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们都快让这弯弯曲曲的小路给弄昏头了,她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怎么受得住?
“放心,我还没死透呢,顶多死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垂死挣扎中,如果这是你们想知道的。”张菱玲按着发酸的胃有气无力的跌坐地上直喘气。
两名车夫面面相觑,不是很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就在这儿用午膳吧,你们去准备。”一直在一旁纳凉的凌月魄终于开口。
“是。”
听见他清朗愉快的声音,张菱玲不由以哀怨的眼神直瞅着看来清爽迷人的凌月魄,瞧他一身衣白如雪,轻纱披风随风飘动,一派气定神闲的潇洒模样,欣赏之余也不禁大感不平,为什么自己得饱受路途颠簸之苦,而他却像个没事人般?难道骑马跟坐马车差别这么大?
虽然马车布置得非常舒适又柔软,但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定下来,她在马车里东倒西歪的。想不晕车也难。
凌月魄让“飞雪”自行去吃草,他自己但找了块软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再冲着愁眉苦脸的张菱玲微微一笑“你好像不太舒服?”
张菱玲痛苦的横他一眼,假笑道:“随蒙大少爷关心,我只是有点晕车罢了,死不了的。”
“晕车?”凌月魄不解的望着她,张菱玲回他一个白眼懒得理他。
“大少爷请用膳,玲侍剑请用膳。”那两名车夫很快的备妥午膳分送给他们两个。
凌月魄斯斯文文的用膳,张菱玲则苦着脸毫无胃口听瞪着盘中菜,感到胃又开始隐隐作怪起来,吓得她忙推开餐盘决定让胃休息休息顺便减点肥。
用完午膳略事休息后,凌月魄决定继续上路。
想到又要坐上马车,张菱玲不由大声呻吟“大少爷,还要多久才会到洛阳。”
她实在让这缺乏弹性又没稳定性的马车给吓坏了,再加上那崎岖不平的路天啊!扁是用想的她就快受不了了。
“还早呢。”凌月魄悠哉的跃上“飞雪”宝马“我们才刚出长安城,离洛阳尚有好几日路程。”
“天”张菱玲皱着一张苦脸,苦哈哈道:“大少爷我可不可以也骑马。”
“没有多余的马可以让你骑。”凌月魄以一个正当的理由轻松的回拒她的要求。
张菱玲垂涎的猛盯着看起来很好骑的“飞雪”宝马,最终还是认命的爬上马车继续试凄受难,反正她也不会骑马。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原本以为可以好好的睡一觉,没想到凌大当家不住客栈,要露宿在野外。
“晚上要睡在这里?”张菱玲只觉一阵头昏眼花,她不敢置信的抬眼扫了扫眼前的树林哀声叹气“大少爷,这里好像是树林耶。”
“是树林没错。”凌月魄点头。
“晚上要睡这?”她几乎要哭出来了,这种鬼地方能睡人吗?荒郊野外?
“我们错过了宿头,只好在林中屈就一晚了。”凌大少爷显然不觉得有何不妥。
“错过宿头?”张菱玲眼一翻真的快昏了“好吧,好吧,我认了。”
她着实没力气多作抗议,当下再爬上马车倒头就昏睡,连晚膳也没精神吃。
凌月魄星目闪过一丝不忍与迟疑,但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她昏睡后,轻轻的为她披上一席薄纱,整夜就这样静静的守在她身边。
隔天凌月魄大发慈悲的吩咐车夫走平坦的官道,总算免去了张菱玲的痛苦,但这一番折腾下来,她不仅元气大伤,还患上了厌食症,看到食物就想吐,虽然凌月魄百般照顾,她整个人还是瘦了一大圈,整日晕晕沉沉的,两日后更是陷入昏睡状态。
洛阳城外,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如同一片飞旋的银霜,以胜过脱弦急箭的速度,快捷无伦的朝城门飞奔而至,正当守城的官兵和出入城的百姓个个惊奇的引颈而望时,骏马一声长嘶。在马上的白衣骑士精湛的骑术下,瞬间越过守城将领扬长而入,等众官将想到要追人时,那匹骏马已经像霜花落地一样,消逝在众人的视线之内了。
“飞雪”宝马一声长嘶,在一栋壮阔的屋前一下子猛然停住,马上骑士也在它停下的同时,抱着怀中的人儿一个飞跃跳了下来,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下马后,白衣骑士毫不停留的往华丽的“冷香院”大步而入。
“请问这位公子站住!”广宁门的护卫正想拦住他问清他的身份来历时,凌月魄已经以一个奇异的身法闪过他们,径自进门。
“有人闯入!拦住他!”守卫微一失神后,立即放声大喝。
很快的,十来个护院训练有素的将整个前院围住,个个如临大敌般紧盯着凌月魄。
凌月魄无视一干蓄势待发的护院,仍然像通行无阻般的大步迈入。
“来者何人?且让管某魄大少爷。”闻声赶来的管仲宇猛然站住,愕然的瞪着依然薄纱遮面的凌月魄,那些护院则个个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
在他发怔之际,凌月魄已经越过他朝内院走了进去,管仲宇连忙挥手让那些护院退下去,自己则急急朝凌月魄追去。
“大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到洛阳了?我还以为您至少还要五日才会到”
“仲宇。”
“在。”
“你马上派人去请应傲前来。”他不浪费任何一句废话。
“是。”管仲宇毫不迟疑,马上转身派人去找梅应傲。
很快的将张菱玲安顿在他的房间里,凌月魄拿开纱帽,心疼的凝望着她苍白的脸庞,瞧她平时活蹦乱跳的,没想到却是这般的娇弱吃不了苦,早知道就换个方式整她了。
“这位想必是玲侍剑了。”管仲宇好奇的跟了进来,看着凌月魄床上昏沉沉的女子,知道她就是谷中清的飞鸽传书中所说的玲侍剑“她怎么了?”
“嗯不清楚,似乎是病了。”凌月魄剑眉紧皱迟疑道。
不清楚?管仲宇一脸疑惑正待开口,却让一阵朗笑声给打断。
“哈哈哈!避小子,你总算也有需要本神医的一天魄?”清朗的话声在看凌月魄时嘎然而止“真的是你?”
“好久不见了,应傲兄。”凌月魄朝着梅应傲一抱拳,有点意外的微笑道“你来得还真快。”
“是好久不见了,月魄兄。”梅应傲也斯文的回他一礼。
“客套完了没有?”管仲宇不耐烦的打岔。
转头见管仲宇一副受不了他们的表情,两人也觉得好笑的相视而笑,梅应傲随即轻笑解释道:“我来附近应诊,不意瞧见他那匹宝马,所以想过来确认一番,正巧碰上仲宇派去找我的家丁,我就自己进来了,怎么?今日请我前来,可是有人身子不适,需要本神医大展身手?”
“要不然请你来干什么?没事撑着?”管仲宇没好气的朝他挪揄。
“你没事撑着,本神医可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你撑着,要不是看到月魄那匹‘飞雪’感到迟疑,否则我才不想踏到你这来呢,你以为你长得美吗?要本神医浪费时间来看你。”梅应傲不甘示弱朝他嘿笑,戏耍的神态完全没了方才儒雅的气质。
“除了比不上大少爷和二少爷外,其他的人我还看不在眼里。”管仲宇悠然的瞥瞥他,摆明了所谓的“其他人”指的就是他梅应傲。
“不巧得很,本神医刚好比那‘其他人’还要高明上那么许我,就差”
“停!你们还是一见面就斗嘴。”不等他讲完,凌月魄已经连忙喊停,他无奈的看着横眉竖眼的两人,打岔道“傲,我请你来是让你来看病的,你怎么净和仲宇胡扯?”
“呃?对哦,呵呵!”梅应傲和管仲宇各自讪讪一笑,马上偃旗息鼓。
梅应傲黑眸一扫,不用凌月魄说明,他已经自动的坐到床沿为张菱玲把脉。
“怎么了。”凌月魄见他把了半天脉,眉头皱成一团,不禁大感忧心。
“奇怪”梅应傲皱眉沉思,满脸的疑惑。
“应傲。”
“这位姑娘没病”
“梅应傲!你到底行不行啦?没病她怎么会昏迷不醒。”管仲宇插嘴。
“我这不是要说了吗?”梅应傲嫌他罗嗦的瞪他一眼,随即肃容朝凌月魄道“月魄,你将这位姑娘的病因向我说说。”
“病因?”凌月魄微愕,略一沉吟后,他将从长安出发到洛阳的经过简要的说了一次“从第三天他就开始这样昏沉沉的,刚开始还时睡时醒,后来则像这样一直昏睡,你想这会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梅应傲苦笑“听了半天,我可听不出有什么原因让她这么昏迷不醒,我方才为她把脉时就发现她只是气血虚浮而已,照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她顶多会感到疲累倦怠,没道理会昏睡成这样啊?更何况她精气神各方面虽然弱了些,但也都很平稳,可见平时一定很健康”他苦笑连连的摇头,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让她这样一直睡下去。”管仲宇也大感愕然,连梅应傲这洛阳城内公认的天下神医都找不出病因,那可真的严重了。
“笑话!有病我都能医好,何况这种没病的病”顿了顿,梅应傲豪气千云的拍胸保证“我会尽量想办法治好她的,就算没能让她醒来,至少保证她一条小命绝不成问题,反正我珍葯奇草多得很,再不行用我的血给她喝也成。”
想他自出生开始就让他那名医老爹用泡了几十种名贵的葯水洗澡洗大,又让他喂了一大堆的有的没有的珍贵葯草,他的血早成了名副其实的宝血,里头少说也含有二十几种的珍奇葯性。
避仲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对他那不争气的说辞大为感冒。
凌月魄剑眉紧皱的轻轻抚着凌月魄瘦弱冰凉的脸颊,忍不住满心怜惜与忧郁。
趁着梅应傲为张菱玲仔细看诊之际,管仲宇将凌月魄请至大厅商讨事情。
“洛阳绸缎庄于去年立秋开张,主事者叫韩守仁,韩守仁在洛阳也算是一个有名望之绅,开张之初他们也曾派人前来打声招呼,因为经营业员的布种类不同。这近一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但是这几个月他们不断和我们进一样的货,就连我们特有的定州瑞续和相州续文细布他们也都能找到货源。而且定价比我们还低了许多,虽然我们因此而遭受损失,但这些我们是不能干涉的,不过,前几日我接到定州和相州的布庄要求提高续布价码的传书。”管仲宇叨叨絮絮讲了一大串,喝了口茶水,他又补充“时间上正好是洛阳绸缎庄买进瑞续和续文细布之后。”
凌月魄静静的听他讲完,眼神冷冷的望他一眼“就这样?”
“呃差不多。”管仲宇潇洒的一耸肩。
“这点小事你自己就可以解决了,何必要我多跑这一趟。”他拉长了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白跑一趟也就算了,问题是现在牵扯上张菱玲,难怪他心情不是很好。
“稍安勿躁。”凌月魄无视他阴沉沉的脸色,径自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好声好气道“我当然有我的原因。”
“哼!”闷哼一声,凌月魄闭目沉吟“我们与定州,相州的布庄数年来向来合作愉快,他们为何会忽然要求提高价钱?他们应该知道,我七轩绸缎庄的价钱一直以来都是最公道合理的。”顿了顿,他又问:“他们要求提高价钱的理由是什么?”
“这一点他们并没有交代清楚”管仲宇皱眉道“我已经传书去向他们问明原由,可是至今尚未得到消息。”
“哦!”凌月魄剑眉微扬“既然如此,你还是再传书前去将缘由问清,只有先知道原因,我们才可找出应对之策。”
“我明白。”管仲宇点点头继续“相州和定州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解决。当前燃眉之急是原来为我们织布的数十名织娘这两个月以来,接二连三的不是托病就是退出,再有就是转往洛阳绸缎庄织布,人人都不愿再为我们工作,我虽然曾拜访过那些织娘,但她们全都有各种借口推辞,不过我看得出来她们说的并不是实话。”
“我怀疑这一切是洛阳绸缎庄在搞活经济鬼,他们可能用收买或威胁的手段来压迫那些织娘,让她们不敢为我们纺纱织布,企图断了我们的本地货源,所以我才请大少爷前来商议,看是要如此解决这一连串的事故,而且咱们绸缎庄里的货就快没了,积欠买家的布匹绸缎也还没个着落,若不赶紧让那些织娘再织布,货交不出来,赔钱事小,失信事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凌月魄剑收微挑“有这种事?看来这件事确有蹊跷。”
“你看,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要你来。”管仲宇手一摊笑道。
“我可看不出来我来与不来有什么不同。”凌月魄郁闷的瞪他一眼。
“当然不同。”管仲宇贼贼笑了起来,笑容里很明显的别有所图“我虽然可以肯定这整件事跟韩守仁有关,但没有明确的证据我也奈何不了他。而最有利的证辞则是那些织娘的口供,问题是她们全都受到了压迫不敢说出来。”他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所以。”凌月魄危险的眯着眼,眼神里带着一股慑人心魄的光芒,直盯着他,他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所以就是这样啦。”管仲宇帅性的朗笑一声,抛给他一个“你知我知”的暧昧眼色,只要凌大少爷稍一牺牲色相,还有什么是他问不出来的?
凌月魄不悦的轻哼一声,他向来不喜欢以这种方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微微一叹,他脸色微黯道:“织娘一一中,待玲侍剑稍有起色后,我再去找她们了解事情的始末,在事情未解决之前,暂先将绸缎庄关闭别对外经营。”
避仲宇了解的点点头不说话,他看得出来,凌月魄似乎非常在意玲侍剑,现在他只希望梅应傲那个蒙古大夫能找出她昏迷不醒的原因了。
沉默片刻,只见梅应傲一脸挫败的踱了出来。
“如何?”见梅应傲出来,管仲宇迫不及待的问,比凌月魄还急。
“唉!”叹了口气,梅应傲颇为懊恼的微一摇头“不行,我用尽了各种方式,仍是救不醒她。”
“仍是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吗?”凌月魄平静的问。
梅应傲大感泄气的点头“对好的情况,我还是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最奇怪的是,我发现她的脉象虽平稳,但似乎有渐趋薄弱的现象,这点很不妙,因为那等于她正在慢慢的死去一般,等脉动一停,她也就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那要怎么办。”管仲宇愕然惊道。
梅应傲扬了扬左手,在他手腕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痕。“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让她喝下我的血以护住心脉,再来就只好慢慢想法子了,不过她的情况很怪,我不敢保证我的血是否能保住她的命。”他补充道。
“啊”管仲宇又是吃惊又是失望,如果连梅应傲的血都救不醒她,那可真的很惨了,他不禁担忧的看着敛眉不语的凌月魄。
“应傲!”凌月魄动容的看着手上的伤痕欲言又止,最后化成一声轻叹“无论如何,请你想办法医治菱玲。”
“放心,我会的。”梅应傲义不容辞的应允,见凌月魄要开口,他连忙抢在前头说“别说谢字,这是外人才说的话。”
凌月魄闻言只好感激一笑“我去看看她。”
“喂!梅应傲,你不会真的想不出办法吧?”管仲宇见梅应傲一脸毫无把握的样子不禁大感焦急。
“如果她是患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至少我还能循医道脉理去慢慢医治,可是她根本好好的没病,你让我从何着手去救她?”梅应傲苦着脸直吐苦水。
“照你这么说,玲侍剑岂不是没救了。”管仲宇瞠目的瞪着愁眉苦脸的梅应傲。
“也不一定。”梅应傲摇头。
“那是有救啦。”管仲宇精神微振。
“难说。”梅应傲还是摇头。
“你”管仲宇登时火大。
“你先别生气。”梅应傲抹了把脸颓然道“我并不是在敷衍你,而是我现在顶多只能保她不死,但实在是没把握能将她救醒,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