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我,你欠我……
少女的斥责的声音一遍遍回荡,鄢霁微微仰头,有冰凉的雨滴滑进眼眶,凉凉涩涩的。我毁了你,杜嫣,你说得对,我欠了你,害了你。对不起,杜嫣。我后悔了,忘了你宁死不屈的性子,忘了你还是个尚未成年的姑娘,不该那样逼你成长,不该从未想过你……只是,晚了,对不起。
嫣儿,我想到茉凌江畔看一看,我想像封朗一样对你忏悔,但是对不起,我不能,身份使然,京城的事情太多,我还有太多顾忌……
记忆里的少女柔媚地笑着:“那么,主子,你会么?”
我,不会,不能。
鞋子踩在青石板上一个个浅浅的水凼上,溅起一片片极浅的水花。细密的雨滴嗒嗒地落下,像细密的寒针刺入肌肤,扎在心上。
对不起……
明楚历1008年,八月初三。
敞篷的马车吱呀吱呀地晃着,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乡野的味道。蔚蓝的天上铺着一层鱼鳞似的云彩,像是铺开的一卷一片片白玉编成的帘子。地上是大片大片的水田,有的水田里插满了高高的碧青青的稻子,有的只有零星的露出头尖的秧苗。水塘像一面面黑亮的镜子,反射着云影天光。
“杜兄弟,嘿!杜兄弟!”
“啊?”杜嫣被人一拍,一惊,猛地抬头,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叫我吗?”
“我!”瘦高的男人拿手在杜嫣眼前一晃,让左右寻找声源的杜嫣扭头看向他。
“算盘呀,什么事?”杜嫣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呵欠问道。
“你昨天没睡好啊?”
杜嫣点点头,“嗯,有点。”
她是没睡好,昨晚大家十分幸运地找到了一家大驿店,连着露宿了几天的人欢喜的不得了,却是苦了杜嫣。大驿店里大家都是挤通铺,甚至男女客也不分。一张大铺上一人一个被卷儿躺了二三十个人,半夜里大汉们鼾声震天,此起彼伏。一向浅眠多梦的杜嫣自然是睡不着的。只是这样,对于四海漂泊的人来说,能有一张大铺挤着睡觉就是难得的享受了。
“什么?杜微没睡好呀?那一会儿给大哥说说,咱们今晚再找个大驿店住下……”一个娃娃脸的小伙子插话进来,话音未落忽然捧着胳膊叫道,“诶,媳妇儿,你掐我干嘛?”
娃娃脸的小伙子皮肤透着麦色,他旁边坐着个白净斯文的姑娘,皱着远山似的眉毛,眼睛亮晶晶的,咿咿呀呀地朝他比划。
小夫妻俩拿手比划了一阵儿,一旁看着的一个爽利英气的大眼姑娘浓眉一挑,“啪”地一拍手,哈哈地笑道:“哈!杜微,你怎么跟哑小姐一样,也受不了男人……”
这姑娘话没说完,脑袋上便被个面孔白净书生模样的少年不重不轻地一拍,“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哎!书呆子,你再拍姑奶奶的头,活得不耐烦啊?”马丫头叉腰竖眉,瞪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