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小镇里没有高入云霄的大楼,没有大排长龙的车阵,没有紧迫逼人的时间表,一切都是平静而祥和的。
午后的街道没几个人,周遭一片宁静,邵絮叹了口气,迎着风来的方向,试着放松心情,却掩不去眉宇间那抹愁思,不愿再让那可恶的人占据心思,她试着想点别的来转移对他的思念。
平静、安稳,这就是她所追求的,所以当初她选择了秘书作为她的职业,因为她只要对一个人负责,绝对地服从一个人就行,而服从和责任感正是压制她的坏脾气的最好办法,她皱了皱眉,坏脾气一向是她的困扰,因为那会把事情弄糟,而她不喜欢那样。
五年的秘书生涯的确让她的坏脾气收敛不少,只有一次的失控停!以下的事就不用想了,她命令自己。
逃避似的,她转头欣赏不远处的花圃,机械式地数着花朵的颜色“黄、白、红、紫”
一辆从小巷拐出来的黑色轿车急速驶过她身边,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心有余悸地瞪视扬长而去的车尾,一连串的咒骂毫不犹豫地从可爱的菱形嘴窜出来“他妈的贱!有车了不起啊!开那么快!去死!”
似是听到她的咒骂,轿车在街道尽头使出惊险的大回转,然后直直地冲向她。
愤怒支配了大脑,使她忘了何谓危险,一个跨步,她双手扠腰,立于马路正中央,头抬得高高的,大撂狠话“有种就撞啊!老娘”咦?停下来了?
没多做考虑,她忿忿地走向轿车,抬脚猛踢紧闭的车门“给老娘下来!你以为马路是你家的啊!混蛋!开这么快想撞死人吗?马上给老娘滚下来!”
后车门开了,她想也没想地一脚踢过去“踢爆你的蛋,看你还敢不敢呀!”残虐的话语以惊恐做结,她踢到的是一个被捆绑的男人!
一只行李箱飞出开敞的后车门,落在蜷缩在地的男人身上。
随后,车门关上,轿车以高速驶离,留下漫天风尘、一个男人和一只行李箱。
“干!”男人手脚被绑,又被狠踢一脚,满腔的不满化作一声咒骂。
秀眉一挑,邵絮走过去以脚尖踢踢男人的背“干什么干!你做了什么坏事?人家绑你干么?”
“你这凶婆娘!别踢了行不行?”男人挣扎着翻过身,满是尘土的俊脸转向那凶残的女人,总觉得那声音、那骂人的气势似曾相识。
“老娘做事不用你管!”她抬起脚,正想多踢几下,看到他的脸,不觉脱口惊呼“总经理!”
果然是她!他又有幸见识她的另一面,而且又是伴随着疼痛,但是“我不是总经理。”他是晋尚阙,一个因爱试凄的男人。
“不是?”邵絮狐疑地看看他,这人是比总经理瘦了点,也难看了点,总经理脸上可没那些青青紫紫的颜色。确认完毕,她掉头就走“我去叫警察来。”
“邵絮!”晋尚阙紧张地叫住她。“你不帮我松绑吗?”这样躺在地上很丢脸耶!幸好没人经过。
她一顿,全身僵硬地转过身。
这声音越听越耳熟。总经理?他说他不是,那他是谁?
“唉,我是晋尚阙。”他不是总经理她就不认识了吗?他不禁为自己的求爱之路担心了。
“总经理!”邵絮惊呼一声,快步向前,着急地帮他解开绳结“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被绑起来丢掉?”
“我不是总经理,我是晋尚阙!”他加强了语气强调。
她解开最后一个绳结,扶他站起来,焦急地连声问道:“你被开除了?那些合约不够让你留下来?你后来还是都在睡觉?”
晋尚阙捡起行李箱,有条有理地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我没被开除,那些合约让我升上了副总裁,我后来都很认真上班,还差点过劳死。”
久别重逢却是这般难堪的场面,幸好有她焦急的神情为他安抚了极度不安的心情,他贪婪地睁大了眼,将思念多日的人影纳入眼底。
她穿着色调柔和的休闲裤装,死板板的老处女发髻换成俏丽的马尾,显得年轻许多,自然无伪地散发出她真实的风采,比起那个工作机器,这样的她更令他心动。
“过劳死?”她怀疑地瞥他一眼,小手忙碌地拍去他满身的灰尘“你说你‘认真’上班?少骗人了。”
好现象!果然一脱离公事上的关系,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他深吸口气,郑重无比地建立自己认真工作的好男人形象“我说真的。之前是因为要引老狐狸上钩,我什么事都不能做,练团又很累,才会老在睡觉,现在我可是‘每天’都超时工作,‘每天’都批了一堆公文、开了一堆会议。如何?对我改观了吧?”期待的视线牢牢黏在她脸上。
“是改观了。”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停下忙碌的手,退离三大步,环胸瞪视他“你为什么会被人绑起来?”还这么憔悴、狼狈?害她差点忘了要远离他的决定。
她怎么突然冒出敌意?刚才还好好的啊!
晋尚阙肩头一垮“段大哥跟我老爹认为这种出场方式比较吸引人。”
一大清早就被拖离暖暖的被窝,然后绑起来扔上车,经过长途的车程,一路摇晃到这里,到最后还被丢下车,虽说他们是“用心良苦”但真的有吸引到她吗?他实在很怀疑,说不定他只是老爹和段大哥无聊之下的牺牲品。
邵絮翻个白眼,脚尖不耐烦地打着拍子“吸引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想吸引谁?”
迟钝,她真的非常、非常迟钝!
他揉揉发疼的鬓边“就是要吸引你。”
她冷哼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少来,吸引我干么?”
“邵絮,”他拎着行李箱慢慢走向她“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迟钝?”他不是说得很明白了,他喜欢她,难不成她还能迟钝到听不懂字面上的意思?
“你干么?不准你再过来!”没忘记他对自己的影响力,她警戒地后退两大步,瞪着他,霸道地命令。
晋尚阙恍若未闻,继续逼向她“你真的变了好多,这才是真正的你?”一个外表纤细,脾气却坏到家的女人。
邵絮一噎,这才发觉从被车子吓到到现在,她一直处于坏脾气的状态。
“可恶!”她低咒一声,赶紧屈指猛敲眉心“冷静的秘书”不,她已经不当秘书了,换一下“冷静的女人、冷静的女人。”
晋尚阙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冷静很重要吗?你刚刚的样子也不错啊,朝气蓬勃、直爽率真,很吸引人。”而那双小手还是温柔如昔。他微笑地想着。
“你被踢得很高兴?”她手下没停,横他一眼,提醒他自己的暴行。
被问倒了。她的脚劲不小,被她踢中的地方还痛着,他只能无言地叹口气。
终于恢复了冷静,邵絮放下手,掉头往家里走“拜拜。”千万别忘记这男人很危险!她提醒自己。
“邵絮,”晋尚阙紧跟在她身后“我没地方住,可不可以住你家?”
“休想。”她脚下走得飞快。
“那请我去你家坐坐?”
“不行。”脚下又加快速度。可恶!他到底在干么?
“这么没人情味?”
“就是。”简直快跑起来了。
“我是来追你的,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不好。”等等!他说“追”?!她突然停下来,猛地转过身。
没想到她会停下来,紧跟在后的晋尚阙煞不住脚,就这么硬生生地撞上她,伴随两声惊呼,两人双双倒入路边的稻田。
可恶!他整个人全贴在她身上,两人之间只剩湿薄的夏衣,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肌肉的线条,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又扑上来,她涨红了脸,尴尬不已地推推他的肩头“你快移开!”
她酡红的脸蛋点燃了他的希望之火“邵絮”他俯下身,薄唇贴近她耳畔“我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
小手停栖在他肩上,再也动不了。
没听到她的回答,他再接再厉地说服她“我知道我以前的表现很差,但那是情势所逼。”忍不住诱惑,他伸舌轻舔她小巧的耳垂,察觉到她的颤抖,才满意地笑着说下去“我退出乐团了,也决定全心投入工作,你不是老希望我认真工作?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他不求她马上爱上他,只希望她给自己一个机会来赢得她的好感。
堡作?工作?!堡作!他说喜欢她,然后满嘴的工作?!
“我拒绝!”她愤然地撞开他的头“你真懂怎么惹我生气!”又来了!若说她是炸弹,那他就是火引!
见她气得又行使暴力,他抬起身体,着急地解释“我说真的,我喜欢你,也会努力成为一个能干的男人,这一个多礼拜,我每天都有好好上班,不信你问段大哥。”
怒极生冷,邵絮冷冷地撇过头,不愿看他“你走不走开?”
“邵絮”低沉的声音里有着沮丧和哀求。
“猪八戒。”她冷着脸,屈膝一顶。
“噢!”晋尚阙抱着重要部位往旁边一滚,痛苦难当“你”好狠!
邵絮笨拙地爬起,在原地甩动手脚,用力甩去他在她身上烙下的温度“不准再靠近我!”说完,不顾哀哀叫的人,她爬上路面,拔腿就跑。
倒在烂泥中的晋尚阙见她快跑得不见人影,强忍着疼痛爬起,重回路面,艰辛地追逐她的身影。
然而,她健步如飞,他创痛未平,如何能追得上她?
末了,他气馁地瘫坐路边,望着远处的人影,生平头一次,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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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你认识那人吗?”邵杳问着妹妹。“那人在门口站了好半天了。”
邵絮放下报纸,漫不经心地问:“长什么样子?”
“高高的,脸上有一大块瘀青。”所以她无法说出他的样子。
瘀青?靠!他还敢来?!猪八戒!
邵絮随手抓来台灯,冲向门边。
“又发疯了!”邵杳见状连忙抓住她“会打死人的!”那台灯可是实心木头雕成的,她要拿也拿个轻的,省得闹出人命。邵杳塞给她一枝扫把“用这个。”
邵絮拿了扫把,却没放下台灯,就这么冲出去。
邵杳呻吟一声“絮!小力点!”也跟着冲出去。
晋尚阙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几次想按下电铃,耳边却响起她的警告和毫不留情的拒绝,好不容易才凝聚的勇气就这么溃散,他只好缩回手,重新凝聚勇气。
昨天下午在路边发了一会儿呆后,他拿出老爹和段大哥“贴心”为他顺道带来昨晚放在床边的人事资料,找人问了她家的位置后,便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到底走了多久,他不知道,直到天亮了,他才发现自己站在她家门口,而站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从她的身体反应看来,她应该不是真的讨厌他,那她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邵絮一手扫把、一手台灯地冲到门外,一看那人果然是他,满腔的愤恨一古脑儿涌上来,大骂一声“猪八戒!”扫把“嗖!”的一声,打上他的肩。
“打得好!”晚一步出来的邵杳看到这一幕,拍手叫好,还不忘出言助兴“絮,多打几下!”
邵絮却是傻了。他为什么不闪开?为什么还穿着昨天的脏衣服?
晋尚阙满眼沉痛地看着她。他爱恋的是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挺身捍卫他的勇气、她那从不曾为他绽放的笑容,但是,那些令他心动的种种,显然早已随着那纸辞呈,灰飞烟灭。
放在眼前的事实是她对他好,只因他是她的上司,而那些给他希望的身体反应,只是女人生理上对异性的害羞,而不是因对他有意而产生的害羞。
他曾经认为“男人和女人”的身份是他们发展新关系的契机,他可以藉此脱掉她冷静自持的秘书外衣,进一步接近真实的她,但是她脸上的愤恨告诉他他错了!错在他太过自信、错在他给了自己太多希望!
“我懂了。”他低低地说,神情复杂,眼底的痛楚几乎要溢出来“我走了。”绝望地深深望她一眼之后,他转过身去,咬牙忍住双腿的酸痛,慢慢地踱离令他心碎的女人。
邵杳推推妹妹,很想再看妹妹打人的狠劲“絮,他要走了,你不多打几下?”
“走?”邵絮愣愣地低声重复。
她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道不复挺拔的身影,好一会儿才理解到那个字的意思,那个意思正是她想要的,他会走出她的生命,而她能平静地、保有自我地过她的日子。
可是,他那落寞的背影所蕴含的意义却令她心痛得几乎晕厥。
他真要走了?同样是分离,为何他的离去比自己的抽身而退更令她难受?
她的理智呢?让她毅然辞职的理智在哪里?她可否再用理智阻挡这份心痛?
慌乱之间,一个朗如白日的事实兜头罩下,她猛然地意识到自她说出“我相信”的那刻起,她就已经迷失了自我,再也无法用理智来衡量他们之间的一切。
正因为如此,她才恐惧与他的接触,才一秒也不敢耽搁地辞去工作、离开台北,只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自我和理智,然而,天知道她这些天来想了他多少次,昨天跟他说了多少话、摸了他几下!
“总经理!”几乎是无意识地,她扬声叫了他。
已走出百步外的晋尚阙停下脚步,旋即继续走着。
到头来,他对她而言,只是总经理吗?或许他该提醒她,他已经是副总裁了。他苦涩地笑了。
邵杳讶异地看向那委靡不振的男人。他就是絮不准人提到的总经理?
她从台北回家后,绝口不提离职的原因,大家知道她刚升上总经理秘书,便问她是不是总经理对她不好,结果她马上发疯,凶巴巴地说不准提到他,还以为她当了五年秘书,脾气会好一点,谁知道反而变得更恐怖!
“絮,你叫他干么?他要走就给他走,你不是很讨厌他?”
邵絮懊恼地扔下抬灯和扫把“姐,你不要乱说。”看着越走越远的人,她焦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他干么走?!”
邵杳没好气地回答“大概是因为你打了他。”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问她。
可恶!邵絮停下团团转,盯着走远的人,双手扭在一块儿“你去叫他回来。”
“我?”邵杳指着自己,一脸茫然“干我屁事?”
邵絮举起一颗拳头“你去不去?随便拼个理由请他到家里坐坐。快点!”
邵杳故意大声地碎碎念“明明喜欢人家还凶巴巴的,要是人家吓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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