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霍成君和上官兰身上,孟珏寻了借口退席而出。
大公子一看孟珏离席,立即牵起红衣就逃“小珏肯定怒了,我还是先避避风头。”
四个人左躲右闪,专捡僻静的地方钻,云歌说:“找个机会索性溜出府吧!”
大公子和红衣都连连点头,许平君却不同意“你可是霍夫人请来做菜的厨子,还没有允许你告退呢!”
云歌今晚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冷着脸说:“管她呢!”
大公子笑:“就是,她算个什么东西?管她呢!跟我来,我们从后面花园的角门溜出去。”
大公子倒是对大司马府的布局很熟悉,领着三个女子,穿花拂树,绕假山过拱桥,好象逛自家园子。
越走越僻静,景色越来越美,显然已是到了霍府的内宅,这可不同于外面宴请宾客的地方,被人抓住,私闯大将军大司马府的罪名不轻,许平君很是紧张害怕,可身旁的三人都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她也只能默默跟随,暗暗祈求早点出府。
正行走在一座拱桥上,远处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红衣和大公子的武功最高,最先听到,忙想找地方回避,却因为正在桥上,四周空旷,又是高处,竟然躲无可躲。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连许平君都已听到,紧张地拽着红衣袖子直问:“怎么办?怎么办?”
云歌和大公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会心点了下头,一人拽着许平君,一人拽着红衣,迅速攀着桥栏,轻轻落入湖中,藏到了拱桥下。
刚藏好,就听到两个人从桥上经过。只听霍光的声音极带怒气“混帐东西!念着你做人机灵,平时你们做的事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今日却一点眼色不长!”
“老爷,奴才该死。可是也实在不能怪奴才,做梦也想不到呀”
“你派人去四处都安排好了,私下和夫人说一声,再知会大少爷、二少爷”
“是。不过皇上说除了大人,谁都不许”
脚步匆匆,不一会人已去远。
云歌四人摒着呼吸,一动不敢动,直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了,才敢大口呼吸。
四个人相视苦笑,虽已是春天,可春水犹寒,四个人半截身子都已泡湿,滋味颇不好受。
云歌牵着许平君,刚想爬上岸,却又听到脚步声,四个人只好又缩回了拱桥下。
一个人大步跑着从桥上经过,好似赶着去传递什么消息。
四人等着脚步声去远,立即准备上岸,可刚攀着桥的栏杆,还没有翻上岸,就听到了细碎的人语声。
这次四人已经很是默契,动作一致,齐刷刷地缩回了桥洞下。
大公子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对着桥顶翻白眼。
红衣似乎担心大公子冷,毫不顾忌云歌和许平君在,伸臂环抱住了大公子,本来很狎昵的动作,可红衣做来一派天真,只觉真情流露,毫无其它感觉。
原本期盼着脚步声消失,他们可以赶紧回家换衣服。可不远不近,恰恰好,脚步声停在了拱桥顶上。
大公子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头无力地垂在红衣肩头。
许平君冷得身子打哆嗦,却又要拼命忍住,云歌摸出随身携带的姜,递给许平君,示意她嚼,自己也握着一节姜,静静嚼着。
原想着过一会,他们就该离去,可桥上的人好象很有闲情逸致,临桥赏景,半晌都没有一句话。
很久后,才听到霍光恭敬的声音:“皇上好似很偏爱夜色。听闻在宫中也常常深夜临栏独站、欣赏夜景。”
大公子立即站直了身子,吊儿郎当的神情褪去,罕见地露了几分郑重。
云歌和许平君也是大惊,都停止了嚼姜,竖起了耳朵。
只红衣虽然表情大变,满脸焦虑,一心在乎的却是大公子的安危。
不高不低,不疾不徐,风碎玉裂的声音,虽近在身旁,却透出碧水千洄,关山万重的疏离淡漠:“只是喜欢看星光和月色。朕听说你在办宴会,宫里一时烦闷,就到你这里散散心,希望没有惊扰你。”
“臣不敢。”
霍光真是一个极沉得住气的人,其他人若在皇帝身侧,皇帝长时间没有一句话,只怕就要胡思乱想,揣摩皇上的心思,越想越乱,最后难免自乱阵脚。他却只沉默地站着,也看向了湖面上的一轮圆月。
云歌看许平君身子不停打颤,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忙轻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吃姜。自己却不禁好奇地看向桥影相接处的一个颀长影子。
霍光应该不敢和他并肩而立,所以靠后而站,湖面因而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宽大的袍袖想是正随风轻扬,湖面的影子也是变换不定。
本是互不相干的人,云歌却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莫名的牵动,想到他深夜临栏独站,只觉得他虽拥有一人独眺风景的威严,却是碧海青天,晚风孤月,怎一个无限清凉!
“皇上可想去宴席上坐一会,臣已经命人安置好了僻静的座位,不会有人认出皇上。”
“你都请了谁?”
“上官桀、桑弘羊、杜延年”
一连串的名字还没有报完,听着好象很爽朗的声音传来“霍贤弟,你这做主人的怎么扔下我们一堆人,跑到这里来独自逍遥啊?皇皇上,臣不知道皇上在此,无礼冒犯”上官桀面色惊慌,赶着上前跪下请罪。
随后几步的桑弘羊,已经七十多岁,须发皆白的老头,也打算艰难地下跪。
刘弗陵示意身旁的太监去搀扶起桑弘羊“都免了。朕穿着便服随便走走,你们不用拘礼。”
大公子笑着摇头,霍光老头现在肯定心内暴怒,他和刘弗陵站在桥上赏风景,上官桀和桑弘羊却能很快找来,他的府邸的确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红衣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警告大公子不要发出声音。
红衣的动作没有对大公子起任何作用,反倒吓得许平君一脸哀愁害怕地看着云歌。
云歌苦笑摇头,这是什么运气?桥上站着的可是当今汉朝的皇帝和三大权臣,整个天下的运势都和他们息息相关。一般人想接近其中任何一人,只怕都难于登天,而他们竟然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些高不可攀的人,他们究竟算荣幸,还是算倒霉?
桥上四人的对话吸引了大公子的注意,面上虽仍是笑嘻嘻,眼神却渐渐专注。
刘弗陵是一只聪明机智的小狐狸,但是稚龄登基,没有自己的势力,朝政全旁落在了托孤大臣手中。
桑弘羊是先皇的重臣,行事继承了汉武帝刘彻的风格,强硬的法家人物代表,是一头老狮子,虽然雄风不如当年,可朝中威慑仍在。
上官桀是狼,贪婪狠辣,凭军功封候,军中多是他的势力。先皇亲手所设、曾随着一代名将霍嫖姚之名远震西域和匈奴的羽林营也完全掌控在上官家族手中,由车骑将军上官安统辖。
霍光是虎,虽年龄小于桑弘羊和上官桀,却凭借多年苦心经营,朝廷中门徒众多,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霍光和上官桀是儿女亲家,一个是当今上官皇后的外祖父,一个是上官皇后的祖父,但两人的关系却是似合似疏。
霍光、上官桀、桑弘羊三人如今都是既要彼此照应着,防止皇上铲除他们,却又想各自拉拢皇上,让皇上更亲近信任自己,借机能铲除对方,独揽朝政。
而皇上最希望的自然是他们三人斗个同归于尽,然后感叹一声,这么多年过去,朕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真是乱、乱、乱
大公子越想越好笑,满脸看戏的表情,似完全忘了桥上四人的风波可是随时会把他牵扯进去,一个处理不当,绞得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桥上是各呈心机,桥下是一团瑟瑟。
云歌双手紧握着姜块,咬一口姜,肚子里骂一声“臭皇帝”
真希望哪天她能把这个臭皇帝扔进初春的冰水中泡一泡。听闻皇宫里美女最多,不在那边与美女抚琴论诗、赏花品酒,却跑到这里和几个老头子吹冷风,害得他们也不得安生。
桥上四人语声时有时无,风花雪月的事情中偶尔穿插一句和朝政相关的事情,点到即止。一时半会显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平君已经嘴唇乌紫,云歌看她再撑下去,只怕就要冻出病来,而自己也是已到了极限。
云歌打手势问,大家能不能游水逃走。
许平君抱歉地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游水。
红衣也摇头,除非能一口气在水底潜出很远,否则暗夜中四个人游泳的声音太大,肯定会惊动桥上的人。
云歌只能做罢,想了会,指指自己,指指桥上,又对大公子和红衣指指许平君,示意自己想办法引开桥上的人,他和红衣带着许平君逃走。
红衣立即摇头,指指自己,再指指大公子,示意她去引人,云歌照顾大公子逃走。
云歌瞟了眼大公子,她照顾他?红衣真是强弱不分。云歌摇摇头,坚持自己去。
大公子笑着无声地说:“我们猜拳,谁输谁去。”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此人不管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对他而言都好象只是一场游戏。
猜你个头!云歌瞪了大公子一眼,低身从桥墩处摸了几块石头。先问大公子哪个方向能逃出府,然后搓了搓手,深吸口气,拿出小时候打水漂的经验,尽力贴着水面,将石头反方向用力扔了出去,自己立即深吸口气,整个人沉入水底,向着远处潜去。
石块贴着水面飞出老远,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在水面连跳了五下才沉入水底。安静的夜色中听来,动静很大。
于安第一个动作就是挡在了皇上面前,和另一个同行的太监护着皇上迅速走下桥,避开高地,以免成为明显的目标,匆匆寻着可以暂且藏身的地方。
霍光大声呵斥:“什么人?”
早有随从高声叫侍卫,带着人去查看,湖面四周刹那间人声鼎沸,灯火闪耀。
桑弘羊和上官桀楞了一下后,都盯向霍光,目光灼灼。
上官桀忽地面色惊慌,一面高声叫着“来人、来人”一面跟随在刘弗陵身后,一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皇上的架势。
原本暗夜里,人影四处晃动中,刘弗陵的行踪并不明显,此时却因为上官桀的叫声,都知道他的方向有人需要保护。
桑弘羊年纪已大,行动不便,糊里糊涂间又似乎走错了方向,抖着声音也大叫:“来人、来人。”
他的“来人”和上官桀的“来人”让刚赶来的侍卫糊涂起来,不知道皇上究竟在哪边,究竟该先保护哪边。
刘弗陵和霍光都是眸中光芒一闪而过,若有所思地看着桑弘羊蹒跚的背影。
云歌东扔一块石头,西扔一块石头,弄得动静极大,努力把所有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侍卫的叫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循着声音向云歌追踪而来,一时间场面很混乱,但越混乱,才越能让许平君他们安全逃走。
云歌此时已在湖中央,一览无余,又没有刻意遮掩身形,很快就有护卫发现了她,跳下水追云歌而来。
霍光冷着声吩咐:“一定要捉活的。”
云歌顾不上想她如果被捉住,后果会是什么。只知道拼命划水,引着侍卫在湖里捉迷藏。
湖面渐窄,由开阔气象变为蜿蜒曲折。溪水一侧是临空的半壁廊,另一侧杏花正开得好,落花点点,秀雅清幽,颇有十里杏花掩茅屋、九曲碧水绕人家的气象。
湖面渐窄的好处是后面的追兵只能从一个方向接近她,云歌的戏水技术很高,虽然此时体力难继,一时他们也难追上;可坏处却是岸上的追兵已经有机可乘。幸亏有霍光的“留活口”之命,侍卫有了顾忌,只要云歌还在水中,他们还奈何不了云歌。
“皇上,不如立即回宫。”于安进言。
不想刘弗陵不但未听他的话,反倒随着刺客逃的方向而去。
上官桀已经觉察出事情不太对,正困惑地皱着眉头思索。于安还想再说,刘弗陵淡问:“上官桀,你觉得是刺客吗?”
上官桀谨慎地思考了一瞬“未有口供前,臣不敢下定言。现在看疑点不少,皇上来司马府的事情,有几人知道?”
于安说:“只皇上和奴才,就是随行的太监和侍卫也并不知皇上要来霍大人府邸。”
上官桀皱着眉头“如此看来这刺客的目标应该不是皇上,那会是谁呢?”眼光轻飘飘地从霍光、桑弘羊面上扫过,又暗盯了眼皇上。
事情发生在自己府邸,没有审讯前,霍光一句话不敢说,只沉默地走着。
桑弘羊完全靠人扶着,才能走得动,一面喘着粗气追皇上,一面断断续续地说:“如果想要逃跑,就应该往东边逃,那里湖水和外相通,这个方向,如果老臣没有记错,是死路。如果是是刺客,不可能连府中地形都不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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