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吴国边邑卑梁之事。”
赵佗说的事情,钟离眛也曾听其父亲讲过。
那是吴王僚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吴国崛起,与楚国接壤,楚国的钟离和吴国的卑梁相邻。
有一天,钟离的一个少女和吴国卑梁的少女争采桑叶,互不相让,两个少女从一开始的口角辱骂,逐渐演变成肢体冲突。
后来两方少女的家人赶到,当场就打了起来。
钟离人多势众,灭了卑梁少女一家。
吴国的卑梁大夫接到禀报,很愤怒,派遣邑兵攻打钟离,把钟离少女一家灭了,还顺势杀了不少钟离人。
楚王听说后,当场大怒,派楚军出征攻灭了卑梁,把卑梁大夫枭首示众,将卑梁人抓回楚国做了奴隶。
吴王听到此事,同样勃然大怒,派大军征讨楚国,攻灭了楚国的钟离和居巢两座城池。
这下,楚王被吴国的攻势吓到了,连忙加固郢都的城防,不敢再报复,这件事才算结束。
钟离眛不知道对方突然提起这事情干嘛。
算算时间,那可得快三百年了,莫非是想在自己面前炫耀他的博学?
但马上,钟离眛就被赵佗的下一句话激怒了。
“楚人何其无胆矣。”
赵佗轻笑道:“一开始两家争桑,不过小民纷争之事。吴国大夫率兵攻钟离,却是开了国战,此事明明错在吴国,怎么楚国最后被吴人灭了两城,还反倒向吴国低头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如此来看,楚人可真是胆弱至极。”
当着楚人的面,说楚人无胆?
钟离眛眼睛眯了起来,手掌不由握紧。
但他还有理智,脸上依旧带着谄媚的笑,继续做小人模样道:“军候说的是。”
谁料赵佗并不因为钟离眛的应和而放过他,反而继续追击道:“可惜啊,楚王无胆,楚人亦无胆,却没有什么用处,最后反倒更让吴人瞧不起。”
“啧啧,不过十多年后,吴王阖闾就率吴师伐楚,一路势如破竹,柏举之战,大破楚军,径入楚都。”
“那楚昭王弃都逃走,让吴人在楚国郢都大肆放纵,掘楚王之墓,鞭楚王之尸,如此之事,堪称千古奇谈,哪怕到了今天,说起来依旧让人嘲笑不已啊。”
钟离眛双手握成了拳头,没有说话。
赵佗继续层层加码。
“我还听说吴人占领郢都后,其君臣各分居于楚君臣之宫,各淫楚君臣之妻,吴人焚毁了楚国的宗庙,还搬走了楚国的宝器典章,让那昔日南方大国,问鼎中原的霸主沦为天下笑柄。”
“最后还要靠一个申包胥哭秦庭,方才从我秦国搬来救兵,赶走吴人,复了楚国社稷,你说是不是啊?楚人无胆至此,真是不亦可笑乎!”
当着楚人的面,用其昔日国耻来嘲笑。
在这个年代不啻于辱人祖宗社稷,哪一个有骨气的男人能够忍受?
钟离眛虽有智谋,但他是武将!
是日后项羽的骨鲠之臣,血勇之将,亦是满身豪气的男儿。
更别说他才刚到二十,这正是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陈平那样的人,面对赵佗这般侮辱,说不定就忍了下来,还能继续笑着迎合。
但他钟离眛,如何能忍得了!
虽因对方有兵甲在手,短兵侍卫,钟离眛不敢当场暴起,但嘴上终究是忍不住。
“军候之言,似有道理,但请问昔日破我楚都的吴国,又去了何处?”
钟离眛昂着头,脸上的光彩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赵佗眼前一亮,对方似要现出原形了。
他嘴上笑道:“自然是被越人灭了,这可和楚国没什么关系。”
钟离眛嗤笑道:“是呀,越人灭了吴国,但昔日勾践之时,那般强盛的越国又去了何处?最后还不是被我楚人夷灭了!”
“越灭吴,而楚又灭越。军候所说之吴国、越国,不论他们昔日如何强大,最终还不都是被我楚国吞并,昔日吴越之地尽为我楚国之土,昔日吴越之民尽为我楚国之人!”
“我楚国被吴人打入郢都又如何,最终他吴国的一切还不都是被我楚国所有,赢到最后,才是真正的强者!”
“军候亦当看最终的结果,而非那一时之争。就如昔日秦国还不是被魏人打的仓皇西遁,丢河西之地,亡精锐之卒,低首而东向,如今说起来,亦是值得耻笑。更别说淮水之北,李信之事,呵呵……”
说到此处,钟离眛骄傲的昂起头。
他说赢了!
他不仅完美的说清楚了吴楚两国谁最强的问题,最后还用秦国昔日被魏国吊打,和今日李信之败的国耻去回怼了对方。
没看到站在那军候后面的几个短兵,都是满脸怒色吗?
这是被他说中了痛脚,在愤怒呢。
钟离眛此刻只觉全身舒坦,哪怕是现在死了,他也值了。
人活一世,不就争那么一口气吗?
他赢了,对方定会恼羞成怒吧。
咦?
这赵军候的表情怎么不对劲?
钟离眛眨眨眼,因为对面的赵军候不仅没有愤怒,反而一脸欣喜的看着他。
那双放光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一个绝世美女。
下一刻,赵佗上前,一把握住钟离眛的手。
“是是是,你说的可真对。”
赵佗笑着附和,目光炯炯的看着对方。
钟离眛。
你别想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