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对着手下演讲,目光刚好能看到整个军队的后方。
李由能看到在这支秦军后方千米、甚至数千米的地方。
那里,有赤色的军旗出现,虽然因为距离远而显得很小。
但那刺目的红色,依旧唤起了深埋在李由心中的恐惧。
那一日,下蔡以北。
赤红军旗招展,铺天盖地的楚国大军蜂拥而来,车骑飞驰,步卒列阵而行,如同红色巨浪翻涌席卷,将他李由麾下的五千秦军冲击的七零八落,毫无抵抗之力。
那一天,是李由第一次率军打仗,第一次和楚军对战。
第一次,总是值得记忆的。
也是最容易被唤醒的记忆。
如今,一面又一面的赤色军旗出现在远方。
在那仿佛烈焰燃烧般的旗帜下,身穿赤甲的楚军出现了。
一个接一个,不仅是步卒,两侧更有车骑,数量仿佛无尽,远比他们的人数多。
这一幕,和昔日下蔡以北的那一幕何其像也。
“楚军!”
“是楚军!”
“敌袭啊!”
不仅是李由,此刻秦军士卒在察觉到自家军候的异样后,也不由回首望去,接着就看到了那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后方的楚军。
一片混乱。
在李由依旧呆愣的情况下,有军吏试图组织秦卒们结阵防御,然而远处的楚军已经敲响了战鼓。
虽然因为距离的关系,那鼓声传到秦卒耳中,并不比雀鸟的叫声高多少,但那开始发动冲锋的楚军,却让所有秦人心惊胆颤。
这支秦军两千人,不只是李由一个人有心理阴影。
两千人中,有一千多是李由的老部下,参与过被项燕突袭的那一战。战后他们侥幸逃命,跑到下蔡后被重新收拢整编,依旧由李由统领。
另外的几百人除了一小部分是下蔡之战的轻伤士卒外,剩下的都是李由这些天收拢的溃卒,是那场李信被项燕大败的溃卒。
可以说,这支秦军有超过九成的人都是战场溃卒逃兵。
这些人的心中都有着对楚军的心理阴影,平日跟着李由打打顺风仗,偷袭缺少防备的楚国城邑还行,但若是真对上了楚国的正规军,那战斗力就得打一个问号了。
如果李由能在这时候站出来,或是鼓励,或是以军法威胁,或许还能稳一下军心,但此刻连他都陷入恐惧中,更不要说去让士卒战斗了。
所以当楚军,阵列整齐的发动冲锋时,秦军士卒已是未战先溃。
一人逃,则十人逃。
十人逃,则百人逃。
最终导致上千人的大溃逃,这些秦卒皆是撒开两腿,呼父唤母,转身就往四周逃窜。
“这些楚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李由神色骇然,终于反应过来。
但此刻眼见手下四散逃窜,他就知道大势已去。连忙翻身上马,在几个短兵的护卫下,径直往前路逃去,甚至连作为战利品的蕲公也顾不得了。
刹那之间,两军还未交手,胜负就已分清。
后方楚军大阵,一辆华丽的战车上。
左司马昭平扶轼而立,看着远处的场景,亦是一脸错愕。
“这些秦人怎的如此胆弱,就这么逃了?”
一旁的景同笑道:“大概是见我楚军军容强盛,兵力比他们还多,故而未战先惧,所以才仓皇逃窜。”
“如今吾等追亡逐北,定是一场大胜。等到抓了这支秦军的主将,和大王点名要抓的那个黑臀,吾等就可回寿春交付使命了。”
昭平却没有理这番话,而是双眉紧皱,越皱越深。
他死死看着远方秦军逃窜的场景。
他们从蕲邑出发后,便两日两夜不顿舍,一路追赶,终于发现了这支秦军的踪迹。
在经过一夜修整后,他们悄悄尾随而至,终于在铚邑附近追了上来,并发动攻击。
但这些秦军的反应,怎么不太对劲?
片刻后,昭平低声道:“不对,这支秦军能够从淮水西边过来,借着雾气突袭屈明,甚至还敢以疑兵之计恐吓大王。其主将定然是个颇有谋略,且胆大勇锐之人,绝不可能还未交战就先溃逃。”
“而且人数也不对,眼前的这些人应该只有两千左右,远不到那斗元说的三四千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景同被这一说,也皱起眉毛道:“左司马说的有理,我这就去让人抓几个俘虏过来,到时候一问就清楚了。”
“嗯。”
昭平点点头,看着远方溃逃的秦军士卒,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郁。
似乎,有什么地方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