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这句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他再次拉过她的手来,这次因想亲吻在手背上,终于注意到上头的暗瘀血痕。“这是什么?”飞霜马上涨红了一张脸,赶紧想要抽回手来,并拚命往他肩窝里藏。“哎呀。
别问了嘛,还不都是你害的,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啦。”
但端木桤已从齿痕的形状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禁怜爱有加的轻轻吻上说:“咬得这么深,也不怕我心疼,下回想不出声,我有更好的法子,交给我就是了。”
“寒衣”她愈发娇羞不已的嗔道。
“你不问我是什么法子?”他邪气的眼神,令她更加心荡神驰。
“你又想使坏了,我不问也知道。”飞霜觉得自己活了二十三岁,就属今日最甜蜜、最快乐。
“哦?这么聪明,”他已凑到她的唇边来问:“是什么法子?”“这个”飞霜闭上眼睛,话还来不及说完,便主动献上红唇。
而赞叹她的确聪明的端木恺,早已深深沉醉在这个正确的答案中。
端木恺才掀开帐门,雪飞霜已从他凛然的脸色得知一切。
“左部督决定就在今夜。”这不是问题,因为飞霜相信自己说的一定没错。
端木恺踏前一步,双手轻轻拢上她的双臂,转为深褐色的双眸紧盯住她说:“我要你在同一时间,回返柴桑。”
“不。”是她唯一的答案。“我等你,等你们凯旋,再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是的,如今的她,已视自己为江东人,虽然原本来自北方,从小又在夏侯家长大,但朝气蓬勃、希望无穷的吴地,似乎更合她的脾性,她已为江东豪杰,或说得更精确一点,是已为端木恺的执着倾倒;汉室颓危,与其像丞相那样假托辅佐的名号,还不如鲁肃对吴侯直言的“建号帝王,以闯天下”
这是一片新兴的天地,而她,正想与心爱的人在此建立家庭、安居乐业。
周瑜在她归来,私下被询问其为何要对端木恺谎称她被曹军捉回去时,曾笑道:“是寒衣自己听错,关我什么事?我甫接获夫人来信,就跟他说你被曹营‘召’回去了,谁晓得他会听成那样。”
“你肯定不是你故意讲错在先?”飞霜了然的问。
“那不重要,”周瑜潇洒依然的说:“重要的是我和夫人相遇的那一剎那,心灵相互交流的感觉,寒衣如今终于得遇,我不过是强逼着他赶紧面对这个事实而已;倒是你何时才想让他知道你即端木夫人?”“等我们与丞相分庭抗礼以后。”
“好。”他笑道:“我就把揭盅的乐趣留给你。”
而冲着周瑜对她的信任与寒衣对她的深情,飞霜就无法、也不想再继续之前的“工作”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全心盼着丈夫能平安归来,与她欢快团聚的普通女子而已;她不会再帮曹操刺探军情,当然反过来,也不会因此就将曹军机密泄漏给吴营中人知道,在军事上维持中立,恐怕是目前身分有些尴尬的她,唯一能做、也该做的事。
“茉舞,这次交锋,不比以往,你晓得”飞霜不让他把劝导的话说完,就插进去说:“你什么都跟我说了,我当然什么都晓得;建安四年时,前吴侯孙策曾以火攻进讨黄袓,火放上风,乒激烟下,弓弩并发,流失雨集,火攻,向来是你们的拿手本领,我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这次决定用火,乃是天时、地利、人和三项条件齐备的结果,并非仅因我军擅长之故。”这个血统复杂、身世坎坷的女子,委实值得他拚了命争取,光是对于军情事务了解得透彻且往往能够举一反三的表现,就足以令他当她如珠似宝了,毕竟在茫茫人海、漫漫人生当中,能够得一知己爱人,例属可遇不可求之幸事,想不到他端木恺游戏人间,甚至迹近放浪形骸三十一年后,还能蒙上逃邝宠,得此佳侣。
“我明白,”飞霜偎上端木恺的胸膛,贪恋他的温暖与厚实。“左部督能令黄盖、程普等一干当年随孙坚将军南征北讨的前辈,对他心悦诚服,实在不简单。”
“是啊,想当初大军刚开拔至赤壁时,程公对于年轻的公瑾不但有些看不起,而且还多次找机会冷嘲热讽,加以凌辱,所幸公瑾原就性度恢廓、心胸豁达,一直以大局为重,不断折节容下,对程公的态度非但不予计较,还虚心向他请教,终于令程公由感动而敬服,如今同公谨的关系已转为亲重。”
飞霜知道端木恺与周瑜一向亦亲亦友,有时称赞周瑜,都远比直接称赞他,能够令他来得更加开心,而她本身也觉得周瑜的确值得朋友敬重、敌人佩服,难怪连丞相都曾动过劝降他的念头。
“程公前些日子不是才说过:‘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吗?可见他的光明磊落、坦诚待人,人尽皆知,亦人尽同感。”
端木恺笑道:“坦白说,就是因为如此,曹贼在这节骨眼上,竟还会相信黄校尉的投降,起先真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之前公瑾还曾为究竟要不要施苦肉计以求更加逼真,而深深苦恼过。”
“其实就像我跟你说的,真的不用,是不是?因为曹操的兵力比我方大得大多,黄盖又是跟过孙坚,资格比左部督老得多的将士,此次屈居公瑾之下,当然很有可能因心有不甘,而不愿与之同归于尽,最重要的是,十几年来,各方的将领背弃原主而投降曹操者,实在多不胜数,他受降早成习惯,如今对黄校尉之降,自然也就不会稍存怀疑之心。”
“幸好我们听了你的建议,不然黄校尉年纪那么大,若再受五十下脊杖,难保不会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最后八个字听得飞霜立时打了个冷颤,端木恺当然感觉到了,即刻将她拥得更紧。“是不是觉得泠?”“不,不是。”她一口否认,同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寒衣,今日吹的是?”“正是我们需要的东风。”端木恺豪气干云的说:“届时黄校尉将装满干柴枯草,浇了油并盖上庥布的十艘大船驶近曹贼部队屯聚所在,一声令下:点火。然后摆好大船的舵,解开大小船只之间的缆绳,放走已如十团大火球的大船,再与所有兵士跳上原本拖在后头的小船,掉转船头,疾驶回南岸,到时那十艘大船应已冲向北岸乌林镇的曹军兵船,定烧他个只船不留。”
“万一今夜风向突然改变?万一曹军的船并没有如你们所期盼的扣连在一起呢?”“你操太多心了,”但因为明白她会操心,全由于自己的缘故,端木恺不免仍跟着心疼。“就算没有自然吹来的东风,火攻的计划依然可以实施,因为黄校尉是由我们南岸赤壁这里的上游之处,斜对着他们北岸乌林那里的下游之处行驶,所主要倚仗的是水力,而非风力;而长江的水面辽阀,一向有‘无风三尺浪’的声名,曹军的船那么多,岸上如未能有足够的系缆之处,那自然要把若干只船互相扣起来,道样只要把其中一只的缆系在岸上,其他的便会一起稳住,不至于飘浮得不成行列了。”
看来孙刘联军的确大有可为,飞霜那颗其实无论谁赢了,恐怕都难以完全释然的心,目前唯一可堪告慰的,恐怕就只剩下夏侯猛因关西马超真的出现造反迹象,而在前几日即被曹操派往西北,因此肯定可躲掉此次火劫一事了。
然而桑迎桐或许可以少操的心,自己却绝对无法幸免,因为谁知道此刻还与她紧紧相拥的端木恺,下一刻上战场去后,会不不。她不能这样想,连动念都不准,如果让那念头一起一蔓延,教她如何熬过这段等待的时间?“那你们呢?”“我们会在黄校尉出发以前,就做好准备,穿扎军服、披挂箭囊,手执长枪或大刀短剑,登上蒙衡斗鉴与大小快艇,一待曹军在船中与帐棚中被烧到慌乱成一团时,便于杀声震天之中赶到。”
“寒衣,”最不想出口的问题,终究还是忍不住。“你一定会赢,会回到我的身边,是不是?”“你害怕了?”端木恺捧起了她的脸问。
“我也不想如此,”飞霜眼泛泪光坦承:“我也想争气一点,但你们这次可是在与十倍左右的敌人对抗啊。”
“正因为我们是以弱御强、以少抗多、以寡击众,不战则必死,所以是哀兵,而兵法上说:‘哀兵必胜’,你对我该更有信心才是。”
“可是可是”
端木恺委实见不得她的泪眼迷蒙,立即俯下头来,吻上她终究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别哭啊,小蛮女,再哭就不刁蛮了喔。”他一边吮吻着她的面颊,一边哄道。
“寒衣。”寻到了他忙碌的双唇,飞霜即刻热烈的亲吻起来。
好半天以后,端木恺才将满面绯红且呼吸细碎的她给搂进怀中说:“就凭你这份热情,说什么我也会平安归来。”
“真的?”
“真的。”他应答道:“如果你晓得现在的我,已经开始懂得害怕,是不是就会比较放心一些了?”这句话乍听之下,似乎有些矛盾,但飞霜却听懂了,马上抬起头来,深深望入他金色的眸中。“因为我吗?”“蛮子,”端木恺瞧她一副活像要糖吃的小孩模样,不禁失笑道:“当然是因为你,不然还会因为谁?”“你不晓得对别人毫不留情,有时以另一个角度来说,便也是对自己毫不珍借吗?”“是,你教训得是,”端木恺轻抚她滑腻的面颊,一脸不舍的说:“其实我们需要面对的真正难题,不在此地,而在山阴。”
“山阴?”才一怔过,飞箱便听懂了,并且生出一个绝妙的点子。“寒衣,你仍坚持要我离开赤壁吗?”“是的。”
“要是我坚持不走呢?”她往他手掌偎去,偏侧着头,调皮问道。
“就把你灌醉,差人送你回柴桑。”
“我酒量好得很,”她双臂缠到他颈后去挂住说:“会醉到听不清楚歌声的人,是你。”一语双关的说完,再挪出一只手来轻点他的挺直鼻粱。
“听话,即便只听这一次也好,行不行?”他把她的指尖拉到唇边去啜吻。
飞霜心醉神迷的呢喃。“唔,好吧,不过,”她看着他兼具放心与欢快的表情抢着续道:“我要等到马林真成一片火海时才走。”
“茉舞”他已皱起眉头。
“还有,”她却不肯让他发言,马上又插嘴道:“我不回柴桑,要回山阴县。”
“什么?”端木恺难以置信地叫道。
“同为女人,我的境况,你的妻子一定比较能够体谅,你在这为吴侯争胜,我则回去跟她争你。”
“但是”
“嘘,”她用食指点住他的唇,不给他争辩的机会“人家想要想要早点帮你生几个眼睛和你一样漂亮的孩子嘛,难道你不想?”“眼睛?我的眼睛?”端木恺从没想过那几乎是他个性极端之一切罪魁祸首的眼睛,在她口中也能转变成如此动听的情话。“你不觉得我道双眼睛是”“我觉得是我生平所见过最耀眼的一双眸子,我愿意将来每一个孩子的眼睛都像你。”她已按捺不住的吻上他有些扎人的胡碴。
端木恺被挑逗得血脉偾张,马上不甘示弱的吻上她最细致敏感的耳垂。“而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这双眼睛最想看什么。”
飞霜当然知道,也马上将他最想看的“自己”紧紧依入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