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都是人因城而名,如常山赵子龙,又如零陵上将邢道荣。
但更出彩的却是一座城因一人而成名。
慕凉城,作为北离最西点,乃北离之关隘,北门锁钥。
慕凉城再西,那便是大漠腹地,秦汉之时月氏匈奴之所。
往北,是那冰雪终年不化,天外天的栖身巢穴,北阙的破败皇庭。
往南,则是衔接北离与西域的丝绸之路途经之三十六佛国,同样也是钱唐玄奘法师西行的路线。
这纵横万里的大漠,虽说满目望去尽是风沙,或许无用。但自秦汉起便不曾丢过的北域,北离自然也有理由寸土不让。
至于一座孤城在此守望什么?众说纷纭。
以西的大月氏楼兰等古国已被秦汉之时各类名将犁庭扫穴,化为齑粉消散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死得不能再死。
到如今这些古国名只能出现在文人墨客的像什么“报君台上意,直为取楼兰。”之类脍炙人口的诗文里。
所以慕凉城最大的可能便是防止那前伪朝北阙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不过若真是北阙举兵压境,那一人一城可否地挡得住?
庙堂江湖大多都心中有数,城中的是那人,伪朝敢不敢举兵,还有没有胆量举兵。
自太安帝到明德帝,北阙蠢蠢欲动,企图死灰复燃过来的次数虽说屈指可数,也不是没有过。
太安帝时,仍需在城中制兵万数,设北离凉州都护使一职。
明德帝即位,出了那档子丑闻。坊间便有传闻,大内侍卫统领私通敌酋匪首叶鼎之,被刚即位的明德帝萧若瑾狂怒而贬于凉州一城,撤兵,不再增兵,让其孤守一城。
怕,一为了维护自己的帝之威仪,有过必罚。二是为了稳固老臣,这几近谋逆之举也不过贬谪罢了。三是最为人口耳相传的,是想借北阙之手屠戮了那一人,自己事后痛哭一番,还能落得贤君的好名声。
事实证明,慕凉城撤兵之后,北阙蛮夷确实组织起了一次千人的攻城。千数人,却被一把极其瘦长的长剑一剑逼退,其剑挥舞之时,如有鬼神歌咏蹈祝之声。
剑名,九歌。
取自先秦之前,楚之文圣屈子篇章《九歌》。
春秋战国之时,诗分三体,为:风,雅,颂。
《九歌》多悲风,人也甚为凄凉,是而名洛清阳。
若是说洛清阳仍是不懂,他还有另外一个称谓,说起五大剑仙永远都是第一个被提起的剑仙——孤剑仙。
后来慕凉城又大大小小为北阙不死心的蛮夷多次冲撞,可那一人一剑就好比是雷池金汤,让区区千数蛮兵不得跨越一步。
人是会学习的动物,多次冲击不成,便学乖了,不再成百上千的进行。
试探了几次,便知晓那孤剑仙的脾性了。
低于五人,可横穿慕凉城而过,直至北离。低于三十人可绕慕凉城城墙。多于百人,若是手中带有行商度牒,也可贯慕凉而进出北离,若无,那只能绕远一些,从那三顾城美人庄而走,不得近慕凉。
若是超了千人,那这千人便可享受一下那九歌剑的剑气,得幸归来还能笑吟吟与众人谈说那剑到底锋利不锋利,若不得幸,凉州的风沙也很是识趣,不会让其尸首裸露,一夜之间便可替其收敛骸骨。
城头楼顶,一袭青衫,戴着一顶斗笠,腰间挂着一柄朴素的长剑,长剑无剑格,好似与剑鞘浑然一体,不细看之下,仿佛是一根竹竿。
那人不惧风沙,枯而不算瘦,怎么算枯而不瘦?就如同斩下来放了三四年的毛竹,即使干枯了,依旧让人感觉得到那股子顶破岩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硬,与沐雨栉风而不倒节的坚韧。
又普通如新晒干的莲苞,外表虽然干了,但是其中孕育的莲子依旧饱满滚圆。
因为颀长,故而在人眼睛看来,显得人消瘦且高。
面庞是微微黢黑,不算优美,大概是因为这凉州风吹日曝,沙尘千里,也滋润不出那娇贵的君子兰牡丹一类的花卉。
眼中闪烁精彩,那人看了一眼慕凉城以北的,隐约有终年不化而皑皑白雪的地界,回过身,缓步跃回到城门女墙内,仿佛在静等什么。
很不赶巧,大漠里滚起了风沙尘暴,正常人此刻应该是找背风的地方,如果找不到便让骆驼躺下,自己卧倒骆驼身后,避过这一阵风沙再继续赶路。
而由赵道君驾马的马车,依旧在这漫天黄沙中缓步前行,狂沙似乎懂事,在横吹之时碰到了赵道君的马车便会绕路,故而风沙近不了马车三尺之处。
遮天蔽日,马儿也不必考虑看路,就由着赵道君驾驶往何处,一路畅通无阻,如履平地,去往何处便是何处。
西北的大漠空旷,从远处看慕凉城城门楼头,虽然只有一枣大小,但觉得很近。
望山跑死马,只有真正去践行的时候才知道离慕凉有多远,而慕凉有多大。
以赵道君的目力,于慕凉城城楼隐约有人头大小之时,已然可以透过风沙感受到那城楼之上,一袭青衫在注视着风沙中强行前进的自己。
更为吃惊的是,整座慕凉城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氤氲的气体,让赵道君只能看到个隐约。
晋升神游之后,沟通天地,感官也更为敏锐,那坚毅的注视仿佛透过了地域空间,灼灼在自己面前。
“老赵,城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盘踞。”小赵剑仙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更近些,一直相安无事的马儿也开始踟蹰了起来。老赵不用赵玉真的帮助指引,也感受到那玄妙的感觉,一如自己所说越临近磁极,磁场便越强。
那磁极,便是在那慕凉城头一直散发,在空旷凄凉的西北凉州大漠之地明亮得如夜中星火。
慕凉城之上,一袭青衫。与百里东君的酒绿色不同,酒仙的是绿蚁新醅酒的酒新绿。而慕凉城楼之上的却是如同沐雨栉风过后苍劲翠竹。
一身写意浑圆的剑意,连不会武功的老赵都可以清晰体会得到。
没错,正是浑圆的剑意,而非是锐利的剑意。
孤剑仙宽大的袖袍伸出,被凉州大漠的风吹得如旌旗一般猎猎作响。看似信手的一挥,没有出剑,甚至腰间的长剑都没有晃动一下,如同随意用袖子扫去桌面的灰尘一般。
旋即将袖手背在背后。
慕凉城外的风沙,顿时被一股剑意削去,剑意只针对这股风沙,浑然天成,毫不刻意,仿佛被那城墙上的人一袖子抹去。
举手投足间便可改变这天地气象,那股圆润溶解在了他的每一个动作之间,己身已经契合大道那般的自然,仿佛那个拂袖的动作天然的就该这样做,看一眼都是那么地赏心悦目的舒服。
也是名动天下的五大剑仙之一的道剑仙赵玉真知晓,剑,不一定要锋芒毕露,也可以是至臻化境的藏锋守拙。
雪月剑仙也从车厢内探出头来,看到那城楼之上,居高却不临下的人。带着斗笠,并不雄伟玄奇,甚至还有一点点平凡,却像那傲立顶峰,将雄伟玄奇的山峰踩于足下的指天修竹。
苍翠的竹子,枯而有节,如利剑指天插地,强劲有力又让人乍看之下不觉其锋芒,只有细细品味才能发现其中竹叶如刀。
赵道君在距离慕凉城不远处之时,那孤剑仙又动了,轻推一下没有背着的另一个手掌,本该九丈高,六丈宽,门轴大如人身,需要十五名膂力过人的守城将士共同旋转那机括才可开启的慕凉城城门,哗然向内洞开。
赵道君扶着戴着面具的小仙女下了马车,举头对着高处的洛清阳微微点头示意,便拍了一巴掌马臀,让马儿带着马车自顾自往城内行驶。
怀中搂着明月,足下生虹,如跨虹飞升一般,一步便登上了慕凉城顶。
三名绝世剑仙的头一次会晤,没有剑气碰撞,也不够山崩地裂,仅仅是在慕凉城的城头,相互轻轻颔首示意。
“道剑仙,李剑仙。”孤剑仙为慕凉城的城主,先开了口。
不出城,便认出来了两位。
声音疏远,不是刻意的疏远,更多的是那种久不与人交流,不善言辞的话少。
不同于江湖上都称赵玉真为赵道君或者赵司正。
同样也不会因为李寒衣受了伤功力不比以前江湖便逐渐淡去雪月剑仙的称呼,转而称为赵夫人。
孤剑仙仍是执拗地称之为道剑仙,李剑仙。
在剑道一途认可,没有把失去剑仙实力的李寒衣当成是赵玉真的附属品,依旧认可其剑仙身份。展示出来洛清阳孤独却倔强的尊重。
孤剑仙如点漆的双眸,平静地却紧紧地盯着赵玉真背后的双剑。
“此乃内子的兵器。一名铁马冰河,一名秋露。”感受到了这个青衫同他身道袍一般朴素的孤剑仙的目光,道剑仙温声笑道,“内子不爱红装爱武装。”
“不爱红装爱武装”,听闻如此,带着斗笠的洛清阳瞥了那男子服饰装扮,花旦脸谱的李寒衣一眼,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小仙女虽高傲,但对于老孤这种有礼貌的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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