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空气凝滞,只有皇帝的声音在那里:“诸位大臣,你们,都是我大雍栋梁,那么,边关将士,就是我大雍基石,此刻,大雍基石不稳,这栋梁,又有何用?”
说完,皇帝的手放下,神情疲惫,眼里的光却带有亢奋,这样的话,皇帝已经想了很久,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为了诸位大臣的脸面,为了他们的支持,是要放弃很多的。大行皇帝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皇帝眼角有晶莹泪花闪现,接着那么轻轻一晃,流出眼眶。
平衡,平衡,可是,当这些栋梁都被平衡的时候,大雍的基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挖空了,没有了基石,栋梁再坚固,又有什么用处?
“陛下,逆臣无道,口出蛊惑之言,臣以为”不等他的话说完,皇帝已经看向他:“秦卿,朕且问你,若朕收了你的全部家产,将你的侍妾全都带走,让你每日只能吃豆腐度日,秦卿可能依旧忠君,不说朕是昏君?”
秦尚书语塞,从椅子上滑落,跪倒在地:“陛下,臣”
“朕当然知道你没有犯错,可是边关那些将士,他们又犯了什么样的错呢?为何要被克扣粮饷,为何要被文官辱骂,甚至被骂做狗?诸位大臣,可能告诉朕,是为什么吗?”
屋内还是没人说话,秦国公主看着弟弟,唇边现出骄傲笑容,自己的弟弟,长大了。
“诸位大臣,朕今日问诸位大臣一件事,你们今日所说的一切,究竟是真为了江山社稷,还是为了你们自己?若真是无人领兵,致青唐大军长驱直入,到的那日,诸位大臣可还会说这么一句,臣等为免江山社稷染血,生灵涂炭,请陛下退位,自缚出降,成一代佳话!”
这是当日陈家太祖皇帝的大军,兵临城下时,那时的宰相对李家皇朝的天子说的,此后,天子自缚出降,江山,就此换了姓。两百多年前的这段话,被记在史书上,由两百多年后的皇帝说出来,在此刻,在此时,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朕为天子,自然不能受这等侮辱,与其等到出降后被鸩死,倒不如那时就追随各先祖去了。只是朕不知道,若真有那日,此刻坐在这里,陪朕处理政事的人,又有几位愿意陪呢?”
皇帝徐徐说出这番话,这下连楚首辅等人都已站起,跪倒在地,齐声道:“臣等,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一片赤诚之心,望陛下见证!”
“既都是忠臣,都那么爱国,那就由阿姐方才说的,拟诏,以驸马柳劲松为平西大将军,边关守将吴为副将,抵抗青唐入侵。各地卫所,准备驰援,一应粮草军需,由户部负责调动,若有违诏拖延不办者,斩!”
皇帝的声音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这让秦国公主唇边的笑容更大,站起身道:“诸位大人,我也明白你们在担心什么?既如此,传诏,永乐公主既所出子女,返京后入皇宫陪伴皇后,还有,为免柳驸马的母亲寂寞,也让她一起进宫!”
“姐姐,这不可!”这是摆明了要以玉琳为质,秦国公主唇边的笑容平静:“阿弟,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既然如此,皇帝也没有多说,自有人下去拟诏。
楚首辅等人站起,才由楚首辅问出来:“陛下,岑逆臣?”
“谋反误国,自然无可赦,斩。至于他的家人,流放三千里!”这已经是网开一面的处罚了,此刻没有人敢说天子这样处理不对,行礼后诸位大臣全都退下。
“阿弟,父皇若知道你像今日这样,一定很高兴!”这才像个天子,这才是天子,而非别的。
“阿姐,朕,不,我还是有些担心,害怕都像这样,到时日子久了,会变成独断的昏君!”设立群臣,不仅是为皇帝处理事务的,还有劝谏皇帝之意。
“有我呢,你怎会变成独断的昏君?”秦国公主的话让皇帝笑了,少年天子,在此刻才真正褪去身上青涩,初具明君风范。
“阿姐真这么说?”玉琳听了来传旨的内侍所说,眉不由皱起,内侍依旧恭敬:“的确是秦国公主说的,公主,此事若公主不愿,自可去求见陛下!”
“不,我很愿意!”玉琳心中的念头转了好几次,就明白秦国公主因何要这样做,打断内侍的话,既然玉琳这样说,内侍也就退下。
“玉琳!”内侍退下不久,秦国公主就走进来,玉琳绽开笑容迎上前,看着玉琳的笑容,秦国公主心中了然,但还是问了一句:“你不会怪我吧?”
“姐姐的用意,我明白的很,自然不会怪姐姐。”在此时此刻,只有用让玉琳进宫为质这一下,才能堵住群臣的嘴,才能让柳劲松无后顾之忧的领兵打战!
“我就知道,玉琳是很聪明的!”玉琳羞涩点头,接着就道:“我会给他写一封信,要他不要担心我们,并说,我会侍奉好婆婆!”
秦国公主拍拍玉琳的肩:“好孩子,不亏我疼你!”
“姐姐不也是孩子?”玉琳的话让秦国公主笑了,接着秦国公主轻叹:“我和你不一样,玉琳,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是孩子了!”
那些过往,秦国公主不说,玉琳也不会再问,只吩咐人拿来笔墨,玉琳飞快地写了一封信,这封信非同小可,自然会和军报一起,送往边关!
“阿松如字,知边关战事,心急如焚。婆母焦心战事,已搬来和我一起住。我”在此刻,这封家书的珍贵自不可轻视,柳劲松细细读去,只觉字字句句都那么珍贵。玉琳,我会为你,好好地打这场战!柳劲松在心里发誓,脸上已经露出坚毅神情。
“将军,已经有旨意到来!”正式的旨意要比通过军报快马到来的消息晚一些,柳劲松站起身前去迎接传旨的官员。
天使也是熟人,当看到徐知安的时候,柳劲松脸上露出笑容,等宣读完旨意之后,徐知安这才对柳劲松拱手为礼:“恭喜柳驸马,若此战得胜,封侯指日可待!”
“封侯并非我所愿,我所愿的,不过妻儿平安!”柳劲松的话让徐知安笑了:“果然柳驸马和别人不同!我离京之日,永乐公主尚在皇陵未还。不过听的他们甚好!”好就够了,柳劲松笑了,看着他眼里的笑,徐知安又是一笑,姐姐选的驸马,其实真的很不错。
“搬进宫里去住,公主,这不是为质吗?”听到玉琳亲自来说的话,柳凤英已经皱眉道,玉琳走到她身边:“婆婆,我”
“公主,你不用劝我,我明白,可是朝廷既要用阿松,怎的又对他不信任?”柳凤英的反应在玉琳意料之中,玉琳轻叹一声才道:“婆婆,阿松他,是柳家的人啊,算起来,他还是烈王的表外甥!”
烈王虽被追封为王,立祠祭祀,但身上的谋反罪名,并没解除。用柳劲松为将,必然有大臣会反对的。柳凤英想来想去,怎不明白用意如何,但还是忍不住道:“可是阿松算起来,还是陛下的表兄!”
朱家正经的儿子,玉琳笑容里还是含着叹息:“婆婆,朱家虽是陛下的外祖家,但此刻,已经被压制住了。”身具朱柳两家血脉,对柳劲松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若我们不进宫,那对阿松的弹劾奏章,是少不了的!”自然有人抱着忠君爱国的念头抵死反对,这也是朝臣旧例,柳凤英生在柳家,嫁进朱家,怎不明白这一点,低头沉默不语。
“婆婆无需担心,虽说是进宫居住,但我们住的,是姐姐昔日在宫中的旧居,她搬出宫后,并没有人住进去,景致很好,离太液池也很近,夏日赏荷,秋日赏菊,冬日赏梅,都有的去处!”
“我知道,若是三十年前,能入宫暂住一段时日,会怎样高兴,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三十年前了!”柳凤英淡淡一笑,逝去的岁月在这一笑之中,似乎并不远。
三十年前,柳凤英是柳贵妃宠爱的侄女,进宫时候,是能和公主们玩耍的,三十年后?柳凤英自嘲一笑,并没说话。
“三十年后,婆婆您是我的婆婆,是永乐公主都要恭敬侍奉的人,是皇后也要称一声长辈的人,进到宫中,婆婆您也无需这样拘束!”玉琳的宽慰让柳凤英抬头一笑,接着就道:“我人老了,难免糊涂,公主休要放在心上!”
“您是夫君的母亲,惦记夫君是难免的,我怎会觉得您所想不对?”玉琳的话让柳凤英笑了,进宫居住,并没有那么可担心的,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总要等着儿子回来。
吴王对女儿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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