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们在水中嬉戏的声音和角落里光着身子弹拨着鳄梨形的胡琴的乐师喑哑的演奏都仿佛是在嘲笑他、讥讽他。
“滚!”他低吼出一个单字,连自己都被其中轰隆隆的愤怒所震惊。
女官们的脸色煞白,像是被吓到了,连忙从池子里爬出来,捡了件衣服就匆匆离去。侍女们在他的怒视下退了出去,浴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才脱去外衣,跳入了滚烫的池水中。
坐在池子底下,他任由热水将自己覆没,双手环抱着蜷起的双腿,脑袋枕在膝盖上,苦苦思索却没有出路。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渴望着挣脱束缚,去拥抱最炽烈的情感,一半却固执己见,蜷缩在身体里不肯动弹,而二者又是紧密相连的,分离便带来了撕裂般的痛楚。他仿佛看到了两个灵魂在彼此攻击,伤痕累累,一者试图杀死另一者,汩汩流血的伤口痛得他低吼出声,却又被水吞没。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从池底拽起,出了水面,他便忍不住大口呼吸起来,听上去竟像是啜泣。“你不过是表达出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就打算将自己淹死?”女皇扳过他的身子,将他压在池子边沿,“听着,拥有感情并不是件羞耻的事,那是你的本性,不要去抗拒它。”
他困惑地望着对方,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要去……感受它就好了。”轻柔的吻一个接一个地落在他的唇上,颈上,胸口,他的肌肤被热气蒸得泛红,感到越来越透不过气来。当柔软的唇落在他的双腿之间时,他吓得赶紧将女皇拎了起来。
“你是个皇帝!”他忍不住呵斥道。
女皇面带潮红,迷惑不解地望着他,好像不懂他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突然又醒悟过来似的拍掉他的手,“这就是你的理由?我是个皇帝而你什么都不是,所以你配不上我?”对方搂着他的脖子强行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吻,“对,我是个皇帝,所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对我指手画脚!”
他没说什么,只是推开对方。
沉默了一会儿,女皇又问道,“如果我准了你们的通商请求,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张了张口,他最终还是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来了多久?”
“差不多三个月吧。”他想了一下,回答道。
“八十九天。从我们初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八十九天了,我从来没见你笑过,从来没有,你总是不开心,”对方拿指腹抚着他的眉心,好像这样就能化解他内心的愁思,“看上去心事重重,我不懂你在忧虑什么。”
这他还真没注意过。
“算了,你走吧。”女皇松开手,退了两步,和他保持着距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在这里过的不快乐,我不留你,你只要记得东方还有个人在想着你念着你就行了。”
他揽过女皇的腰肢,满含歉意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才转身离开。曾经他许下过一个誓言,那个誓言约束着他拒绝了自己唯一的挚爱,也拒绝了唯一深爱自己的人。他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然而言出法随,当年一时心软许下的诺言,如今已成为枷锁铐在他的身上,那是个强大的咒语,他解不开,打不破,只能听之任之。
离开浴室的时候,他仿佛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让他踌躇了一阵,在门口徘徊不定,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从这里离开。
他的妹妹还在新月国度等着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