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的模样,只轻轻地一叹。
“也罢,随老爷夫人的意思吧。只要少爷答应迎娶水家小姐为妻,开春便退让一旁就是。”
“你的意思?”霍家爹娘一下呆了呆,不敢相信刚刚一直桀骜的女子,怎会在转眼间忽又轻易地妥协下来。
“开春只是小小的沙子、浮尘啊,自然该谨守为人奴仆的本分才能得老爷夫人们的欢心啊,那么自当懂得看人脸色,会识相地退避一侧。”
“你若早这般想,我们何苦与你浪费这许多的口舌?”尊贵的老爷夫人果然心满意足地笑了,相互看了一眼,便又将主意打回了原地“早四年我们也就允了你与矢初的婚事,又哪里会拖到如今?你放心,你与玲珑嫁入我霍家后,我们绝不会只偏袒玲珑,你想继续在矢初身边打理船运事务,我们也不会不答应的。”
说到底,这才是主要的吧。
冷冷地笑着,昂首挺胸立于石阶冷风中的女子扬起眉,如水的秋瞳闪亮夺目,瞬间迸出的威严气势让人无法直视。
“不会的了。”冷冷淡淡的清雅话语,冷冷淡淡地从微红的唇中冷冷淡淡地飘出来,悠悠地传荡在无情冷漠的霍家宗祠上空“开春从来不稀罕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若霍家大少爷应允了水家千金小姐的婚事,开春便离开霍府,但求回家在爹娘坟前尽孝就是。”
“那--”霍家船运怎么办?
却不敢说出口来,也没那个胆子。
“好啦,快晚上了呢,少爷快回府啦,奴婢还是告退了。”俯身一礼,女子直着脊梁慢慢远去了。
他们以为她真的会听任他们的摆布吗?
她虽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可是,这些年来的情义,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打散的!
矢初岂肯负她!
既然他们想玩,想再看自家儿子的倔强脾气,她自然会如他们所愿。
只是她不明白啊,在这些自诩为儿女们的好父母爹娘眼里,重要的,到底是儿女的幸福,还是家业的传承?
只怕在霍家父母眼中,家世名声虚荣财富便是最最紧要的了。
矢初矢初,你来告诉我,我如何让你可以不再为难于血亲与我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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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玲珑为妻?!”“噗”地一口茶水喷出来,慵懒地摊靠着床榻闲闲地闭眼品茶休息的大男人一下子跌下地来,豹子眼睁得老大老大“开春,你哪里不对头,怎说起疯话来啦?”他与她自幼情定;他如何会负她另娶,而她又如何会弃他于外?“前些日我陪她出去走了走,你还生气了呢。我如果真的将她娶回家来,你不杀了我才怪!哼哼,你是不是太闲啦,怎么同我开这种玩笑!女儿家最重的是名节,这话如果传出去,你让玲珑以后如何嫁人去?”
“嫁你不就是了?”她看也不看他,依然面不改色地伏案翻阅账册“表兄表妹一家亲,又门当户对的,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他翻身从地上爬起几步凑近她,歪着大大的脑袋笑嘻嘻地瞅着她“开春,你在试探我是不是呀?放心,我这一辈子都是你一个女人的,我的妻子只有你!”誓言旦旦的,只差滴血盟誓了。
“即使这样的一辈子也不改志愿?”她轻笑着睨他一眼“即使被你的义兄弟们嘲弄说你是老童子?”
他的脸马上垮了下来。
“矢初啊矢初。”她望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微微笑了笑“这些年了,你忍的苦楚我是最清楚的啊,我从不肯允你婚事,明知你满怀的疑惑不解,却也不解释原因给你听--你其实是气我的是不是?但你却总是一心地纵容着我的小小别扭,耐心地守着我。”如水的秋眸中不由得起了雾气。
“你你知道就好啊。”他略显狼狈地扭过头,不看她此时的神情,因为他的确有些生她的气,可更多的是心疼着她“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我可是不想不想如那个唐明皇一般芙蓉帐暖春宵短、从此帝王不早朝的!你笑什么?!”虽不看着她,却依旧耳尖地听到了她的低声轻笑,不由得一下子红了脸“开春,不许笑!听到没,不许笑!”
“可是我真的很想笑啊,矢初啊矢初,你果然不是念书的料,一句诗也能背错了。”她咬着唇,本想如君所愿地不笑出声来,但满怀的欣喜如何可以抑制得住?清灵灵的笑声便轻快地从唇中溢了出来“矢初啊矢初,你真的是,真的是--哈哈,我不笑,我不笑!”
当一双大掌凶狠狠地圈上她颈子的时候,她很识时务地将脸埋到书桌的账册中,不敢再嚣张地当着人家的面笑出来。
“不笑了,真的,你看我,我没有笑--哈哈--”
“笑到你肚子痛算了!”高大的男子汉很懊恼地哼了一声,手用力一扯,将口口声声说着“不笑”实际却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拉到自己怀中紧紧搂住,无可奈何地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既然知道我为你受的苦,就快快地点头答应嫁给我啊,为什么总是这样推三阻四的?看我的笑话你很高兴啊?”
他即使知道她有如他一般的心思,即使知道她这辈子只会是他的女人,他的惟一妻子,即使知道心灵的相通远远胜过肉体的一时欢愉,但--如果不是两情相悦到了极致,他如何会为她辗转反侧、常常渴望她渴望到整夜难眠?
对心爱的女子用情到最深处,便是如此,便是如此的啊。
“我其实比矢初还渴望着嫁矢初的啊。”
她笑眼盈盈地望着他,不由一时意乱情迷地说出了深埋心底许多年的话语来。
“哼哼?”他闻言,更是气恼地瞪着她“既然想嫁我就痛快嫁我好了,你这些年在做什么!”每次一说到这个“嫁”字,她就比猴子溜得还快!“你不要说你只是觉得耍着我很好玩哦。”
“如果我偏说--是呢?”她才不畏惧他阴恻恻的目光,笑瞇瞇地眨眨如水秋眸,一副调皮的样子。
他的回应是先前一般,俯首对着那张总惹得他意乱情迷的红唇发狠地吻下去!
这个总是害得他情不自禁的女人,这个总是一颦一笑都牵挂在他心上的小妖精啊,他该如何对她、如何对她啊!
“你这个--”他大口地吸气,用力地瞪她,只恨自己使不出什么狠毒的手段来惩罚她一下!
“我这个女人啊,简直是不能太宠了的!”她依然笑呵呵地替他接下他不能痛快说出口的话语“所以,我才要你去娶那位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玲珑剔透的水家千金啊。”
“是啊,我这些年的确是太宠你了!”他咬牙切齿地搂紧她,想要将她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好阻止她一次又一次的作怪“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顾你的推阻,一口将你吞吃进肚就什么事也没了!就算你会恨我一辈子,就算要我天天面对你的眼泪,我也心甘情愿!”至少,他的心会安,会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失去她!
“可你是开春喜欢的矢初啊。”她笑吟吟地仰望着他。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害她伤一点点的心的!
霍矢初很是不甘愿地看着她叹口气,却是再也无法生她的气了。
是啊,他是她喜欢的矢初,如何肯害她伤心,又如何会让她有恨自己的机会?他只一心一意地想着她开心快乐地过日子,同他一起幸福地相伴到老啊。
“是不是我爹娘找过你了?”拥着她,彷佛拥着珍宝似的,他开始转动脑筋。
开春如何不明白他与她会一生一世、这辈子他只肯要她这么一个女人?她今日看似玩笑的话,他却眼尖地瞅出了开春的心思有点儿不对头,否则怎会无缘无故地轻易拿两人的婚事开起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玩笑来--一定有问题的!
“老爷夫人说要我和水小姐做一双娥皇女英,成就世间一段佳话。”她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原本就没想要瞒着他此事的“我能如何?”她可怜兮兮地朝着闻言不在意地嗤了一声的他眨眨眼。
“你从来不是肯听人摆布的鬼丫头!”他抬手轻轻敲她额头一记,突然间竟然语带埋怨起来“你不要告诉我说,你就同爹娘他们说啦--只要矢初同意就好!”他与她这么多年了,她有什么样的心思他怎会不清楚?“我警告你哦,开春,四年前你的撒手不乖粕是差点儿害死了我的!这次你再这样,我可是真的会很气很气你的!”
四年前,尚在他祖父故去的服孝百日之内,他爹娘便瞒着他与开春,硬是为他娶进了两房侧室,使尽镑种手段强迫他拜堂圆房,他本不想与爹娘起正面冲突的,便想向开春讨主意,哪知这可恶的女人竟然玩起了“眼不见心不烦”的游戏,自己躲在府中某处让他如何也寻找不到!
明明是两个人该一起面对的事,她怎能如此?!他一时气恼她的不管不顾,闷头喝起酒来,不料正中了爹娘的下怀,他喝的酒中被掺了烈性春葯!
他狂喊着开春在偌大的府中疯也似的寻她,这狠心的女子却理也不理他,害得他最后只得一掌劈开了后院湖中的厚冰,赤身跳了下去!
从此,他畏寒。
这四年来每每想起当初的一幕,他总是会郁闷上好久的。
他与她是情定三生姻缘石的啊,她怎能那样看他痛苦,忍心弃他独自为了两个人的未来争斗?!
说没有一点点的心寒,是假的!
但,她在府中微妙的立场,她不想要他与父母的间隙变大,他却也是明白的!
可心中的不顺一直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渐渐消了去。
如今,一切难道又要重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