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翠眉不灰心,常来陪伴寇沅和寇洙,多在王府花园里散心,姻缘天注定,若能偶遇世子爷,世子爷见了她惊为天人,就水到渠成了。
今日终于偶遇了,可世子爷的冷淡疏离令古翠眉有点受伤,那么多男子轻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都不予理会,因何世子爷见了她却不惊艳?是因为有寒莲在场?
古翠眉面色不善地打量寒莲,寒莲只当不知,依然沉静如水、优雅淡然的和寇沅、寇洙说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之类的闲话,随后便转身要走。
“喂,你站住!”古翠眉气不顺,脱口喝道。
真当自个儿是王府的正经亲戚了?寒莲心里冷哼,本可以不予理会,又颇好奇古翠眉唱的是哪一出,便回身娇笑道:“古小姐有何指教?”
古翠眉见她穿着粉色如意云纹交领长袄,翠绿色锦襕裙,外罩云锦斗蓬,穿金戴玉,配上她盈盈如水的气质,比自诩官家千金的古翠眉更像名门闺秀。
古翠眉嫉妒在心,凭什么姑姑口中的可怜小白兔穿戴得比她贵气多了?她不敢与世子妃比家世比身分,但还不如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吗?她可不信!便端出王府表小姐的身分指责道:“你一名小妾,见了本小姐为何不行礼请安?”
此言一出,寇沅瞪着眼睛看她,寇洙则眼珠子滴溜溜地瞄向寒莲。
寒莲似墨玉般的眼睛凝视着古翠眉,心里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清秀雅致的脸庞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摇摇头“二小姐、三小姐是王府里的正经主子,尚且不斥责我失礼,古小姐狐假虎威,是仗了谁的势?”
“我姑姑是府里的二夫人,你敢不敬我是表小姐?”古翠眉尖锐地道。
寒莲一样笑得天真可人“我没有不敬表小姐,我只是奇怪,二小姐、三小姐都没说我不对,你一个外人凭什么?”
“外人?我是外人?”被点出实情,古翠眉一时间难以接受,不免激动道:“你不过是身分低微的小妾,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拜见我!”
“我等着啊!”贪慕虚荣,头脑简单,冲动易怒,却非世家贵女,想让她下跪拜见,下辈子吧!寒莲始终笑盈盈的,看了看天色,淡然道:“快午时了,我该回去用膳,免得尤嬷嬷叨念我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告辞。”
不等她们反应,寒莲便带着云雀走了。她们是花荣月的小泵,可不是她的小泵。
古翠眉跺着脚道:“你们看她她在挑衅我吧?!”
寇洙老实道:“是表姊你在挑衅寒姨娘吧!”
寇沅凝眉道:“表姊,你究竟想做什么?”
寇洙也奇怪“寒姨娘与人无争,你干么针对她,对她大呼小叫?即使她是一名小妾,那也是王府世子的小妾,我娘见了都客客气气的,你居然对她叫嚣着要她下跪拜见你,表姊,你受寒发烧了吗?”
寇沅是家中长女,处事圆滑些,也明白自家在王府的处境,为人处事从不张扬,连王妃都赞她懂事乖巧。
寇洙较为活泼天真,但有寇沅作榜样,二夫人又约束着,不至于做了出格之事,相对的,比较直性子的她就不太喜欢常来串门的古翠眉,其他表姊妹们都乖乖地深居闺中,只有古翠眉不一样,她到底想干么?二舅母也不管一管?
古翠眉的小心思或许有人看出一二,但只要古翠眉自己不说破,便可以当作没这回事。
可如今她急了,看出一二的人装没看见,她自己再不透露些口风,哪儿有进展的机会?娘已发话,祖母和大伯母暗示她挡了其他妹妹的姻缘,今年定会挑一户人家让她出阁,难道她要嫁入小辟吏之家平淡的过一生,再没有风光的一天?
她是姊妹中最美的,不差寒莲一丝半点,她不想象母亲和伯母婶娘一样,每天柴米油盐斤斤计较,为了谁家多分了一匹布也可以记恨良久,她不要过那种日子!
古翠眉面对寇沅、寇洙的质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道:“两位妹妹有没有想过,这两年你们会先后出阁,姑姑和姑父老了之后由谁照顾?”
寇沅和寇洙面面相觑。在王府生活自然衣食无忧,奴仆成群,但没有儿孙承欢膝下,老来孤寂是免不了的。
古翠眉爽快地道:“如果我能嫁给世子爷,一定把姑姑当婆婆一样孝顺!”
寇沅秀眉微蹙。
寇洙瞪圆了眼珠子,失声道:“你想给二哥做妾?我娘说好女子不做妾,外祖父也说了,宁做穷人妻,不做富家妾,他老人家会第一个打死你!”
古翠眉在心里呸道,姑姑自己怎么不去做穷人妻?祖父心疼自己的女儿,轮到孙女们,就一味讲求家声清誉,压根不在乎孙女吃苦受罪。
她忙道:“我好歹是官家小姐,做侍妾是不行的,但若求娶我为世子侧妃,想必祖父也不会阻止。”
求娶你?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寇沅心中腹诽,似笑非笑地道:“原来表姊有青云之志,难怪常来串门,方才又对寒姨娘那般不客气,不过也别拿我们架梯子才是。”
古翠眉需要她们的协助,忙放软了身段,求道:“妹妹何出此言?这世上的事无非是你帮我,我帮你,我若成了世子侧妃,姑姑在王府不也多一个依靠?等你们姊妹出了门子,我这个嫂嫂也是你们在娘家的靠山啊!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源,你们帮我,就是在帮你们自己”
古翠眉巧舌如簧,寇沅和寇洙完全呆怔住。
寇准在左军都督府衙门里听派出去的随从回报道:“王妃恩典碧珠除了奴籍,放她归家,又赏了两百两银子的嫁妆,碧珠的爹娘给她找了一户布商作续弦,布商的妻子因急症去世,留下十岁的女儿和八岁的儿子。刚开始一年过得还不错,只是那布商游走四方作买卖,一对儿女交由碧珠照顾,不知为何常起争执。
“一年前碧珠开始进出赌坊,又爱喝酒,不但耗尽了自己的嫁妆,还趁着布商不在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拿去典当,那布商气得扬言要休妻!碧珠的爹娘拿出体己银子把典当的东西赎回来,碧珠又下跪苦苦哀求,哭得布商于心不忍才没写休书。”
寇准神色微愠“赌钱的是碧珠,不是她的丈夫?”
“是。”随从恭敬应道。
“所以并没有碧珠险些被卖入窑子之事?”
“回世子爷,实际上是碧珠又欠下五十两银子赌债,她爹娘已没钱替她还,赌场的人要抓她去卖身抵债,她抵死不从,布商恰好出门贩货不在家,结果碧珠便拿了布商十二岁的女儿抵债,赌场的人自然爱新鲜嫩货,便抓了布商的女儿去,幸好布商的儿子机灵,跑去舅舅家讨救兵,这才把小姑娘救回来,这件事情闹大了,左邻右舍都指责碧珠自己不下蛋,却来祸害别人的儿女赌场的人也不肯罢休,利上滚利,要碧珠拿出一百两银子还债,否则天天到家里砸门闹事。”
寇准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碧泉好大的狗胆,自己的姊姊好赌,意图卖了原配留下的继女还债,她竟颠倒黑白,虚言欺骗天真的寒莲,讹诈寒莲的银子。
“世子爷,”随从不明白寇准为何突然命他调查碧珠,但明白这位世子最恨不忠欺骗之事,忙往下说:“碧珠怕布商回来会休妻,最近常宣扬自己是安庆王府出来的,她妹妹是世子爷的宠妾,马上会将一百两银子还清”
“啪”的一声,寇准砸了一只茶杯。“自己丢人现眼,祸害他人子嗣,还敢将脏水往王府门上泼,找死!”
那随从不敢吱声。
寇准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绿玉扳指,眸底似有冰霜凝结“去,给我盯着,看碧泉有没有送银子给她爹娘?至于碧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相夫教子,爱赌又爱喝酒,尽折腾出祸事,等布商回来定不饶她,她羞愧之下,喝了酒不小心跌入河里,淹死了!”
随从眉眼不动,抱拳道:“属下明白。”
寇准挥挥手,他立即出了衙门。
等碧泉得知姊姊意外落水而亡,已是五天后的事,她心里有物伤其类的悲哀,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痛哭了一场。
她恳求寇准让她回去祭拜姊姊,寇准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准了。
她如今还不明白这是一个警讯——以寇准的慷慨,少说会给她十两银子买祭品纸钱,却一个铜子儿都没给。
寇准事后以闲聊的口吻告诉寒莲“碧泉回去祭拜她姊姊,我问是怎么一回事,说是从赌坊出来时心情烦闷,喝了酒不慎跌落桥下,淹死了。”
寒莲一脸震惊,但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
寇准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寒莲虽是小女子,却是守信之人,果然是施恩不望报,他“随口”告诉她这事,只是希望她以后别再轻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