹭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向山下的小镇走去。一路上满是梨树,顺着下山必经的小道舒旋着还没有开花的枝桠,向他们两个人招手。
“这场雪一下完,梨花也就开丁。到时候满山遍野一片雪白,也真和下雪没什么两样呢。那花儿,开得绝对很漂亮,我就是为了想让你看到这一幕,才搬到这里来的。”
展青涟拉着她的手,轻轻笑着,俊美的容颜在一色雪白中格外漂亮。白鹭看了他一眼,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跳快了一下,也没有太在意。
“嗯”感觉着温暖从他的手掌处传过来,这本来感觉到有些清冷的天气也不冷了。白鹭垂下头去,只简单盘上头顶的发髻散了开来,几绺乌黑长发垂落,是别样的妩媚,为她冰冷的容颜增加丁一丝动人的风致。
吧脆伸手拉开她的发髻,让那如云的墨发披散开来,一瞬间和着飞雪的白,泻出一片流光来。白鹭抬起眼,无声地询问着他这样的举动,展青涟笑笑,一派单纯。
“没什么,只是觉得师傅的头发很好看,就这么绾起来可惜了。”
她垂下头,不言不语,只是被动地握在他宽厚掌心中的手轻轻一动,几根青葱似的手指缠了上去,和他的交握在一起。心中,是熟悉的平和安逸,只是心跳比往常快了一点。不明白地摸摸心口,除了有点滞闷,其他的也没有什么,所以也没有很在意。倒是一边的展青涟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反而拉着她的手,向山下跑去。
身后,一片树影耸立,层层叠叠,将来时的路隐没在一片银白里。
小镇上,热闹非凡。
虽说今天下了雪,但是小镇上还是人来人往,人们脸上都带着笑容,欢欣雀跃。叫卖的、玩闹的、耍杂耍的,搞得很小的一个镇子热闹非凡。小孩老人姑娘小伙,穿着崭新的衣服,脸上带着笑容,在街上走来走去,逢人问好,也不管认识不认识!
两相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直到展青涟看到不远处老太太交给小孩的红包,才恍然大悟。
“哦,对了,今天好像是春节,难怪到处都这么热闹”展青涟迟钝地意识到到,白鹭听到他的话只是轻轻点点头,也没有太在意。
新年啊,对于两个对周围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看着街上人们欢乐的笑容,展青涟回头想想自己和师傅也确实没有好好玩一玩了,一直过着规律且单调的生活,偶尔也应该放松一下。抬头看看因为下雪格外清澈的天空,估摸着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师傅。”
“嗯?”将视线从周围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移开,白鹭微微歪头看着他的黑眸。
“我们今天既然出来了,干脆晚一点回去好不好?”
“嗯”答允着,白鹭接着看周围的人喜笑颜开,笑笑闹闹,那只手还是和展青涟的纠缠在一起,没有松开。
展青涟并不笨,可以说不管在哪方面都是天才,可以利用、发挥自己聪明才智的地方多的是,所以他们两个的日子虽然过得平淡,但是却不清苦。只是白鹭偏偏喜欢帮他做衣,原因只是讨厌她和外面的裁酚卩加接触而已。
两个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在喧闹的大街上游荡,挤身于面前越来越庞大的人潮之中。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交握的两手越来越紧。螓首靠在他的胸前,一股让人回神荡气的洧香席卷而来,格外让人迷醉。
如果说十四岁的少年不知道情爱滋味,那么到了十九岁再不开窍就太过失常。
展青涟心一动,跟着手一动,似乎被某种情绪影响一般,紧紧地握住了白鹭的手。似乎用的力道过大了,白鹭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询问似的抬起头来“青儿?”
掩饰自己的窘迫似的,也觉得自己确实失常,他慌里慌张地指向一旁的小摊“师傅,我们也买面具可好?”
小摊上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面具,行走的路人们脸上也戴着。白鹭会心地一笑,他毕竟童心未泯哪。卖面具的青年心直口快,告诉他们新年戴面具是这地方的习俗。传说每年的除夕有怪兽来访,为了将它吓走,人人戴上面具,为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安全。
当然这个传说他们是全然不信,但是人乡随俗,展青涟拿了面目最为狰狞的两个,一个戴到了自己脸上,一个递到了白鹭面前。看着那色彩斑斓的东西,白鹭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当她在那里发呆的时候,面具摊子旁卖首饰的小贩插了一句
“小伙子,你娘子那么美,怎么能让那东西遮住呢?还是在我这边买两朵珠花,送给她好好开心一下吧!”
相互对视一眼,在细碎雪花衬托下,白鹭更是姿容秀丽,美得不可方物那双清澄的眼睛看着自己,展青涟手指一抖,丑陋的面具落在地上,半掩进地上的白雪里。
这句话宛如重锤一般,狠狠地打在他的心上!
娘子?
那个人说师傅是他的娘子?
“青儿?”不解地看着他猛地涨红的脸颊,白鹭伸出手来想去抚摩,展青涟却反常地扭头躲开!火一直烧到耳朵根部,甚至整个白皙的脖颈都红厂起来,咬着牙等着胸中不停跳动的焦躁过去,但足似乎越压制越没有办法控制。
娘子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来也没有时间去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没有细想白鹭其实和自己也没差几岁,在旁人眼中神态亲昵的他们,自然是情人的关系。
这个说法一下子捅破了他们之间不去注意、漠视了五年的薄纸,让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五年的事实昭然若揭!
天哪!地呀!
这句话、这种意识将他和师傅推人了最尴尬的境地!
“青儿,你不舒服吗?你的脸好红”
白鹭伸手拉开他想遮住眼睛的手,展青涟却宁死也不愿意让她看到如此难堪的自己。
“唉呀!小娘子,你相公害羞了呢!”
一边的笑闹声让展青涟恨不得杀人灭口,白鹭一边拉扯着他的袖子,一边歪过头不解地回答:“相公?他是我的徒弟啊”一句话宛如冰水一般从头浇下,让他的头脑凉了一凉,而心也冰冷到了底!手指松开,对上的就是白鹭毫无杂念的眸子,看向里面的纯洁,越发觉得这样想得自己污秽。是的!白鹭是“师傅”是救了自己教了自己的“师傅”而自己对她而言,是麻烦、是累赘,也是甩不开的“徒弟”!
要不然还有什么?就算他和白鹭真是彼此相爱,也会被这个天下所唾弃,师徒之恋,形同乱伦,如此罔顾人常、大逆不道的行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
伸手抛下一串铜钱,展青涟拉起白鹭就走,连零钱以及面具珠花通通都不要,仿佛后面的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青儿?你做什么”
白鹭惊异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喧闹里,展青涟心思烦乱,拉着她走得飞快,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云一双阴狠的眸子,注视着他们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散发着冷冷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