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接到来自国内的联络,巴黎之旅并没有如预期漫长。
很明白在何时适当让步,既然取得关系上的进展,贵史自然原路返程护送少女回到公司。
“由景棋亲自制作的单曲现在很红啊。”策划部的人员,一向延续着将eaa视为竞敌的策略“我们这边也该拿出反击!”
一进门就被迫面对宣传组的熊熊斗志,重要的女主唱反而身心俱疲。她已不想再和真红斗下去,因为小景的心早已作出选取。
“不要在这个时间松懈!”经纪人耳提面命“年底的大赛,你和真红只有一个出场名额!”
“对啊。现在对方搞那么多动作,都是为了抢这张入场券!我们不能落于人后!”
在工作人员斗志激昂的前提下,新的日程表马上就被排得满满当当。
而第一项工作内容,就是弥花生疏已久的杂志封面拍摄。
这次特意聘请的摄影师,竟然是曾害她险遭封杀的——叶久司!
隐藏在摄影机后棱角分明的脸,虽然英俊却太过凌厉的五官,纵使明知已经不必害怕对方,弥花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安。
“怎么回事?”放下正在调整的光圈,青年不耐烦地抬头,对着弥花挥了挥手“你好歹也是个专业模特出身,不要动作那么僵硬。别以为拍了电影就可以自以为是。”
看到对方那副写满厌烦的脸,弥花反而因愤怒停止了恐怖。
“会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想想你都对我做过什么吧。”她愤然道“而且,我也没有自以为是过。自以为是,以自己的看法随便评定他人的难道不是这个傲慢的你吗?”
青年不屑地冷嗤“在指责其他人言行之前,不如好好反省自己吧。”
“为什么?”
积压很久的羞辱感一口气爆发,弥花提出一直不解的问题:“为什么你们总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我?”叶久司也好,以前遇到的工作人员也好“为什么你们总是偏帮真红。”她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如那个女孩?一直在模特界做真红靠山的叶久司这里,应该有她想要了解的答案吧。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景棋为什么也要和他们一样,选择真红呢。
“”保持着用手指撩起刘海的姿势,叶久司愕然了一下,旋即偏头失笑“你凭什么和真红比?”
那种太过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弥花更加激愤。
“我啊。”抢在少女开口之前,青年率先说道“对于那些只是仰仗天生的优势,就以为可以得到一切宠爱的家伙,非常不屑。在这个业界,能够让我觉得对方值得我去欣赏、我去保护的人,只有新沼真红。而那唯一的理由就是,她非常努力!”大声说出这句话,身为摄影师的叶久司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会在寒冷的冬天,跳进冰冷的池水。
即使满身泥泞也在所不惜地饰演他所需的情境。
虽然有恐高症,但是为了拍摄广告,还是可以站到高高的大厦顶层。
这样的少女,就叫做新沼真红啊。
“你以为你已经很努力了吧。”他无情地斥责“但是在这个业界,永远都有比你更努力百倍的家伙存在!所以,摆出一副我很委屈的脸孔的家伙,也是我看不顺眼的类型。明明已经出人头地,已经比别人更幸运了,却觉得自己所得到的都是应该得到的。告诉你!”他大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啊!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被称为‘应该’属于你!”
被大声的喝斥震慑,弥花愣在了原地。
随即涌上全身的是深深的羞耻。
虽然这段话是这样激烈且难听,但却又是这样犀利且准确。自己像被摄影师能够看到真实的眼看穿了一般。
是的,因为一直以来吃了很多苦,她总觉得自己是努力的,可这么努力的自己还是不断地输,因此下意识地感到委屈。顶着这样的表情工作,会被工作人员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相反,不会讨好别人,虽然个性嚣张却不曾抱怨过什么的真红,会被大家以及景棋喜欢也很自然。
现在才明白这样的道理已经晚了不,即使明白,人类也不会轻易改变。
在被叶久司斥责的同时,弥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意识那就是,为什么同样是锐气十足的青年。自己并不会认真和叶久司生气,明明对自己更加过分的是他,可是她不会把这个人的事放在心上,就算被他斥责得如此难听,也只是觉得羞耻却不会感到心痛。
叶久司的出现至少让弥花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一直以来,原来贵史隆一,在她心目中都是不一样的。
而在弥花等人为了赢取演出入场券而努力工作的同时,在竞争敌手eaa的身上,却发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事。
——新锐偶像团体主创景棋!退团声明!
印有这样标题的报纸,也出现在了秦氏演艺驻日大楼的办公桌上。
“怎么会这样呢?”弥花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捧着报纸的手都在不停发颤。
“是啊,他不久前才发表了大受欢迎的单曲。”银也表示极度不解。
弥花心情复杂地看着报纸,即使想要打电话给星梦工厂的人问清楚,对方大概也不会给出正面回答。
怎么会这样呢?她一直都在娱乐圈坚持,不只是为了生存,也想要靠近景棋,想证明给少年看,自己一直很努力。
可是自己的憧憬、自己的目标竟然会突然消失,弥花在怅然若失的同时,也品味到了莫名的惊诧那就是她竟然没有想象中来得难过
在不知不觉的时间里,曾与她一起携手打拼的少年身影,被魔法的橡皮擦擦得模糊了。
明明在巴黎时还口口声声向贵史强调,她永远不会忘记景棋。但原来,有很多东西,已被流逝的时间慢慢更改
手中的报纸落地,她想,她已经不再是会为景棋的一举一动,最担心难过的那个人了
就在这个午夜,弥花因为察觉心情变迁而辗转难眠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激烈的砸门声。
“呜呜”
伴随着痛苦的啜泣出现在带着困意打开门的弥花面前,是脸哭得肿肿的娇小少女。
“景棋、景棋”
头发乱蓬蓬的,哽咽得发不出全部的声音,弥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真红。
有着娇小脸蛋和可爱的五官,总是灵气逼人的真红,竟然哭得如此凄惨,而且还跑来找她这个对手。
不过略微思考之后,弥花就明白了真红的心情。自己一直都是真红的假想敌,就如同真红也是自己的情敌。追求着同一个梦想,喜欢着同一个少年。能够完全理解对方的人,除了彼此,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但是
“但是真红你应该知道景棋在哪啊。即使他退出了团队,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心酸地说出这句话,心里还有着小小的难过。
“不在了,不在了。他已经不在日本了!”
真红呜咽着抱住弥花的肩,哭泣着扬起手中的信纸。
“景棋他被家人带走了呜”
明明说过会和她在一起,承诺下以后永远不会离开她的誓言,摸着她的头说自己的希望就是能让她以后的人生都变得幸福她最最喜欢唯一喜欢的少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样说我无法了解啊。”
近于安慰地摸着真红的卷发,弥花困惑地呢喃,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真红了解很多景棋没有让自己所了解的部分。心里异样不舒服的情绪,就是仓木先生曾经说过的嫉妒吗?但是又好像在其中,混杂着对面前哭泣的女孩子充满怜惜的感情
“景棋他、他是被强行带回英国去。”
少女断断续续地发出弥花听不太懂的音节。只言片语构成的属于另外两个人的故事,不是弥花简单就可以理解。唯一接收到的信息只有
“这么说,小景根本不是自愿的喽!”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强迫对方服从自己的意志就是不对。
“根本就是被强行带走的。”真红激烈地说道。即使公司想要出面干预,却被对方傲慢地扔下一张支票说是违约的赔偿费。即使生气也没有办法对抗,绝对的金钱与权势,洒下足以让少年溺毙其中的网。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可以想象少年最后写下这行字的时候,脸上一定又是带着为难的表情。柔和的眉线,温柔的眼,都在走出房门的刹那变成了灰暗。
带着阴暗的表情被带离的少年,只留下“对不起”的字样。
而从来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死心二字的少女,却绝对无法被这样的理由说服。
“我要把景棋带回来。只有这个人我无论如何不想失去!”激烈地摇动卷发,少女看似疯狂地提议“和我一起去英国找他好不好?”
即使幸福是只要开口就会消散在风中的脆弱愿望,是在春天到来之前就将融化的淡淡白雪但人类还是无法不去祈祷不去追求。
望着少女紧绷到极限好像说出的话语一旦被拒绝,某处的神经就会断裂的表情弥花握住她冰冷的手,缓慢沉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只有一个人奋战实在太寂寞了。
当贵史从秦氏演艺听来消息的时候,弥花与真红已经一起消失了十六个小时。
唯一的线索,只有真红遗落在弥花住处的景棋最后留给她的信
贵史几乎是要咬牙切齿了。临近年末最忙乱的时候,他无法处理工作上的事,却只能围绕在某个女人屁股后面团团转。而那个家伙甚至是为了别的男人,别人的恋情才不断给他添麻烦。
“她生下来就是克我的。”
带着低叹,贵史也匆匆登上飞机,临走前,两家公司的经纪人几乎含泪托孤的样子叮嘱他一定要把真红和弥花带回来。
“tmd。”
把头倚靠在飞机的小小窗口,贵史忍不住低声咒骂。
姓景的,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怎样也不肯回头看他的少女一往情深地追到英国去?
而放置在贵史膝头,他在很早以前就拜托某人调查过的景棋的资料,正以厚厚一叠的方式平躺在那里,猎猎陈示着某个少年复杂得好像戏剧人生般的过去。
少年的名字,应该是叫做,琦朗克。
国籍:英国。
生母是中国人,而父亲则是当地的豪门望族。
就像任何一幕九流剧本的人生那样,有着豪门恩怨的父母的恋情,使得少年的童年充满不堪回首的痛楚。
大概是讨厌父系一族的缘故,少年在离家出走后选择了母亲的姓氏,更名为:景棋。
他不要做珍贵却没有自由只能躺在展示柜中的美玉,他向往的是能够以自己的力量行走每一步的自在人生。
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所以他才懂得怎么教给弥花生活的方式。因为那些初入社会的慌张失措,他也全部了解。
只有受过伤害的人,才会懂得别人内心的苦闷,才会说出他人期望听到的温软言辞。像可以抚慰任何人心灵的温柔少年,仅仅只是因为他品尝过那几乎全部的痛苦。
收留过景棋的李幕斯是贵史的旧识,故此弥花所不知道的事,贵史却一直都很了解。
所以他才会一直一直告诉那个女孩,景棋和她不合适。因为偷来的自由永远都有时限。景棋总有一天要回到他应该存在的世界去。
那是弥花和真红无法碰触也不该进入的冰冷世界。
当他从机场换乘了计程车,到达传说中的豪宅时,看到的自然是两个少女孤零零的倔强身影正无助地站在铁门外。
“可恶。”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捂住随风飘飞的长发“为什么我一定要扮演这种角色啊!”他根本不想当这种善解人意总在适时出场的长腿叔叔。
“贵史?”
弥花冻得快要说不出话,却在看到青年的瞬间,莫名松了口气。有种只要贵史来了,一切都会解决的错觉。
“你是白痴啊!你跑来干什么!你以为朗克家族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继承人是你随便想见就可以见的啊!”看到少女瑟瑟缩起肩膀的样子,他忍不住破口咆哮。
“我、我知道啊”微微往后缩了缩,正因为知道是傻事,她才没法放真红一个人来。
何况
视线投往忘记了寒冷一直不停拍打大门,声嘶立竭地呼喊景棋名字的少女,弥花在心底偷偷反驳,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行为。至少,如果真红的声音可以传到景棋耳中,少年就会知道他并不是可以轻易被人忽视遗忘的存在。
“这就是蠢。”
贵史没有耐心地捉过真红的手臂,把她和弥花一个一个塞到汽车里。
“两个傻瓜!你们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这样就能见到景棋吗?”
“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弥花忍不住驳斥“既然你不能早一点来帮我们,就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你这家伙。”贵史愕然“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啊。”
“就、就算我在向你要求不讲理的事又怎样?”少女涨红脸孔“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
“为什么喜欢你就要接受这种毫无道理的行为啊?”某个青年简直要悲愤了。
“因为、因为”被堵得说不上来的少女张了张口,终于恼羞成怒地吼道:“因为这就是我的恋爱观啊!”“orz”贵史隆一,二十八岁,被恋爱两个字彻彻底底地打败了。
大宅的灯火彻夜幽明。
坐在昂贵却冰冷的真皮沙发上,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的少年,接见了意料之外的来访者。
俊秀的脸孔有着因不快积郁的怒火,高瘦的黑发青年在管家的引领下带着极力隐忍的表情,坐在了乳白色灯罩旁的同色系沙发上。
礼貌周到的管家在上了咖啡后,轻手轻脚地离去,而少年保持着略带愕然的神情,对上男子轩然扬起的眉线。
“你贵史先生?”与通报的那个姓名不符啊。
“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少爷。”
青年向眉头紧扣的少年挑起唇角,露出嘲讽般的笑。
清秀的五官很快蒙上一层灰暗,景棋牵强地牵了牵唇瓣“诚如所见。我目前的行动并不能算完全自由。即使知道你的来意,也不可能如你所愿。”
“好强硬的态度啊。”贵史嗤笑“这里不是监狱。你不去见她们的唯一理由只是你不想见而已。”
“如果真的像你说得这么简单,你就不必用那个豪华姓氏当作通报证明了吧。”少年意有所指地望了他一眼。父亲很厌恶他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络,如果不是贵史有着另外无法拒绝的身份,早在进入这幢房屋前就被管家打发掉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把话说明白,那两个女人不可能乖乖离开!”真是麻烦,害得他放下一切跑来,甚至不惜亮明自己最为讨厌的那个身份,才能进入这扇高贵的大门。贵史厌烦地握拳,所以他最讨厌和小孩子打交道。
景棋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你到底打算怎样?”贵史更加不耐起来“既然想和家人脱离关系就干脆一点。”他说着如果被景棋的父亲听到一定会让他再也走不出这扇门的挑拨离间的暴言“你不是承诺要照顾真红吗?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只是被父亲找到就乖乖回家的程度,那你一开始就该认命当个少爷。反正你不管当模特还是作偶像都只是二三流的水准,那就不如当个一流少爷好了。”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尖锐言论,少年只是报以苦笑,垂下黑色睫毛,把手放在白色的灯罩上,他望向窗外修剪得格外平整的草坪。
像贵史隆一这样的人不可能理解。
人们总说性格可以改变环境,却不明白是环境注定了性格的养成。虽然想要悲愤地反击说:如果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全部,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吗?但是因为知道即使这样说对方也还是无法理解,所以少年索性沉默着接受了对方的全部摘指。
冷冷凝睇着沉默的少年,贵史径自烦闷地燃起香烟。
“我对于你准备怎么度过人生并无干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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