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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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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这个最后的惹祸精宁愿被生锈的刀子开膛破肚,也不愿花三分钟跟一群吃吃傻笑的处女相处。

    因此体验之旅去的是只需几枚硬币就能买到酒色的地方。如果今晚公爵正好选择著名的蹩脚文人骤集处,如果维尔大部分的时间都不是在听崔博迪说话,而是在听其他顾客说话,如果某个女人的名字两次被缇起时引起公爵紧张的注意,这些事崔博迪爵士都不曾注意。

    它们逃不过亚契的注意,但他是个讨厌的精明家伙,崔博迪却不是。

    丹恩侯爵就曾以“北半球最大的笨蛋”来形容他的妻舅。

    维尔很快就明白恶棍侯爵的形容仍太含蓄。除了陷入连上帝在所有天使的帮助下都找不到出路的文字迷宫外,崔博迪还有一项罕见的才能:钻到马蹄下或通过坠落物体的正下方,跟人或无生命的障碍物相撞,从他正好站着、坐着或躺着的地方跌下。

    起初,在偶尔没有为蓝眼火龙烦心和生气时,维尔对他只是感到既惊奇又好笑,压根儿没想要与他熟稔。

    但他在当夜稍晚时改变心意。

    看完猎犬比利表演的十分钟咬死百只老鼠的惊人绝技,他们从西敏斗狗场出来后不久就遇到萨罗比勋爵。

    他是丹恩在巴黎经常往来的朋友,与崔博迪也是旧识。但话说回来,萨罗比认识每个人并知道他们所做的每件事。他是英国最主要的八卦消息收集者和散播者。

    互相问候后,他同情地询问:“今天和戈兰德夫人的历史xìng交手有没有给公爵带来永久性的伤害?看过怀特俱乐部的赌金簿,我算出十四个不同的赌注押你在那场口角中掉了几颗牙齿。”

    在那一刻,萨罗比即将有失去所有牙齿及颚骨的危险。

    但维尔还来不及展现敌意,面河邡赤的崔博迪就突然忿忿不平地反驳起来。“打断牙齿?”他嚷道。“拜托,只是轻敲一下下巴,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只是在演戏,开个玩笑改变大家的心情。如果你在场,萨罗比,就会看到一群面貌丑陋的顾客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准备打得头破血流。你亲眼见过我姐姐在巴黎干的好事,那说明女性激动时会怎样,而这个女生几乎和我一样高,还带着一只大到你从没见过的獒犬”

    崔博迪继续这样扯了几分钟,不让萨罗比有任何插嘴的机会。等崔博迪终于停下来喘气时,萨罗比忙不迭地告辞。

    多年来的第一次,维尔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不记得谁曾挺身为他辩护。但话说回来,他的行为向来不值得辩护,他连忙缇醒自己,因为他的品行一点也不端正,甚至缺德到该被吊死。因此他推断只有崔博迪那种笨蛋才会以为莫维尔需要声援者甚至是忠实的朋友。

    既然早已心如死灰,所以昂士伍公爵不可能被崔博迪的行为感动,一如他也不可能承认他对自己在醋坊街的举动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宁愿被活活剥皮,也不愿承认,戈兰德夫人的犀利言词刺伤了厚脸皮的他。

    因此公爵决定,萨罗比面对崔博迪喋喋不休时的茫然与困惑,是他多月来见过最滑稽的表情,而崔博迪是最有趣的笨蛋。

    鲍爵认为这就是他邀请博迪把行李从乔奇旅店搬到昂士伍府,并把那里当家的原因。

    +++++++++++++++++++++++++++++++++++++++++++++++++++++++++++++++++

    晚餐时,莉缇发现溥小姐的餐桌礼仪完美无缺,食欲颇佳,谈吐慧黠又有令人愉快的幽默感。她的声音甜美悦耳,使莉缇想到莎拉,但这个女孩年纪较大,适应力显然也较强。在吃乳酪和水果时,莉缇开始盘问。

    “我猜你是离家出走的。”她温和地说。

    正在削苹果皮的女孩放下小刀,抬头与莉缇四目相接。“葛小姐,我知道逃家很傻。逃来伦敦更是愚蠢,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我已经忍无可忍。”

    她的故事不同于平常。

    她的母亲在两年前突然笃信宗教。漂亮衣服被禁止,跳舞和圣歌以外的音乐被禁止,圣经、布道书和祈祷书以外的读物也被禁止。按照溥小姐的说法,她私下藏起来的阿格斯是她和理性世界的唯一联系。

    “读了你的报导和评论后,我很清楚来到伦敦会面临的困境,但我向你保证,我是有备而来。”她说。“要不是被洗劫一空,我做梦也没想到会给你添麻烦。我有足够的钱付房租,直到找到工作,任何正当的工作我都愿意做。”

    她的面部抽搐,大眼睛像有眼泪,但迅速镇定下来继续说:“妈妈和她的狂热信徒朋友让爸爸不愿意回家。妈妈宣布我必须舍弃乐薇姑妈的首饰时,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见过爸爸了。教会想要出版欧格布兄弟的布道书。不幸的是,所有的印刷商都是魔鬼的走狗,以至于印刷要收费。妈妈说我必须捐出已故姑妈的东西来拯救灵魂。”

    “也不管他们想不想被拯救,”莉缇咕哝。“伦敦有很多那种人。尽管人们真正需要的是工作、住处和食物,他们还是把钱浪费在圣经和宣传小册。”

    “正有同感。”棠馨说。“我绝不能把姑妈的首饰捐给那些骗子。她在遗嘱里把它们留给我,每次佩戴或只是看着它们,我都会想到她,想到她对我有多好,以及我们多常一起欢笑。我非常爱她。”她颤声道。

    莉缇仍然保有妹妹莎拉的盒式链坠。幸好材质是不值钱的金属,否则早就被爸爸典当或赌掉了。那样一来,失去母亲遗物的莉缇也将失去妹妹的遗物。

    莉缇无法佩戴那个盒式链坠,因为它会使她的皮肤变绿,但她把它保存在卧室的一个盒子里,每晚拿出来思念她深爱的妹妹。

    “很遗憾。”她柔声说。“找回你姑妈那些东西的可能性不太大。”

    “我知道没有希望。”棠馨说。“只要能留下那些首饰,我不会介意他们拿走其他的一切。但抢匪一定已经撕开一切发现它们了,我想他们不太可能会还给我。”

    莉缇开始推测。“它们很值钱吗?”

    “我也不清楚。”棠馨说。“它们包括一条红宝石项链和相配的手镯及耳环。一套漂亮的紫水晶套组,相当古老,镶在银丝细工座台里。还有三枚戒指。它们不是人造宝石,但我不知道它们值多少钱。我从来没有拿去估价,它们的价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如果不是人造宝石,那么它们很可能被卖掉。”莉缇说。“我有线民与销赃业有关系。”她摇铃,并在敏敏出现时叫她送纸笔来。

    “我们来列一张详细的清单。”莉缇在女仆离开后告诉她的客人。“你能把它们画出来吗?”

    棠馨点头。

    “太好了,那可以缇升找到它们的可能性,但并不代表一定要得回来,所以你千万别抱太大的希望。”莉缇警告。

    “我不会为它们过度操心。”女孩颤声说。“但可恶的是,我努力不让它们落入一群信神的盗贼手中,结果还是落入一群不信神的盗贼手中。如果让妈妈知道,她会说这是我的报应,但我再也不必听她可恼的说教了。”她脸色变红,下唇颤抖。“也就是说,你会觉得把我的下落通知他们是你应尽的责任吗?我留下字条说我和爱人私奔了。他们以为我此刻正在前往美国。我不得不编造非常不道德和不能挽回的事,以防止他们追查。”

    “如果你不能尊敬你的父母,那是你的事,”莉缇说。“也是他们的不幸,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但你若想确定他们不会得知你的下落,那么我建议你改个比较普通的名字。”

    但那无法保护她免于伦敦的邪恶。她看来比实际年龄小,非常容易受到欺负。

    稍微停顿后,莉缇继续说:“你目前的困境对我有利。我一直打算请个贴身女伴。”她并没有,但那一点也不重要。“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正好可以替我省掉找人的麻烦。条件是食宿膳宿和”

    女孩开始哭泣。“请见谅。”她以手拭泪。“我不是有意的,但你真的太好心了。”

    莉缇走过去把手帕塞进她手里。“没关系,”她说。“你吃了不少苦头,别的女孩早就歇斯底里了。你有资格发泄一下,那会改善你的心情。”

    “真不敢相信你一点也不烦乱。”棠馨在擦拭眼睛和鼻子后说。“你必须独自对付所有的人,但你一点也不惊惶。真不知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公爵,这次也没看得很清楚,但就算猜得出该怎么对待他,我还是不会知道该对地位如此尊贵的人说什么。当时我眼前一片模糊,根本分辨不出他是开玩笑,或真的生气。”

    “我认为他也分辨不出来。”莉缇不理会背脊上的灼热刺痛。“那人是个白痴,他应该和其他的珍禽异兽一起被关在艾希特交易所的动物园里。”

    纸笔在这时送到,莉缇顺利地使客人的心思远离昂士伍公爵。

    莉缇自己的心思却没有那么合作。

    几个小时后,独自在卧室里,她仍然无法把那个短暂的吻赶出脑海,或彻底遏制那个吻挑起的渴望。

    她握着莎拉的盒式链坠坐在梳妆台前。

    在马夏西监狱的阴郁岁月里,莉缇用白马王子的故事来让妹妹开心。当时莉缇还很年轻浪漫,深信王子总有一天会骑着白色战马来到,她会和他住在富丽堂皇的王宫,生下许多快乐的子女。莎拉也会嫁给王子,和她的子女快乐地住在隔壁的城堡。

    在成人的现实世界里,白马王子比独角兽更稀少。

    在现实世界里,仅次于王子的公爵懒得把罪大恶极的巫婆关进地牢。

    在现实世界里,亲吻也不能把抱独身主义的女子变回眼神梦幻的少女,尤其是那个吻。那个吻显然是公爵用来代替要赏给她嘴巴的重拳,如果她是个男人。

    总之,莉缇告诉自己,她有更更重要的问题,也就是溥小姐,需要她用心思。她这时可能正抱着枕头哭泣,可怜的孩子。她的衣服可以重买,眼镜若无法修复也可以换新。她不会孤苦无依,因为她和莉缇在一起。

    但那些首饰,那些珍贵的纪念品啊,失去它们一定令那女孩心如刀割。

    如果那个笨蛋公爵把老鸨扭送法办,她们就极有可能找回那些东西。抢匪显然是为克蕾那个老鸨工作,因为她以前耍过这种把戏。她手下许多女孩都擅长扒窃,雇用的打手也会毫不犹豫地攻击孤弱无助的女孩。

    但昂士伍对溥小姐的问题没有兴趣,因为他并非具有高尚情操与骑士精神的英雄。他只是看似白马王子,而且是放荡无用的白马王子。

    如果世上还有正义,莉缇告诉自己,那么在他邪恶的嘴唇碰到她的那一刹那,他就会现出原形,变成癞蛤蟆。

    ++++++++++++++++++++++++++++++++++++++++++++++++++++++++++++++++++++++

    如果知道昂士伍公爵受到比变成癞蛤蟆包惨的侮辱,葛小姐烦乱的心情定会平静许多。

    他习惯了引起闲言闲语。身为天生的惹祸精,他几乎不断地成为注目的焦点,或丑闻的中心。自从继承爵位,世人比以前更加密切地注意他的一言一行,尤其是那些报。

    他和丹恩在丹恩新婚之夜的误会之架,一周后变成丹恩的私生子为主角,按着是六月马车赛的大灾难,它们都耗用了大量的白报纸和油墨。与维尔相识的人也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对于报上的讽刺文章和漫画,以及私下戏谑他的笑话,就像对于不断寻花问柳一样,他都毫不在意,而且在事后马上遗忘。

    但前几次,维尔的对手都是男人,事情也是按照男性的游戏规则进行。

    这一次,他的对手是女人。

    现在维尔不知道哪一个比较讨厌:尽管人人都知道女人是世上最不理性的生物,他还是降低身分去跟女人争吵;或他名副其实“落”入史上最古老的打架圈套之一。戈兰德夫人的圈套是装死,但从学走路就开始打架的他竟然失去戒心。

    没多久他就希望自己曾狠心地打倒她,一拳命中她倔强的小脑袋。那样多少可以弥补他在后来几天所必须忍受的揶揄。

    无论他到何处,每个朋友都忍不住要把他们有限的智力用来嘲笑他。

    例如他带博迪去圣马丁街的拳击场,就有人一定要问维尔,为什么没有带戈兰德夫人来当陪练员。在场每个想当职业拳击手的人全笑倒在地。

    无论维尔到何处,一定有某个笨蛋问他下场比赛何时举行,或他的下颚是否已经康复,可以吃软饭了吗?或他认为某某人的祖母是否与他势均力敌。

    在此期间,伦敦的插画家争相为大战做出最爆笑的描绘。

    事发三天后,维尔站在书店橱窗前,满腔怒火即将爆发。橱窗里展示着标题为“戈兰德夫人痛殴某公爵”的巨幅版画。

    插画家把他画成一脸色迷迷的粗笨大汉,伸手去抓被画成柔弱女子的葛氏蛇发女妖。他头上的泡泡说:“哟,美人儿,没听说过初夜权(法文)吗?知不知道我现在是公爵了?”

    画中的葛小姐举起双拳。她头上的泡泡说:“看我赏你一记右拳(法文),以及一记左拳(法文)。”

    利用法文“右”和“左”所作的拙劣双关语表现机智,他对一脸困惑的博迪解释。(译注:法文初夜权droitdeseigneur的droit字义为权利,亦可解释为右;gauche字义为左,亦有笨拙之意。)

    “那个部分我懂。”博迪说。“但那几个法文字不是两镑的意思吗?我还以为你只出一镑买那个小女孩。”

    初夜权指的是封建领主有权夺走臣仆新娘的童贞,维尔咬牙切齿地解释。

    博迪的方脸涨得通红“哦,那一点也不好笑。童贞,还有新娘。”他朝书店门走去。

    维尔拉住他。“那只是一幅画,”他说。“开玩笑而已,博迪。”

    想起“眼不见,心不烦”的谚语,他带着以其拥护者自居的博迪走向人行道的边缘,准备和他一起过街。

    接着他不得不把博迪往后拉,闪避冲过来的一辆黑色马车。

    “该死!”博迪在踉跄退回人行道时喊。“说魔鬼,魔鬼就到。”

    是她,陈腐笑话和愚蠢漫画不断出现的原因。

    姓葛的博蒂卡小姐疾驰而过时,以马鞭碰触帽缘向他们致意,咧嘴露出高傲自负的笑容。(译注:博蒂卡为古不列颠爱希尼族王后,夫死后,领导反罗马的族人起义,战败后服毒自杀。)

    如果她是男人,维尔就会追过去把她从马车上拖下来,打烂那自以为是的笑容。但她不是男人,所以做只能一肚子闷气,看着她在片刻后转过街角从视野中消失,却须臾不曾离开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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