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条街了,你好歹看一眼啊!”
那小乞丐穿得破破烂烂,脸上脖子上都蒙着一层灰,像是多年未洗过一样,但却没有酸臭味,一双明亮的眼眸,让容珩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不要我就扔了。”
那小乞丐在街尾堵到容珩,故意在容珩面前把那荷包扔了出去,荷包里的东西滑落出来,是一块上好的半块玉璧,温软润白,软玉生烟。
容珩见了那块玉璧,眼睛倏地瞪大,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一个佩戴着同样玉璧的少年,在他面前被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原来人的身体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将月白色的长袍染成艳红色,鲜血从长剑上一滴一滴的滑落,血水滚烫滚烫将自己的鞋尖也灼热了,恐惧,绝望,无助仿佛都从心底最深处翻卷而出……
容珩八岁的时候得过一场重病,浑身刀割似得疼痛,几乎像是死了一次,再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扔到了乱坟岗。八岁以前的记忆变得模糊,看到黑糯米的时候,看到南方特有的点心时,看到绣品凤蝶兰时,他的脑子里都会浮现出一些片段,他支离破碎的记忆,被这些和南方有关的物件一点一点激发和拼凑起来。
在看见这块玉璧的瞬间,一连串的记忆涌出,一幕幕如在眼前。
那人替他受罚挨戒尺……
那人带他爬假山捡风筝……
那人用手指摩挲着玉璧的裂缝明明难过却还反过头安慰打坏玉璧的自己……
最后那人竟然满身是血,胸前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他面上仍是笑着的,嘴唇微微颤动,好像在说:“珩儿,你别看……。”
容珩怒睁着双目,伸手去接那块玉璧。
就好像七八岁的自己,伸手去接那个将要倒下浑身血淋淋的人。
“阿空……。”记忆里七岁的少年哽咽而悲怆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久久回荡。
像是有一把尖刀在容珩的心上划过,一层一层的破开他的心,终于从最深层的地方找到了那个染满鲜血的名字。
司朗空。
容珩的动作毕竟是慢的,那玉璧坠落的极快,仿佛已经能听见玉碎的清脆声音,他的心被狠狠的一揪,许久未曾有过的悲恸之感瞬间将他席卷。他无法接到那块即将破碎的玉佩,就如当年他无法保全司朗空的性命一样。
可就在一瞬间,那个小乞丐伸手如疾风,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几个虚影一晃,那玉璧又落在她手中。
“哎呀呀!幸亏我身手好,人在江湖走,哪能没有三只手!”小乞丐得意洋洋的叉着腰大笑。
容珩扫过那玉璧。
的确和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上好的羊脂玉籽料,颜色洁白,质地细腻,坚而不脆,雕刻着象征平安如意的复杂云纹。
只是这一块是完美无缺的,而记忆里的那一块因为他幼年时的贪玩,在玉璧的左下角留下一道裂纹。
小乞丐伸手把玉璧在容珩面前晃了晃。
容珩明知道是不一样的,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想摸一下。
“你果然认得这玉璧。”小乞丐的声音,惊的容珩伸手的动作,猛然一僵。
再看向那小乞丐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而冷冽。
“你不是乞丐,你究竟是谁?”
那乞丐拇指扣在中指上,掐出一个奇怪的手势,放在肩头上,单膝跪地,下颚微收。这是岭南贵族里最高等级的跪拜姿势,只有在拜见王族和祭神的时候才会行这样的大礼。那小乞丐对着容珩行下如此大礼,但目光却仍是桀骜的。
“沐小王爷,金安。”
容珩抵触的退了一步,淡淡说道:“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小乞丐扬声说道:“你可别误会了,我可不是来奉承你的,我是来追债的。沐小王爷你欠了我一个哥哥。”