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通往东之“青霜”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一匹黑马从远方驰骋而来,惊得周围人纷纷闪避。
马上骑士一身青衣,稳稳地跨坐在骏马之上,虽然容颜隐藏在斗笠垂下的青纱之下,但是一双凌厉的眸子还是看得众人心里发寒。风儿随着激烈的跑动将面纱偷偷掀起一角,将松之高傲、竹之清雅的俊美容颜半遮半掩,也让一众偷窥的少女红透了双颊。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青衣骑士快速无伦地向目的地奔去,为的就是完成自己忍辱负重五年所必须做的事情!
离开师傅,已经大半个月了吧?
伸手拉住缰绳,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颠簸中周围的景物模糊起来,也让黝黑的眸子陷入片刻的迷离中。
那一夜,没有打招呼地偷偷离开,也就意味着自己和师傅的陌路。是敬是爱是怨是怕,随着那一晚的狠心全部切断,现在的他满心扑在“复仇”之上,完全没有闲暇功夫去想起她来。
可是尽管是这么说,还是有很多事是无法控制的。
往往在吃饭的时候会想起师傅不知道用餐没有,施展轻功的时候会想起师傅教他武功的那段岁月,睡觉梦醒总是发现枕头湿湿,甚至穿衣服的瞬间都可以掠过她被针刺破手时,自己的心痛
换下了她为自己亲手做的衣,应该随着记忆一起抛弃的东西,却小心翼翼地放在包裹里。他的做与说与想,越来越脱节,越来越无法控制,也越来越痛苦。
知道师傅对自己没有任何意思,但事实上自己却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这小小的世俗之念,又怎么可能束缚得住他狂放的激情。
想陪她一起看梨花,却在梨花开的前夕像个胆小表一样逃跑了
疯狂地奔了好长一段时间,感觉到自己和跨下马匹的疲惫,他收紧缰绳,慢慢踱步于池塘边的小路上。路边栽着垂柳,风一吹动就柔柔地飘动起来,仿佛多情的少女舒展着手臂,巧笑倩盈地打着招呼。淡淡的一层嫩绿笼罩,水灵得正如后面一池碧水,翠意撩人。
但是吸引展青涟的,不是这千尺游丝的美景,而是树下站着的、这条路上惟一的人。
玳瑁梳,蝴蝶簪,轻盈仕女腰如束,罗衫香袖薄,眼如春水,柔且冷,冷且冰,冰且火,如此矛盾的感觉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却揉和得恰到好处,好一个风姿卓越的佳人。
虽不如师傅的冷艳,也没有媚惑众人的绝美容颜,但是整个人却透出一种慧黠的感觉来。所以他不自觉地停下来,在一片如烟绿柳中,和那女子两两相望。
微微一笑,如这春天温柔抚过脸颊的微风,女子看着他冷冷的、高傲的眸子,轻轻地问了一句:“展青涟?”
瞳孔猛地收缩,手习惯性地放在腰间宝剑之上,展青涟调整自己的呼吸,知道面前的女子不是普通人。
女子看着他,看了良久良久,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这句话的话音还没有落,突然凌厉的杀气四面八方涌来,仿佛那女子说的第二句话就是暗号一般,杀手们从石后、从湖中猛地跃了出来,刀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狠狠杀向居中的展青涟!
这一下变故突然,快如电光火石,让人防不胜防!
展青涟轻哼一声,早就从这附近不寻常的呼吸声猜到必有埋伏!只有武林好手的呼吸才可以压抑到几乎没有,这也正是他们可以连续得手的原因!
抽剑,拔出,比流星还要快速,比火焰还要耀目。比所有杀手杀过来的刀还要快!
后发先至,一片耀眼光芒闪过,一连串怦怦哐哐的
闷响以及众人的呼痛过后,原本在马上被人围攻的展青涟,他那道青色的身影却凭空消失了!
不!没有消失!他在自己的上面!
斑大的身影从上而下扑上来,手中的三尺青锋笔直地向下面的少女戳去,却没想到那女子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匕来“锵啷”一声金属互挫的脆响,少女借力使力,利用和他相互的冲撞力,轻轻向后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站在马鞍上!
匕首轻抬,少女脸上一派满意的笑容,看得他却是满怀诧异。
怎么回事?从她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杀气,她不是来杀自己的杀手吗?
“你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吗?”
听到少女如此问,展青涟原本铁青的脸孔更是神色不善!这些该死的追杀从五年前师傅救走他以后没有断过,一直消极的躲避,结果到了今年的春节以后反而变本加厉了!想来是太大意,那天放纵心情去逛街的结果,弄得被人盯上,想摆脱也摆脱不了!
当初自己刚离开师傅的时候,在山路上就遇到了好几个杀手,看他们的身手以及武功套路,自然明白是江湖上专门做这种生意的,而和自己惟一有过节,又请得起杀手杀人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败坏“青霜”的那两个罪人,自己的伯父以及他的蠢儿子而已。
“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少女微笑,眼睛闪亮如星。
表知道她什么身份!懒得去猜也讨厌去猜,正打算冲上前去将她杀死,却不料少女还没等他行动,就轻巧地落在地上,稳稳地双膝跪下,双手抱拳“公子!淡衫等你好久了!”
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确实感觉不到一丝恶意,以及杀气。慢慢走近她的身边,刚好目光迎上她抬起的脸孔,细细看来,似乎确实有点熟悉。
“五年前,天罡血洗‘栖越庄’,如果不是公子相助,淡衫早已经是孤魂野鬼!当初公子被奸人所害之时,淡衫刚到‘青霜’,年小力单,害得公子如此委屈,真是”说至此,已经是语声哽咽,名为“淡衫”的少女泣不成声,也让”仇恨”这颗原本就存在的锁链,缠绕上他的内心,紧紧收缩,直至窒息。
“你想怎样?”
抬起头来,许淡衫目光热烈中又混杂着冷静,火热中又混杂着冰冷,这个稚龄少女显然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只要控制住‘青霜’的内部,那么它就是您的囊中物!”
事实证明,如果想要摧毁一样无坚不摧的物什,那么从内部破坏是最快速最简捷的方法,而里应外和,则是加速它灭亡的最佳捷径。
“青霜”虽然有着上百年的历史,耗尽了展家历代人杰的心血,也经历了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但是展家这一代谋夺了楼主之位的父子,却将这所有的一切清誉毁于一旦!所做恶行传遍江湖,导致了正道中人的唾弃,黑道众人幸灾乐祸!声名败坏到如斯地步,众位展家的列祖列宗,泉下也不瞑目!
这样的“青霜”是顶不住任何风雨的,也正因为如此,那对父子更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展青涟的命,为的就是自己的安枕无忧。
怎么可能不清楚现在“青霜”的情形,他甚至连自己的母亲在否认自己之后马上被毒死的事情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女人,终于得到了她应有的报应!如果她当时可以多为自己想一点,可以多相信自己一点,那么也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当时,他看着白鹭,静静地说着这个噩耗,白鹭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屋子旁摘下一朵小小的花儿,递到自己面前,用以往冰冷的、没有任何波动的声音说:“不要哭。”
笑话!为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哭?就在如此倔强反驳的时候,眼泪却不听控制地滑下。
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看着桌子上一灯如豆,展青涟清楚地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伏在桌子上,他一头黑发没有束起,随意散落在肩头,平时上挑锐利的单凤眼,难得呆滞地看着前方不远处跳动着的烛火,看着从窗外翻飞而来的蝴蝶,在红色与黄色之间翻舞,最后被那美丽吞噬,化为飞灰。
轻纱猛地被风吹开,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直直向着他冲过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只见比灯火还要灿烂的白光一闪,那东西就被劈成两半!连悲鸣也来不及发出,只见空中血雾一片,幸亏展青涟躲得及时,要不然还真是被弄得一头一脸。
是信鸽?
皱着眉头,看着已经分尸的可怜鸽子,剑尖一挑,将紧紧缚在爪上的竹筒挑开,一张染血的绢纸上,清秀的字迹写着他一直在等的讯息。
握紧拳头,纸张上鲜血流淌下来,跳跃在晶亮眼睛里的,是强烈的恨以及嗜血的快乐,以及浓浓的悲伤。
只要跨出这一步,那么就永远没有回头的机会,而自己的生命也将被亲人也是仇人的鲜血染红,永远无法恢复纯白。
师傅,那个在午夜梦回中荡漾的身影,寂寞却清高的身影,注定是自己无论怎么伸手都够不到的。
师傅,我一点也不后悔离开了你。
在心中强调着这样的想法,闭上眼睛不去看桌上不悔扑火的蝶儿,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净化的火焰化为飞灰。
七日后午时三刻,将是一切仇怨的终结!
日日做着噩梦,日日想着手刃自己的仇人,比起对天罡的仇恨,自己对于流着同样鲜血亲人的背叛则更加地怨恨。曾经想过虽然他们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是还不至于敢对自己怎么样,所以这样的打击对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七日后,将是一切事情的终结。
可是,师傅,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猛地睁大眼睛,白鹭伸向梦中人的手僵持在空气中。看着周围陌生的景物,破旧的布帷和倒卧的神像,这才有些迟钝地想起来,自己已经离开了开满梨花的山,现在寄宿在通往东之“青霜”的破庙里。
是的,她要去找青儿,她要去见青儿。
不是想问他离开她的理由,静下心来那理由也想得到,所以现在的她并不想知道已经清楚的理由。她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儿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两个人一起度过了五年的时光,不长也不短,但是已经足够让她原本古井无波的心荡起波澜。
按照自己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去挽留失去的东西的,但是惟独对抛弃自己的青儿,如此的念念不忘。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去往“青霜”的路上,满心满脑的就是想见他。
但是如果青儿已经夺得了属于他的一切,那么青儿就不是她所熟悉的青儿了
纵然如此,自己也还是想见他一面!
虽然修习的是以冰为精,以雪为魄的内功,但是一直不停地使用内功还是太过劳累。一旦不用内功御寒以后,寒意自然会加倍地袭过来。每到这个时候,青儿都会苦笑着拿过棉衣,搭在自己身上。
如今,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事情都会想到他吗?自己还真是
推开破旧的庙门,走到庭院中去,看着清冷的月光洒在荒芜的地上,仿佛一片银色的纱帐,温柔地笼罩在自己身上。又仿佛情人温柔的手,让人颤抖不已。
月光如此地美,心境却是如此的凄凉,看着面前荒芜院子,白鹭一颗心都沉到了底。一路行来,本想向别人打听“青霜”的情况,想知道青儿的情况,但是转念一想,如今江湖上风平浪静,岂不是说明了太多太多?
那么说,青儿他还没有开始报复?
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白鹭捂住胸口,清楚地知道展青涟和自己的牵绊,其实只是到他夺回“青霜”而已。如果他还没有夺回,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再见他?再看看他?再和他一起看那千树梨花?
远方刮过来一阵夜风,远远地传来一股血腥味!白鹭皱皱眉头,知道来的人绝对不是善类,现在的自己忙着找展青涟,加上本性淡泊,自然不愿意多生是非!
身影晃动,如一溜白烟闪人内室,想了想,身形飘忽,她躲到了半卧着的佛像后面。刚刚藏好,就听到一阵衣服的摩擦声响起,隔着缝隙看过去,只见得几名全身黑衣的大汉鱼贯而人,身手利落...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