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听了以为冷铁山识得蔡绦,畏惧蔡太师权位而偏袒不公,当下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瞎了眼么,你见过俩人当街无端打一百多号人么?”
冷铁山听鲁达出言不逊,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蔡绦一抱拳:“蔡公子,你们当街聚众殴斗,违反大宋律例,请随铁山到开封府衙门里走一趟罢。”
哪知蔡绦却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衫,风度翩翩的走过来一揖:“冷捕头言重,我们和这两位英雄只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一时忍不住就当街切磋一番,蔡绦先为徽猷阁待制,现为天章阁待制,大宋律例烂熟于胸不敢有违,不曾聚众闹事殴斗,望冷捕头明察。”
林冲心说这小伙识相,想必是以前没少惹事,这场面话一套一套的。
蔡绦一番言语弄得在场所有捕头都尴尬不已,要知道蔡绦一方虽然人多势众,但却是吃亏的一方,捕头们本是想为蔡绦做主,无奈人家根本不领这个情。
蔡绦见众人愣住,微微一笑,更加彬彬有礼的对冷铁山一个长揖“还望冷捕头能体察则个。”
主家都不追究了,你一个刑部的小小捕头还能怎样?蔡京父子,那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跺一脚四城乱颤的主儿,冷铁山能坐上天下第一神捕的位子,自然眼眉通挑,转身问林冲:“林教头怎么说?”
罢还在想到了开封府衙门,定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凭借口舌之利把那公子哥儿蔡绦赚过来替自己说话,这种事儿他后世里做的多了。现下听蔡绦言语中并没有寻常狗仗人势公子哥儿们的矫情,明显省却了自己一番功夫,自然就坡下驴,讪讪一笑:“蔡天章为人高义,林冲仰慕已久,今日蒙蔡天章看得起,与属下儿郎们过了这三招五式,果然不同凡响,佩服,佩服。”说罢,就向蔡绦抱腕拱手。
蔡绦抱腕还礼。
林冲这几句话可算说得得体之极。那时候人们为了表示尊敬都不会直呼其名,而是叫表字或者官职或者籍贯名,比如苏轼号东坡居士就叫苏东坡,包拯曾经为龙图阁大学士,就叫包龙图,刘备以前做过豫州牧,就叫刘豫州等,所以林冲首先叫蔡绦的官职名表示尊敬,同时点明蔡绦为人高义,一个大帽子扣上去,蔡绦就算要反悔也不好意思了。然后只说与蔡绦属下过招,却一点也不说蔡绦怎样,明显显的大睁俩眼说瞎话,却至少在面子上保存了蔡绦的体面,同时又表明了自己对这件事儿的立场,一句数得。
冷铁山看了一眼林冲,又看看蔡绦,搁下一句“冷铁山职责所在,得罪了”领着一众捕头捕快转身走了。
蔡绦对管家点点头,管家会意,带着那帮人互相搀扶着也走了。
林冲转身招呼鲁达,却见鲁达刚被冷捕头污蔑兀自不服气,想跟上去找那冷捕头的晦气,赶忙上去阻止,说了几句宽慰话,又说打架的事儿也算过去了,自己这边还有要事,让鲁达先去。鲁达脾气粗鲁但并不是一根筋,自然知道林冲这样定有打算,收拾好双截棍径直去了。
送走了鲁达,林冲过来对蔡绦又一拱手,露出一脸无公害的笑容:“蔡天章可有兴趣喝上两杯?”
蔡绦回礼,也笑起来:“林教头请。”
林冲觉得这世上的事儿也真真是太玄妙了。刚才乍一听见蔡绦的名字,林冲就想上去结纳,没成想,这蔡绦今儿个也是来结纳自己的,看这厮的言行,估摸着就连鲁达这回打架的事儿也是蔡绦的騒主意。
不过想想也觉得奇怪,你一个堂堂的天章阁待制,老哥虽没有什么实权,但可自由出入宫禁,根本就是官家身边的大红人啊,大内高手如云,什么样的人你没见过,却来结交我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谁不知道你老子现在权倾朝野,与那少宰王黼面和心不和,两个人斗得不亦乐乎,你这次来找我,嘿嘿,约莫着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安好心罢。
周围看热闹的见刚才两个人还在大打出手,此刻却像十年没见的好朋友般,顿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啧啧称奇中纷纷散了。
林冲蔡绦二人携手而行,就近找了个招牌上叫做凤求凰的所在,要了一个雅间,点了酒水,却不要伺候的姐儿,坐定之后林冲又一抱拳:“刚刚林冲多有得罪,还望蔡天章海涵。”
蔡绦微微一笑:“教头英武不凡武艺高强,蔡绦不才想高攀教头,咱们都是练武之人,不用来这些虚的,只管兄弟相称便是,蔡绦二十有三,表字约之,不知教头表字是?”
林冲有点郁闷,自来后世,还是第一次跟这种文化人打交道,没想到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真叫人难受。而且自己从来不曾想过表字什么的问题,当下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小弟恰弱冠之年,表字止格。”同时心想止格,就是止戈的谐音,组合起来也就是个武字,你来找我,我打了你,咱哥们因为打架认识,我为你整了这个表字,也算对得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