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夏军队凿出了个大洞,情势极危急。程节飞亲冒矢石,搬石修墙,身中一箭,见此情景,先前逃入关内的百姓全都上前,协助修补城墙,是以立宁关得以坚守。”
“真好啊,这样的结果,才配得上这样的将军啊。”林珏轻声感叹。
“不过几年前,程节飞因为私结党羽被免官罢职,虽在其兄程节书的保护下免于一死,但也不再为官。”李青煌轻声道。
你这样心胸坦荡的将军,怎么斗得赢那些满腹阴谋诡计的奸臣啊。
没有像两人一样感慨,听完故事,克莱顿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在交谈间,三人来到思照客栈不远处。
忽然,李青煌脚下一顿。
“再往前便有许多气机沉稳之辈,应是岐州卫律,臣不便露面,要先行一步。”李青煌向林珏行礼。
林珏看看李青煌腰佩的布条包裹住的长剑,有些为难道:“说好一起去的……”
“臣会在附近潜藏,若有事,臣即刻拔剑。”李青煌以为林珏是担心自己离开,立刻道。
“不是,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去思照客栈吃饭的吗。”林珏苦着脸。
克莱顿一时无语。
李青煌沉默片刻,忽而庄重行礼道:“寒燚只管前去,臣……自会找地方用饭。”
……也没必要这么严肃吧。
林珏看着行礼的李青煌,有些尴尬地点头。
随后李青煌离去,林珏与克莱顿往思照客栈去了。
思照客栈附近,虽说秦峥已下命令,不许岐州官府迎接,具体防务也由天夏禁军负责,但一来天夏禁军并未入城,二来随同的修炼者也皆被玉公主差遣,“送”于宋等人出城去了,所以此时的三夏皇子身边,除去玉公主外,还真没有几位能撑住场面的修炼者。
另一方面,毕竟是三夏皇子齐至,林歆作为岐州刺史,虽不能调动岐州州兵,但还是得做些事情。所以昨日,林歆就已经向岐巍城里的修炼者打过招呼了,今日,又命岐巍大部卫律便装散于四周,一但发现可疑人物便即刻捉拿。加之思照客栈本部精干侍卫,现在的思照客栈已是固若金汤,安全性拉满。
这边,林歆虽不能参会,但此时亦是穿着大红官袍,与众属僚在思照客栈以北的一处名为“乐业”的酒楼二楼中里候着,以便万一皇子召见,他能迅速赶到。
当下属禀报,看见克莱顿与林珏往思照客栈去时,林歆只是在窗口看了看克莱顿二人,没有多说。
至于潜藏下来的李青煌,卫律肯定没有察觉到。
大街上,虽然有许多卫律扮作路人及坐贾行商布在四周戒备,使气氛有些紧张,但本就处在岐巍城中心的思照客栈门前,依旧是人来人往,车马不息。
另一边,克莱顿与林珏进入思照客栈,出示琴柳给的纯金钥匙后,便在侍女的指引下去了秋阳楼的笔架阁。
笔架阁与海清阁具在秋阳楼的三层,自中间的回旋状楼梯上楼后,往左是海清阁,往右是笔架阁,两阁大门到楼梯走廊上各有一处小拐口,使两阁大门并没有相对着。
楼梯走廊上铺着柔软的毛毯,踩在上面不仅舒适,而且走动也几乎没有声音,林珏二人随着侍女来到笔架阁的墨色门前,侍女轻轻拉动门扉旁的红穗,向里面通报了一声,才向克莱顿与林珏行礼:“这儿便是笔架阁,已有一位贵客在其中休息,请两位贵客自便。”
克莱顿微笑着向侍女道谢。
待侍女离去后,克莱顿整理衣裳,扶正发冠,严肃道:“琴柳她们在隔壁海清阁里,现在笔架阁里的,应是玉公主。”
“唔……克莱顿院长真的和玉公主是朋友吗?怎么感觉院长好像很怕玉公主?”林珏有些狐疑。
“也谈不上怕吧,”克莱顿无奈一笑,“只是有些尴尬。”
“尴尬?你做了什么?”林珏看着克莱顿。
“咳!怎么一谈到尴尬就是我做了什么?就不能是玉公主做了什么吗?”克莱顿很不服气。
“因为琴柳的老师肯定要比琴柳还厉害,各个方面的那种。”林珏认真道,“我不认为加强版的琴柳会做出尴尬的事。”
“加、加强版?”克莱顿瞪大了眼,道,“这是什么比方!”
“不要在意细节。”林珏摆手。
忽然笔架阁的门自动打开,平静宛若天籁的女声响起:“当真是一刻也不愿早来啊,克莱顿。”
“扬朗尔格·克莱顿,拜见申夏长公主。”克莱顿脸不红心不跳,当即行礼,而后径直进入房间。
“林珏,拜见申夏长公主。”林珏跟在后面行礼。
初进入笔架阁,两侧由屏风隔开,空气里飘荡着墨香,屏风上挂有画幅、书贴,再往前,是种植有颗颗翠竹的小竹园。玉潭木质的地板上用小石堆砌出一道水道,活水自竹园后的假山流出,在铺满房间的水道里潺潺涓流。
“二位免礼。”
忽有平静女声响起,林珏望去,微微一怔。
环绕成圈的水道中央,摆放有一面上绣凤凰栖息在梧桐的高大屏风,两侧是紫烟缭绕的小兽香炉,玉公主便坐在中间的席上,只见她斜靠凭几,玉手微撑螓首,天蓝云纹繁袖与温润手镯微微滑落,露出白皙如霜雪的皓腕。
此刻林珏二人来到面前,玉公主一双丹凤美目正正好好落在林珏身上。
林珏直觉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眼中的玉公主是什么样的呢?
玉公主身穿天蓝色的秀美衣裳,外披明亮罗衣,腰佩美玉,头戴翡翠精美首饰,秀美颈项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肤,既不施脂,也不敷粉,红唇鲜艳如樱,发髻高耸如云,长眉弯曲细长,酥胸撑起衣襟,容貌倾国倾城,姿态娉婷婀娜。
明眸顾盼,顾盼生姿,一颦一笑,足以牵动人心。
林珏看得出神,一时忘了话语。
克莱顿耸了耸肩,也许是尴尬的事情印象太过深刻,以致他每次看到玉公主,心里都没有太大波动,甚至脚趾还很想大兴土木。
“你就是林珏?”玉公主微笑注视林珏,指了指林珏前面的席子,道,“坐。”
林珏从容应答,规规矩矩行礼坐好。
玉公主又看向克莱顿,淡淡道:“还要本宫请你坐吗?”
克莱顿无奈一笑,行礼后坐下,嘴里念叨着:“谢玉公主赐座。”
有故事。
林珏眼睛一亮,热衷于听故事的他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还没等他脑洞大开,玉公主温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本宫听琴柳在信里说,你的父亲是林善瑕?”
“回玉公主的话,家父的确是林公。”林珏乖巧回答。
“你的事情,本宫也知晓一些。林善瑕号称诸夏枪王,你虽是私生庶出,但也是林家长子。如今虽不能随在林善瑕左右,寄在克莱顿身边,也不要怨恨父母。平时,既要勤读五经六议,立大志向。又是苦练修行之道,成大修为。届时,自有你与父亲团聚之时。”
玉公主突如其来的一顿关心,让林珏既感动,又疑惑。感动于琴柳的老师第一次见自己就这么关心他,疑惑于为什么玉公主要关心他。
不过此时此景,该作何表情,林珏是知道的。于是隐下疑惑,声音略带感动道:“谢玉公主关心,晚辈一定勤读苦练,立大志向,成大修为。”
玉公主满意颔首,继续道:“近来,听说你与琴柳在一同修炼,相处融洽。本宫这徒弟,长于深宫,性情冷淡,鲜少与人交友,又十分热衷于捉对比试,因此,少有同龄伙伴。你既能与琴柳相伴为友,本宫希望,你能做诤友、良友、道义之交,而非那些,阿谀奉承之狐朋狗友。若是能做到,本宫有重赏。”
林珏这下听明白了,原来玉公主说这些话,都是在告诫他,不要带坏了琴柳。
只是,玉公主话里的什么“私生庶出”、“必有重赏”,都让林珏心里很不舒服。
若是平常人听到这些话,也许会作揖保证云云。但林珏只是明亮眼睛看向玉公主,声音清澈回答,
“琴柳是我的朋友,我会对她负责的!”
“……”
这一回答倒是让玉公主惊讶抿嘴,克莱顿脸色古怪阴有笑意。
“嗯?”林珏看看默然无语的玉公主,又看看欲言又止的克莱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说错话了吗?”
轻叹一声,玉公主没有理会林珏,凤目投向克莱顿,道:“前些日子,碧原院长与术家人去了圣域。今天,术家车驾从圣域行到了岐巍,在东华门。近段时日,三夏皇子都将在岐巍城里,而碧原院长又不在,本宫希望,你与术家人谈谈,不入岐巍。”
克莱顿没再看林珏,眉头微皱,道:“这都好几个月的事了?怎么才走到岐巍?”
“不知。”
克莱顿忽然回想起几个月前赵明珠说过的一个人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泛过一丝挣扎,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本宫提前说一句,禁军在城外,所随其他三夏修炼者皆有事,”玉公主端起小酒杯放在竹叶上,然后又小心将之放置在河道水流上,道,“你早些回来。”
“那岂不是如今三夏皇子身边只有你一人照看?”克莱顿立刻瞪大了眼睛。
“然也。”酒杯险些沉入水道,玉公主眼疾手快抓起酒杯,重新在身旁竹叶堆里翻找合适的竹叶。
“你这心也太大了吧?”克莱顿挠头。
“所以你早些回来,还可为本宫分一分忧。”玉公主放下酒杯,放弃了翻找竹叶。
“要工钱的。”克莱顿双手抱胸。
“再帮你保密一年,”玉公主看到一边津津有味看她玩竹叶载酒杯的林珏,想了想,微笑着抓起一把竹叶递给跃跃欲试的林珏,含笑道,“想玩吗?”
“真的服了,我当年怎么这么傻。”望着拿着竹叶好奇比划的林珏,克莱顿无奈叹气。
……
秋阳楼二楼奉春阁。
“嗯……嗯!唉,好无聊。”
一袭白衣的曹延伸了个懒腰,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眼角浮现点点泪花。
“吃饭怎么吃这么久啊,再久一点我要睡着了。”曹延无聊打着哈欠,头上用来束发的树枝上的花朵轻轻摇晃。
忽然他眼前一亮,撑起上身,嘿嘿笑道:“寒燚来了。”
他哼着小曲,扳着手指念念叨叨:“寒燚、圣会、神话、术家、古家、浪花、玉公主。嘿!怎么还没其他宗门的人来岐巍啊?碧原晴空都不在岐巍了,怎么约定到期了一个个还窝在山里不下来啊?”
“喔,我明白了。”曹延恍然大悟般,点头道,“虽然约定到期了,但只要碧原晴空不说话,他们就不敢动。”
“啧啧。”曹延摇头叹息,“好好的宗门,以往一个个都是叱咤风云的,怎么现在怂得像条狗啊。”
“算了算了,没他们也行。”曹延一挥手,面对着前面一个一个排列整齐的花盆,微笑道,“各位看客,今天的比赛,十分精彩,难得一见!我们的老朋友圣会、神话再度同台竞技,今日究竟会鹿死谁手呢?”
曹延起身,微笑着面对满屋的花朵张开双臂,声音充满激情:“究竟谁能赢得今天的胜利?各位看官,让我们拭目以待!”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花朵在轻轻摇曳。
“接下来,请各位看官随我前往最好的观众席。”
曹延微笑着,轻轻一礼。
(名词解释:
商传:传是通关凭证,这里称商传,是为与官员用的官传、普通百姓的民传做区分。民传通常只能在本国使用,且限制颇多;官传是朝廷发放,止有官员入京、外放可用;而江湖客因常年周游天下,行动随意,故多使用商人的商传,代价是通关费要比前二者高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