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想了又想,怎么也没能弄明白迟宇新所说的是什么个意思。关于不能捐肾的理由,她的脑海里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什么事?”她想得脑壳疼,问道。
迟宇新抿紧了唇,眉目微垂,薄唇间慢慢地吐出字句来,“你做过换肾手术。你这肾,没法捐。”
饶是何可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说法,还是无异于惊雷响在天空。
她身上,伤痕很多。被姜瑜关着的那几年,她试过各种逃脱的方法,自残、装疯卖傻、从正在急速行驶的车里跳下去,自然,身上也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她也从没怀疑过,这些伤口里,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那些伤,是那段最不堪的往事留下的印记。她甚至,连回头去看的勇气都没有。
何可人坐在那里,半晌没动。那日在医院里,顾锦言同她说过,何光耀得的是多囊肾,是遗传性肾脏病。
“多囊肾?”
迟宇新听她这话,也不诧异,点了头。
“怎么没跟我说?”何可人轻轻呼了口气。她与何光耀的缘分,看来是早已尽了。她终于下定决心去救他,这决心,几乎让她耗尽了力气,可最后却无济于事。何光耀留给她的这病,夺去了她唯一可能救他的机会。
从此,他与她再无关联。
不,或者说,他与她,在二十年前已无任何关联。
这么想着,何可人忽然想笑。
迟宇新瞅着她脸部在抽搐,唇边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也不说话,默默伸出右手,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小,被他整个握在手心里。
何可人抬起眼,看着他望向前方的侧脸。
不断奔驰着的车子,道路两旁的路灯照进车子里,暖黄色的光线。一颗心浮浮沉沉,而这双粗糙的手所传递的温度,便是温暖。
顾锦言这一晚,如同过去的很长时间一样,依旧是难以入眠。他索性起床,从抽屉里翻出记事本,本子里还夹着一张照片,是十八岁时的何可人,站在学校的花坛之间,一身白裙,黑发披散下来,笑容明媚。她的身后是竞相盛放的繁华,可连这些花儿也比不上她的笑颜。
他捏着那照片看了许久。
那些旧时光,终是消失了。
停了停,他执笔,开始写信。
写字的时候,手还有些抖。
顾锦言写了一会,手抖得不行,他停下笔,放了一首老歌。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飘荡在夜风之中。
他听着这老歌,站起来,点了根烟,一口接着一口抽着。停不下来,被烟草麻痹了神经的这个瞬间,他才会好受些许。
可人,若不是这回忆撑着我,我想我早已没有力气在这人世中走下去。
顾锦言终究是将那张纸撕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能对谁说,从何说起。
于是那些话,最终只能埋进心底里,渐渐挤压成山,压得自己喘不过起来。
而沈君,左思右想之下,还是给顾锦言发了一条信息,“我发小回清河城了,我会在这待一段时间。有时间再聚。”
但凡想起顾锦言疲惫不堪的脸和发红的眼睛,她都觉得心里发慌,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何可人洗完澡回到卧室,迟宇新正在看资料。她犹豫了一会,开口,“我多囊肾那个,有病历吗?”
“不相信我?”迟宇新从资料里抬起头来,脸色冰凉。也不等何可人说玩,他便起了身,去了书房。没一会,他就折回来,将病历放在何可人的梳妆台上。
何可人正在吹头发,举着吹风机,手臂都有些发酸。迟宇新顺势接过来,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里,替她吹着头发。
她细细地看着那病历,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可她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她倒不是怕迟宇新造假,即便他不愿意她捐肾,也不屑于编造这种理由。
等头发吹干净了,她涂上面霜,用手轻轻拍着促进面霜的吸收,“我在巴黎的时候,看过心理医生,准备想办法将那些记忆找回来的。”
迟宇新已经坐到了床上,听着何可人这话,他的眼底里是墨一般的深黑,也没有接话。
何可人一直觉得好奇,虽说有些记忆缺失了。但是,她能记得所有的人,唯一的例外是迟宇轩。按理说,迟宇轩是她儿时便认识的人。可是对他却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若不是那一日去了西山公墓,她甚至完全不晓得,这个人长什么样。
这事,每次这么一推敲,何可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涂完面霜后,也钻进了被子里,“我在考虑要不要再去看看。”
迟宇新也躺了下来,侧过身,狭长的双眼看向她的眼底心里,“不过是无关的记忆而已。过去的已经过去,即便是找回了那些记忆,又有何用?”
然后,他的吻落下来,在她的脸上,嘴角,耳鬓。耳鬓厮磨间,迟宇新轻声念着,“我承受不住……失去你的风险。”
上一次,Elijah说,何可人之所以犹豫了,是被他的说辞吓住了。她想活着,且这****很强烈。如今,他不得不再用这老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