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初识那一年。
身着白色飘逸长裙的她如同那日一起看夕阳的装扮,她问道:“毅,要不要跟姐姐来个姐弟恋呀?姐姐我不介意女大男小哦。”她仍噙着甜美的笑,眼神带着深情及些许调皮。
而梦中的他,居然中了邪的答应了。
而后,她像往日般亲昵地勾起他的手,依偎在他肩头,两人并肩坐在白色沙滩上看夕阳;夕阳照耀着她漾着幸福的笑,那笑容至今早醒来仍是如此清晰。
这个梦令他忆起那一个黄昏。
与静蕾静静地一起看夕阳的黄昏。
那种宁静的感觉,是在好动的秦蓉身上寻不到的。
虽然静蕾老是吱吱喳喳一副人来疯的德性,老惹得他头痛不已,但当她热切的拉着他的手、亲昵地倚在他肩头,他心头总会涌起一股暖流,一种只有她才能带给他的温暖;与她在一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恬静感觉,与外表聒噪的她全然不符的感觉,这令他迷惑不已。
那日黄昏,远远望着迎风而立的她,他几乎认不出她来。外表不变,变的是一种内在的气质,当时她全身上下透着沉静柔婉,不同于平时那人来疯的模样,他有个错觉,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既往形象,皆是出于伪装。
当日她口中“假设性”的问题,困扰他许久。那个问题一直扰着他的心绪,在静如止水的心湖投下颗石头,激起阵阵涟漪。他潜意识里迫切希望这不单是个假设性的问题,而是真的。
但不可能,她特别强调“如果”、“假设”是因她身边早已有个姓邱的家伙,该死的!他仍记不住那家伙的名字。
她问这问题,一定只是再一次寻他开心。
他告诉自己,该让自己恢复往日的平静,好好准备婚事才是,不能让静蕾再扰乱他的生活。毕竟现在各自有对象的他与静蕾,只是两条平行线,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既然决定如此,今天的反常行为又作何解释?
起个大早,就在静蕾公寓下等候,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门,又着了魔似的跟踪她。
只是为解开疑惑许久的疑团,他告诉自己。
今天是静蕾的生日,自认识她七年多来,如大姐所言,她每在生日当天总不见人影,行踪成谜。曾有几次,他不信邪的在她生日之时与一向守约的她约定见面,她每回皆爽约。
今天,他再一次想弄清楚,究竟她在生日失踪,都往何处去?
见她的白色轿车下了交流道。
如他所料,她八成回家去了。
“阿蕾,你回来了。”
“嗯,爸,这给您。妈呢?”林静蕾递给父亲一分礼物。
“在厨房。又送礼物,你生日又到了?”
“嗯。”林静蕾踅进厨房,不久又回到客厅。
“阿蕾,人家过生日都与好朋友死党一起吃喝玩闹,就你特别奇怪,每年都特别回来与我们两老一起过。”
“爸,回来跟你们一起过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希望你多跟朋友出去,言瀚没有邀你出去帮你过生日?”
“没有。”她摇了摇头,坐在父亲身旁。
“阿蕾,最近没吃饭是不是?你瘦很多,整张脸瘦了一圈,黑眼圈也跑出来,丑死了。”
“没有。”她疲惫地将头榈在父亲的肩头。
“阿蕾,怎么了?每回见你生日回来总不快乐。”
“我没有不快乐。”她否认。
“还说没有?看你瘦成这副德性,忧愁满面,怎么?是不是为了言瀚?,”
“爸,我跟他不可能有结果。”她心里有了毅,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不是他?难道你心里另有对象?”林父坐起身,望着女儿。“有就带回来给爸爸看看,爸爸不会反对的。”他又不是个老古板,为何怕带回来见他呢?
“不是的,爸我早就不打算结婚。”她低喃道。
“为什么?为了阿宾?”阿宾是她的弟弟。“阿蕾,我不是跟你们姐妹说过,不用将阿宾的责任往你们身上揽,我和你妈会好好照顾他,你们有对象就放心嫁,不用担心他。你看你姐姐与妹妹不是都嫁了?还嫁得不错,就剩你了。”
“不是的。”这问题早就不再干扰她。
“那是为什么?还是你有喜欢的对象?”
林静蕾缓缓地点头。
“那就带回来呀。”
“不可能带回来,因为他快要订婚了。”
“订婚?”
“爸,你别再问了。”林静蕾控制不住眼泪。
“不想说就算了。”林父摇了摇头。
“爸,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她擦了擦眼泪。
此次回来还有另一个目的。
“什么事?”
“我自己存了点钱,想到德国去念书,再攻读历史。”
“德国?那么远”
“嗯,在德国虽然学位不易拿,但免学费。”离家如此遥远,独自前往陌生的国度,她也心有不舍。
但她真的不想再留在这块与毅共同踏过的土地,那会使她窒息。
“好吧,既然你有兴趣再读书,就放手去做吧。”
吴泳毅的车子停在林静蕾老家巷子口。
一大早即起床,又开了长远的路程,他疲惫的趁林静蕾进屋的空档,躺在车上小憩一会儿。
午后炽艳的太阳照得他的车子像个火炉,他一身汗的醒来。
一起身,往林静蕾停车的地方望去,不料,白色车子已不在原处。
“该死!”跟丢了。
原以为她会在家里待很久,他才放心的小睡一会儿,谁知一醒来她就不见了。
她会去哪里?
回台中?不可能。往年她生日当天不到午夜十二点是不会出现的,所以她现在不可能回台中。还是只是出去一会儿,买东西什么的?那更不可能。若是短程,她会骑摩托车,用不着开车。
那她会去哪里?他烦躁地想着,突然一个灵光闪过脑际。
她一定会去那里。
他马上发动车子,往印象中他送她回家之时曾指给他看过,一处可观夕阳的海边开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
她果真在这里。
吴泳毅将车子停得老远,步行走到她伫立的海滩,步下沙滩,他远远的站在一旁不让她发觉。
她一身单薄的坐在黄色沙滩上,任狂乱的海风吹乱她的发,望着远方的海洋望得出神。他就这样专注地凝脸着她的侧脸,海风吹扬起她的发,露出了她线条优雅的颈项,颈部的皮肤白皙无瑕令人遐想,他从不知她的侧脸这么具独特的韵味。
她每年生日都这样度过吗?回家与家人团聚吃过饭,而后一个人坐在海边看着夕阳西沉,等到天完全暗时才独自回家?
他心有不舍,至少,她该有个心爱的人陪她一起度过才是。但她心爱的人是谁?他心里又忍不住想起她那个假设性的问题。
假设这个问题是真实的,她真的爱着他,而且爱了很久很久,她一定会渴望他陪她度过每一个生日,而他也一定会答应陪她度过她的每一个生辰,为她精心安排一个不奢华、不喧闹,只有他俩的生日宴会。也许没有宴会,就光陪她一起漫步花东海岸、迎接太阳东升;南部关山也行,与她并肩欢送夕阳西下;中部高山也是个好景点,顶着满天星斗,向山谷对她呼喊生日快乐,再任着天地共鸣,与他共同祝福。
但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假设性的问题所得的只有假设性的虚幻答案。
她心爱的人终究不是他。
海风吹来她的一声叹息。
她这声叹息是为了谁?他忍不住揣测。
生日不该有这样的情绪,现在的她,仿若心有千万结,柳眉深锁,浓浓的愁绪盈满更形消瘦的脸庞。
是谁让她忧思忘食?是邱言瀚吗?他不是追她追得勤,为何又任着她独自一人面对这片大海叹息?
他站起了身。
林静蕾感到身旁有人缓缓走近,而后立在她身旁。
她抬眼看他,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觉得这人的剪影有些眼熟。
他伸出了手,拉起她手环住她的腰。
“静蕾,生日快乐。”
“毅!”林静蕾惊呼。毅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静蕾,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他抚着她带泪的颊。
“毅,没事的。”林静蕾赶紧擦去方才的泪痕。
“静蕾,是谁惹你流泪?”他追问。
懊死!一定是那姓邱的家伙惹得她伤心流泪。
他绝不原谅那家伙。
“没没有啊。”熟悉的笑再度盈满林静蕾的眼。
“别”吴泳毅捂住了她的眼。
“静蕾,别再伪装了,好吗?”那熟悉甜美的笑再现,就是她又再度将自己隐入面具之后。
他不要她再这样伪装,他要真实的她。
“毅,你怎么了?”今天的他不太寻常。
是她的幻觉吗?方才他似乎带着款款深情看着她。
“不要说话。”
“啊?”被蒙着眼的她见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他将她拉进他宽大的臂弯。
“就这样,不要说话。”他拥着她,沙哑地说道。
“好。”林静蕾闭着眼任他拥入温暖的怀抱,伸手紧抱着他,鼻间用力的吸取属于他的气息。
老天!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就让她任感情再放纵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