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辉映着灿烂的金色光芒,仿佛一个强大的灵魂住在石头之间。现在那个巨人苏醒了,它和教堂的结构一模一样的躯体从墙壁中浮现出来,像是一个倒扣的笼子,分隔窗户的柱子是它的肋骨,肋骨在屋顶上交叉,挡住他的去路。而那些笔直的栏杆中伸出无数粗大的锁链,像标枪般朝他****而来,到了身前又灵活地绕了个圈,将他的四肢与躯干紧紧缠住。
这是用于捕捉天使的阵法。
他扯了扯缠着身上的锁链,却导致这些好像有生命的东西勒得更紧了。低头望了望下方,他在世俗的身体委顿在椅子上,好像昏睡过去了似的,主教已经拿着封好的瓶子走了出来,呆若木鸡地瞪着教堂里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变化。或许这人也不知道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教堂还有这种用途,但是对方看不到自己,也无法发现那些只能被少数存在看到的锁链的存在,顶多是一片璀璨的金光,让人不能直视。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收敛起自己外放的精神,将灵魂的场域完全展开。世界的全貌自然而然地映照在他的灵魂之中,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洞察,又被他忽略,如同天光云影落在湖面上,倏忽而至,倏忽而去,湖面却不改其平静。所有的维度,所有的空间,他像是晚春的细雨,沁入万物,茫茫思绪蔓延到了宇宙的每个角落,仿佛是从上而下地俯视着大地,又像是与天地共存,浑然一体。
吾所立之处,皆为神域。
缠在身上的锁链像是变成了他的一部分,他的血管,神力如同涌动的鲜血,从教堂的四肢百骸被泵入了他作为这片空间的心脏的灵魂之中,让他汲取着几百年前来教堂祈祷忏悔的人们所留下的精神印记,欢笑着他们的欢笑,悲伤着他们的悲伤。直到他感觉自己有所消耗的灵魂又重新充盈起来,才松开那些锁链,让它们散逸成无数光点,落满了地上。
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睁开了眼睛。
正要叫醒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主教,左手背上却传来了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哼出声来。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子一遍一遍地划开着他的肌肤,又像是烧红的烙铁在他的手背上翻滚着,撕扯着黏连的皮肉,他捂住手背,却无法止住那种钻心的疼痛——这是刻在灵魂上的伤痕,外显于肉体之上。
当他移开右手时,玫瑰十字的纹章已经浮现在了他的手背上。
“圣痕……。”主教扑通跪倒在他的面前,抓着他的左手忘我地亲吻着,“先知大人,请原谅我此前的不敬……。”
怒不可遏地抽出手,他努力压抑着胸中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翻涌着的怒意,从主教手中夺过装有金之血的玻璃罐,转身大步流星地从教堂里走了出去。耻辱!真是耻辱!他还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竟然连一座人造的建筑都敢将自己的印记烙在他的灵魂上!虽然象征的是从属于他。
他对自己的虚弱不堪气恼不已,如果在过去,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这应该就是灵魂融合带来的后遗症了。本来从诞生自己的世界脱离就使得法则赋予他的力量被削减了大半,来到这里后又强行与不同质的灵魂合并,导致他的灵魂本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处于异常虚弱的状态。等他平复下心情,想明白这些时,他已经离开教堂很远了,街上的行人都瞪着他,好像活见鬼了似的。不过他此刻的样子确实狼狈,右边的袖子上全是血迹,好像刚从屠宰场出来似的。
心情恶劣地瞪回去,却吓得那群人赶紧跪了下去,匍匐在地,口中不知低声念叨着什么。他错愕了一阵,才意识到之前那些人盯着的都是他的左手。玫瑰十字……圣痕……先知……他回想着主教的话语,突然醒悟了。
圣典中记载的历代先知,包括黄金一族被逐出圣城之前的直接与神明对话的先知们、奥斯丁教派所追随的先知、库萨教尊奉的先知,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在他们的手背上,会有一个玫瑰十字图案的圣痕,以标示他们不同于凡人的身份。三大教派所使用的其他宗教符号都不一样,唯独玫瑰十字是被共同认可的。如果说圣痕是可以伪造的,那么刚从他在教堂里闹出的那番大动静肯定被附近的居民察觉到了,先知的嫌疑恐怕是洗刷不掉了。
好吧,这下问题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